《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92、计划生变

　　少坤将监听内容实时传给许敬恺。许敬恺不得不临时重新申请航线！原定于明天的航线是他早就申请好的，在美国3000米以下的低空私人飞机可以自由飞行，但是要从美国飞回中国还需要向中国的航空管理局提出申请……
　　时间，机型，飞乘人员以及停留时间全部要重新申请！
　　许敬恺握了握拳……他的人里有内鬼！
　　魏川巡在美国认识诸多的名流士绅，而他明面上的行为足以让他逃脱法律制裁。许敬恺要报仇，不惜动用“私刑”，只能把人弄走！
　　内鬼……
　　新的航线不肯能一时半会儿就批下来！
　　许敬恺不甘地狠狠地磨牙，今天……就是见上一面萧北北，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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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您一直研究我哥的病例。”说着齐洛洛走向门外，魏川巡自然跟着他。魏川巡舌尖舔过后槽牙，面上依旧笑如春风。
　　“我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像我哥那种的，就得需要一点儿精神上的刺激，把他们那睡麻了的神经放火上烤一烤才能回魂儿。”
　　“唉，您了解不了解我哥以前的故事啊？我倒是知道不少，不知道说出来对于他的复健有没有帮助？”
　　“就说我哥那心尖上的人吧，那可是我们京城一等一的大美人儿……唉，魏医生，不介意我们去会客室坐下聊吧，故事挺长的……”
　　魏川巡笑着点头。
　　他当然看出来齐洛洛那点儿把戏，把他支开？然后让那个人的人来把他弄走？不可能的……萧北北果然还是照顾自己，提前的“活跃”让他有机会再做最后一件事……算是一份迟到的礼物吧。
　　不过魏川巡也想要听一听“他们”的“过去”。萧北北的过去，他曾经还参与过几个小时呢，不知道这个小崽子口中，会不会有那一段“难忘”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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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内，一片安宁，齐艳梅找萧振华去了，儿子醒了都不来看看，打什么狗屁电话打那么久！
　　萧北北像是熟睡了一般，消瘦的脸颊，呼吸轻缓，眉眼间很放松，丝毫没有因为命运磋磨产生的沟壑，还能依稀可见他过往热烈又阳光的模样。

　　“萧北北，我是许敬恺。”许敬恺顿了顿，看着萧北北的眼皮动了动。
　　这是他第一次见萧北北，一个和婉婉有十七年共同记忆的男人。一脸平静，像是在睡梦中一般安静的萧北北，和和照片里那从小到大都是咧着一口大白牙没心没肺笑着的大男孩简直判若两人，许敬恺很难将两个人的影像在脑中重合。

　　“我是杨清瑶画里的那个人，我们在一起了。”许敬恺知道萧北北能听见，他继续说到。只见病床上的男人猛然睁了眼，艰难地将目光对焦在了病床尾端的男人身上。萧北北的目光聚在一起，越来越清明……
　　他想握拳，却只能微微并拢手指，他想骂人，可最终喉咙只能呜咽两声，他知道自己自己在愤怒，知道自己在震惊在颤抖。他不信自己一语成谶，但这个人知道瑶瑶的画……
　　这是她决绝自己的理由，是她对自己没有的心跳加速和念念不忘。
　　那他是在做什么？炫耀吗！

　　“傻……B……”萧北北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又干又苦。有什么可炫耀的！我这副样子还能威胁你了不成！
　　“咳……boss注意一下……”阿七指了指萧北北的心电图，自家boss这么刺激一个刚做了个人的植物，万一人又跌过去了怎么办？
　　萧北北眼中的情绪有很多，愤怒，震惊，失落……认命。
　　“好……好……对她。”萧北北再次闭上了眼睛。

