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70、抉择

　　飞机缓缓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的时候，柳婷婷心中五味陈杂。一旁坐着的闫骏驰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这略微焦虑局促的女人，不禁勾起了唇角，而后整个人突然上前，在差一点亲上了柳婷婷耳朵的时候猛然停下。
　　他用带着热气儿的声音道：“柳大小姐这怕不仅仅是担心妈妈的身体吧？”
　　柳婷婷垂着瞳仁赫然紧缩，整个人一僵——真的，那么明显吗？

　　柳婷婷抬手推开了闫骏驰的脸，“滚边儿去！”
　　闫骏驰“识时务”地保持了一个恰当的距离，似笑非笑道：“啧啧，你这张脸啊，五分的担心，和五分的……嗐，你这表情，跟我怕遇上我那些个难缠的前女友似的。”闫骏驰向后一仰，右手肘撑在扶手上，手掌托腮，唇角向下弯出一个笑来。

　　要下机了。闫骏驰起身从行李架上拿出一个背包和手提行李箱，冲柳婷婷扬了扬下巴，“我呢，送佛送到西，高风亮节一回，走吧，去医院还是回家？”
　　“闫公子，您呢，还是忙自己的大生意去吧，我呢，伸伸手打个车的能力还是有的。”柳婷婷送闫骏驰手中扯过自己的行李，敬而远之地绕过这烦人的二世祖。
　　“喂，过河拆桥啊。”闫骏驰挑了挑眉。
　　柳婷婷脚步一顿。是啊，可不就是过河拆桥吗？！接到外婆电话说妈妈突然晕倒住院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崩溃了，是闫骏驰一路陪着她过来的啊。

　　她这个家，一直以来都是靠着妈妈撑着的，可那么坚强的一个女人，怎么说倒就倒了呢？
　　可是换作是谁，谁又能坚持这么久呢？
　　父亲是那么个混账东西，母亲不仅撑起了一个家，甚至还给了她物质上很是优渥的生活……她得多累啊？更不要提还有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外婆，豆腐心没有几个时候，但嘴上的刀子却几乎数年如一日不停地拿陈年往事来刺激她的母亲。
　　她柳婷婷不爱回家，可以一走了之躲了个清净，可妈妈唯一的支撑不也就是一走了之的她吗？她那积劳成疾的身子能不倒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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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日子，柳婷婷给许敬程发了很多消息，得到的回应依旧很少很少，而且，大多都是一两个字的回复。
　　她说：“我爸来找我了，我很难过。”
　　他说：“嗯。”

　　她说：“我妈昏迷入院，我很害怕。”
　　他说：“嗯。”

　　她说：“我明天回国，航班号是……”
　　他说：“嗯。”

　　那个说“你别成天一张晚娘脸，老得快啊。”却嬉皮笑脸给她讲笑话的人，是闫骏驰。
　　那个吊儿郎当嘴里说着“麻烦”，却塞给她机票说，“哭什么啊，回去看看再说呗，兴许屁事儿没有。”的人，是闫骏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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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的有些撑不下去了，在爱许敬恺的这条路上，走的义无反顾，却没有丝毫的回应，饶是最坚强的战士，也会因为无望无尽的等待，变得没有期待，变得心如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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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对女人都这么好？”柳婷婷没回头，淡淡地说到。
　　“这就叫好？！姑奶奶，你之前的人生难道没遇到过男人？男人这样对女人不都是应该的吗？况且你连个……”闫骏驰狠狠一咂舌，随即推了推柳婷婷的肩膀，“走了走了，挡道儿了。”
　　况且什么？况且你连个朋友都没有！

　　柳婷婷何等的敏感早慧，从闫骏驰戛然而止的话中，怎么猜不透他想要说什么？柳婷婷不禁觉得自己过得很失败。怪不得，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这样对自己；怪不得，许敬程从来不会对她那么上心。
　　原来，是自己根本留不住人啊。柳婷婷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笑容轻而浅，却泛着浓浓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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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色宾利上。
　　“先去哪儿？”闫骏驰问到。
　　“央墅。”柳婷婷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车子缓缓地驶出停车场，而此刻，车子后方不远处，黑色的幻影里，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许敬程微微勾起唇角，他这是在做什么呢？做最险的事就会伤最真的情，他早知道这天会来的，不是吗？

　　他，不是没有动心过。
　　只是，他不愿意失去的更多。

　　黑色的幻影，默默跟在了银灰色宾利之后，隔着一辆车的距离。
　　男人心中算着，再过两个月，她就23岁了。他认识她的时候，她才三岁，像一块牛皮糖一样一直会在他面前晃悠，一晃就是这么多年。时间真是长啊，她的这种跟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只要他回头，她便在身后。