　　许敬恺的手指紧了紧，他吸了一口气说到：“你的医疗团队里有一名叫做魏川巡的医生，Jeff Wei，跟着你三年半的时间和你的家人很熟，无论你用什么办法，稳住他。”
　　“他伤害杨清瑶不是一次两次了，打着为你报仇的旗号。”
　　“他还想要她的命！”
　　“所以，我请求你务必稳住他，给我5天时间，这5天，不要让他离开洛杉矶，尽可能多的出现在你视线范围内。”
　　“如果他逃掉，杨清瑶会很危险！”
　　“魏川巡……会很听你的话的。”
　　“你现在还不能用手机，但我放在这里了，里面有我联系方式，你……发语音就好。”
　　“萧北北……”许敬恺抿紧了薄唇，“她知道你活着的时候，很高兴。”
　　“等解决了魏川巡，我会想办法带她来见你，但在这之前，她千万不能出现在这里，魏川巡……太危险。”
　　“我在明，魏川巡在暗，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无论在美国还是在中国，他都有同谋。所以，5天，就5天。”
　　“……不打扰了，告辞！”说罢，许敬恺的目光在面色复杂悲痛的男人身上扫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他必须立刻离开了，今天计划突生变故，他的人里有内鬼。5天太长，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萧北北觉得自己漂浮在黑沉沉的宇宙之中，虽然自由，但却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他就像是个虚无的灵魂，坐在虚渺的石块之上，看着远处的斗转星移，看着火光一点点吞噬了太阳。
　　三年半的时间很长，却在许敬恺的话语之间变成了眨眼而过的瞬间。他飘飘欲仙地看着这个世界在他无法触及的时候为所欲为，看着时光聚集成了一抹华丽耀眼的烟火——灰烟浓雾，震耳欲聋，烟火在他的眼前炸开，炸碎了他的梦。

　　“等……等……”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敬恺顿足。
　　“你……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还让她……有……危险！”萧北北用力地质问道，他只是没有力气，语言功能有些退化，但他脑子还在！
　　这个男人，这个叫许敬恺的男人，说自己和瑶瑶在一起了，是，他信，他都知道瑶瑶的画了，他信还不行吗！
　　可是瑶瑶过的不好，那个叫魏什么的狗屁医生还不断地伤害她！
　　那这个男人还喘气儿干嘛！
　　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要来干嘛！

　　许敬恺后背一僵，没有回头。屋内的阴影像是一把黑气疼疼的利剑，将站在阳光里的男人从脖颈处狠狠砍开，从背心，划破心脏！
　　为什么？
　　他也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阴谋不是都冲着他！
　　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那么对她！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全部替她受过！
　　可是……没有如果！
　　他不懂，也不明白，但他知道，魏川巡是一条口子，撕开了，就能看到黑洞里的蛆虫！
　　许敬恺垂下头，屏住呼吸缓缓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萧北北的“认命”，对不起自己所谓的“爱”，更对不起她对他曾经的满腔信任与宠爱！

　　萧北北无力地倒下，似要用尽全力一般，目光狠厉地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你……不配……她……的喜欢！”
　　“嗯，我知道。”许敬恺微微颔首。
　　“保重。很快会再见的。”许敬恺长腿迈出病房大门，阿七把一部事先准备好的手机放在了萧北北床边。拐角处，少坤的目光特意的落在了监控的位置，而后得意的挑眉。就是那魏医生狡猾如斯，想到调查监控，怕是也查不出来丝毫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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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敬恺离开了。萧北北却无法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的话，一切太突然了，他脑子不够用的。但他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许敬恺的名字他已经想起来在哪里听过了，那样的身份地位是不屑于说谎的。
　　可魏川巡怎么回事？萧北北确定自己和这个医生并不怎么相熟，也就这几日看的频繁一些。
　　他脑中仿佛有一个倒放的沙漏，一点一滴地在倒计时那个“5天”。

　　就在这个时候，齐艳梅和萧振华回到了房间，离探视还有最后十分钟，他貌不经意地问了齐艳梅两个问题。
　　这第一个问题便是魏川巡到底是谁。
　　齐艳梅说，萧北北是魏川巡在中国医治的第一个病人，又遇到那样的情况，所以会对萧北北付出比平常医患关系更更紧密的联系，因为他一直倾注心血去调研整理分析萧北北所有的病例，可以说对萧北北是相当的了解。对于魏川巡关心和帮助萧北北康复的努力，萧家可以说是十分感激的，甚至，在他们心中，与其说是把魏川巡当做萧家的恩人，不如说已经是当做亲人。逢年过节，只要魏川巡在京城，都会被萧振华邀请到家中作客，而绝大多数时候，魏川巡都如约而至。
　　萧北北迅速从齐艳梅的话里摘出了有用的信息——
　　魏川巡对他萧北北做了三年半的跟踪研究，甚至和他的家人来往密切，要了解他的过往，从他的过往里找出一个占了很重要位置的瑶瑶，轻而易举！

　　与此同时，齐洛洛在和魏川巡的交谈中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魏川巡对他提议清瑶姐来看望萧北北一点也不奇怪。要么他不认识清瑶姐，要么……他就知道清瑶姐没有死！
　　一个失踪人口，是死是活谁都不好说，魏川巡不仅知道清瑶姐没死，甚至还极有可能知道清瑶姐的现状！

　　萧北北的第二个问题，齐艳梅语塞了。
　　萧北北问她，杨清瑶在哪里。
　　萧振华面如土色，萧母齐艳梅张口无言。
　　但最终，齐艳梅捏了捏萧振华的手开口说到：“瑶瑶的事，等你再好点的时候我们慢慢说。”护士来通知探视结束了，齐艳梅什么都没说，但萧北北明白了。
　　她不好，是真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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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齐艳梅紧紧抓着萧振华的胳膊，“我对不起老杨他们夫妻俩，我对不起他们！可是……可是我就北北这么一个儿子，我……”
　　萧振华拍了拍齐艳梅的肩膀，沉默着开了口：“瑶瑶的事情还是找个机会告诉北北，我们做过的事情也跟他说说，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关系，但……北北性子犟，你比我更了解。”
　　“做过就是做过，对不起就是对不起。”
　　“但……瑶瑶可能已经……是我们对不起杨家！”

　　杨清瑶出事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找过人，但……儿子的命和少管闲事之间他们能做什么选择？
　　萧北北是萧家独子，是齐艳梅的亲儿子，不然齐艳梅当初也不会听那个人的话把东西交给杨清瑶。虽然好像并没有实质的伤害，可是杨家一家人最终是那么个结果，处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让人心里难以接受，会自责也是难免的。
　　而且魏医生一直劝导他们，如果有一天萧北北醒了，还活在过去的执念当中是很不利于恢复的。
　　萧北北的执念是什么？是他们做父母的一句玩笑话，是那一句“娃娃亲”，是萧北北追着杨家的女儿一跑就是18年，一直把自己跑进了差点醒不过来的梦里！
　　三年半，无论是萧振华还是齐艳梅都不敢回过头去回忆一分一秒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对不起的事情就让他们来做吧，愧对杨家的事情就让他们来还吧！萧北北好一点的时候，就告诉他，瑶瑶已经不在人世了，她走的并不痛苦，她和她爱的人在一起。
　　就这样，可以吗？
　　北北会痛，也会慢慢接受，慢慢放下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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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北北的精神恢复了很多，晚上的检查过后，医生特许多加了十五分钟的探视时间。萧北北静静的闭上眼睛，半晌，只请求护士叫来了齐洛洛，其余人谁都不见。兄弟情深，谁也没有怀疑，齐洛洛独自出现在了萧北北的病房。