　　——“你弟弟不许我叫你哥哥，那我叫你程儿哥吧？”
　　——“程儿哥，好疼啊，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那个胖乎乎的小女孩举着受伤的手指，伸到他的面前，他皱着眉看着她，有些不耐烦，而胖乎乎的小女孩执着的说着：“不要那么凶啦，人家还不是为了给你削苹果嘛，妈妈说，每天一个苹果可以远离医生，程儿哥你生病了，吃个苹果就不用打针不用疼了。”

　　——“程儿，你不开心啊？给你这个……”一颗薄荷糖放在了他手上。“这里不舒服的时候，”小女孩儿指着自己的心口说，“就吃这个，因为舌头会更不舒服，所以就会忘记心里不舒服啦。”
　　——“程儿，我爸不要我了，哇……你，你……会不会也不要我……”看着那个嚎啕大哭的小女孩，许敬程露出平淡的神色，眉头却是微不可查的轻皱，心里味道有些许复杂。
　　当时他没说话，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我，要过你吗？我，为什么，又会，不要你？！

　　从那天起，那个欢快的小胖妹变得有些不同了。话少了，也不怎么爱笑了。唯一没变的，还是像牛皮糖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程哥，你喜欢我吗？”那时，她15岁，他17，他人生第一次被人当面表白。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好像什么答案都没给，只是揉了揉她的头，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对她说：“太晚了，快回家吧。”
　　她从来都不是个勇敢的姑娘，也从来没有人敢靠近他。
　　他那时以为她的“喜欢”，只不过是他们之间的熟悉，他想等她长大，真正懂得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再告诉她……“嗯，喜欢。

　　——“程哥，你喜欢我吗？”那时，她16岁，他还不到18，她依旧没有停止追随他的脚步，依旧还是一块只属于他的牛皮糖。不过，这一次，她是开着玩笑表白的。
　　现在想想，她大概是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结果吧。
　　那个时候，他又说了什么呢？好像说的是：“别闹了。”然后把她捂住他双眼的手拽下来，让她在身边安安静静坐着，不要打扰他看书。
　　……别闹了啊，小丫头，你还有两年才18。

　　——“许敬程，我喜欢你让你很困扰吗？”那时，是她18岁的生日。她的生日派对都结束了，他还没有出现。于是，她跑到他家花园里，蹲了快两个钟头，被蚊子咬的满身包，好不容易拦住了回家的自己。
　　她哭的梨花带雨，颤颤巍巍的伸出葱白的手指指着他质问。那个时候，他的是真真实实地心软了一下，因为那个流泪的她，那个认真的她。
　　而他说了些什么呢？他对她说：“我忘记是你的生日了，对不起，生日快乐。”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家门，留下哭的惨兮兮的柳婷婷一个人站在花园里。
　　……他已经没有办法等她了，因为他的秘密太沉重，他自己尚且不能承受，更遑论其他？

　　——“许敬程，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这是她最近一次说了关于喜欢他的话，今年二月。
　　他知道，那个时候她父亲去找了他，她很难过，于是在那样的时候，在她不需要他的答案只需要他一个安慰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呢？
　　他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且那一面之缘实在难忘。”
　　那个“美”是她的好朋友，甚至是唯一交心的朋友，杨清瑶。
　　这是一把刀，扎向她的同时，自己也痛啊！可是，他已经做了抉择，那条路他必须要走，而那条路上，不能有她！

　　如果，你再问我一次，我喜欢过你吗。
　　我想，我依旧不会告诉你，“喜欢”。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就挺喜欢你的。只是，我的人生中爱情将不会是重要的事。
　　所以，就这样吧。
　　只是当我再回首的时候，若还能看见你的身影，我会和你认真的说一声“谢谢”。
　　很感谢你从我的世界路过，此外，今生无以为报。而你需要的是一段可以依靠的感情，绝非一句虚无缥缈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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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红绿灯的时候，黑色幻影占在了银灰色宾利左边的车道，两辆车差半个身位就持平了。柳婷婷突然觉得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鬼使神差的回头，就在回头的一刹那，许敬程看到左转灯变绿，一把方向打死，毫不犹豫的掉头……和那条直行线上的银灰色宾利，走向了不同的路。

　　所以，那就再见吧。
　　没有各自安好，从此，望你安好，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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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鱼缸儿：这算是伏笔，填了开篇许敬恺割阑尾那会儿许敬程内心挣扎的“五年”（今年第六年，他做了选择，不挣扎了），18岁知道一个“大秘密”，他是想过放手的，但有人诱使他继续查下去。
许敬程的人设是一个极度追求完美的人（衣柜），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的错误，通过他小时候写作业那段儿就能看出来。有一点儿错误他就会全盘推翻重新来一次。
所以他总在选择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最完美的路线，而不是随心所致。
这才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啊，
许敬恺就是一面冷心骚的大好青年！但他前期很多抉择有延迟，除了因为“信息不对称”之外，更是和他20多年的“谦让”有关，他是个“隐忍”、“克制”的人，他压抑自己所有的情感，为了他哥能够“完美”。
许敬恺是个深情的人。
许敬恺：总算说了句人话……
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