　　医院五楼。
　　萧北北开门见山，“洛洛，你清瑶姐……”
　　齐洛洛并不像许敬恺那么沉得住气，他早就被萧北北车祸的根源被杨清瑶的遭遇压得喘不过气了。
　　“哥，你有个心里准备。”齐洛洛搬了把椅子坐在萧北北床边，握着他的手，看着萧北北眼里的惊慌，咬牙开了口。
　　“你的车祸不是意外，是谋杀。许敬恺说会帮你报仇。”
　　萧北北瞪大了眼睛，觉得世界很是玄幻，当时的事情连他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清瑶姐的爸妈死了，也是车祸。”
　　萧北北的心脏突然沉了一下，半晌没有跳回来。

　　“因为你的事，清瑶姐休学一年，然后来了美国读书。”
　　“她和许敬恺好了。两个人感情挺好，见过家长了。”
　　萧北北觉得自己的眼睛里进了沙子，磨的生疼。

　　“但是魏川巡一直是坏，他们分手了，而且……清瑶姐被学校开除，后来被网络暴力，这些事我不知道和魏川巡有没有关系，但始作俑者是他，他不只是表面那么简单！”
　　“清瑶姐……坠海失踪，去年夏天的事了。”
　　“人找到了，只是……腿废了。”
　　齐洛洛嘴唇颤抖，一只手狠狠掐着掌心才不至于让自己崩溃。他一直想要杨清瑶那么温柔的姐姐的，可他的清瑶姐……

　　狂风卷起巨浪，张牙舞爪地拍打这悬崖，似鬼爪一般刮挠着峭壁岩石，留下一道道带血的深槽！
　　电闪雷鸣，大地震颤，山石崩裂……巨石滚滚向大海砸去，恨不得将海沟砸去地心！
　　心碎了，塌了，他的世界里那个爱笑爱跳的女孩儿，被巨石封印在不见天日的海沟深处，在他的心底留下了血痕……
　　下雨了，雨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却落不进他心底的汪洋。

　　她是雨，抓不住的，自由的，欢快的，充满希望的，她吃过很多苦，为了身后有阳光和彩虹。
　　如今，她不能自由行走，是痛苦的，是伤心的，她还在吃苦，却不一定愿意再见阳光和彩虹了。
　　他是了解杨清瑶的，没有奔跑的日子，她的身心都被困在原地。
　　她说她很喜欢一句话——没有音乐和舞蹈的日子是罪过【1】。不是音符，也不是标准的动作。是生活的喜怒哀乐，是有七情六欲的的声音，是有“坚硬的骨和轻捷的足”，是自由的，向上的灵魂！
　　生活的磋磨让她失去了一切！

　　萧北北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吞下了又苦又锐的鱼刺。他抓着齐洛洛的手，明明没有什么力气，却让人心里震慑不已。他对齐洛洛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许敬恺要拿魏川巡开刀，本来是今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故了。后面的事情他不肯告诉我，说是为了我好……”

　　“他……说的对，你该干嘛……干嘛去。”萧北北笑了，看着齐洛洛。
　　“该读书读书，该玩儿……去玩儿，早恋……也行，专情……点儿……就是了。”
　　“我……知道怎么做……放心。”
　　萧北北硬撑着说了一长段话，喘的厉害。他很着急，脑子里想的东西偏偏到了嘴边说的不利索。
　　但是，他还有用，他还能帮着撕开那条口！
　　他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他是个好人，有用的人啊！
　　他爱了18年的人，就算是不能继续爱了，就算是给不起什么也爱不起了，他放在心里行不行？！
　　他嫉妒许敬恺，他也恨他没能保护好她。可他更恨的是……魏川巡！

　　虽然身体极度疲乏，萧北北却在齐洛洛离开后，彻夜无眠。
　　6月4日，月朗星稀，夏虫畅鸣。
　　夜色是他有生以来看过最惨淡寂寥的白。
　　灯火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清冷混沌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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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尼采
萧北北生日：10.10 杨清瑶生日是次年，4.30，萧北北18岁生日那天出的车祸，抢救了两个月“死了”，12.31“下葬”。
所以，出事那年，萧北北18岁，杨清瑶17岁。跨年夜她才会去墓地。
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