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47、最后的道歉

　　向来滴酒不沾的许敬程灌下了满满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子里碰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清脆的声音让他心里更加烦躁了。他捏着眉心，脸色很不好。
　　“他怎么样了？”半晌，许敬程抬起头，看向了一旁的江河。
　　“不太好。安达，也回来了。”江河如实回答。
　　“哦？我这个弟弟还真是会笼络人心啊……”
　　……

　　许敬恺怎么可能会好？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找许敬程来问杨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杨志广涉嫌重大违纪的事情就被他自己的康睦医院给广而告之了！他马不停蹄地敢往百景园，杨家却是房门紧闭。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京城这么多年，疏远的可不仅仅是许氏二少爷的身份！关系、人脉……都被他一手丢开了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了一下自己可用的为数不多的资源。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不请自来”了。
　　是安达。
　　安达放下美国的工作，回来了。
　　安达是许氏集团的首席法务，在美国有自己顶级的律所。他的能力在业界数一数二，也是许敬程最信任的手下之一。
　　但安达最信任的人却是许敬恺。如今许敬恺可以用的人不多，他必须回来。
　　当年如果不是许敬恺和白默宇帮助自己洗脱嫌疑，让他从泄露商业机密的嫌疑人变为受害人，那么就没有如今的安达，他怕是早就身陷囹圄，过着另一番蝼蚁一般的人生了。对于许敬恺只不过是动动手指黑了几个账户的事，可对于二十出头刚步入社会的安达来说，那个少年是他的恩人——他在许氏站稳脚跟，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报恩。
　　不仅是安达，连戚梵也出手了。向来不越界的戚梵，头一次破例用了手段，查到了杨志广的去向。
　　杨志广在纪/检委留置已经10天了！
　　被留置在了哪里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到的，但在那里会经受怎样的身心双重压力大家却心知肚明！可人还没有被定罪，一切就还有回转的余地，但偏偏康睦医院在这个时候自曝，这其中有怎样的利益纠葛就不言而喻了！
　　越是心急，就越是有错处可寻……
　　……

　　杨清瑶睡了一天一夜，虽然身体极度的疲倦，她却依旧根本感觉不到饥饿。她撑着身子，剥了一颗糖放在嘴里。却发现房间里又只有她一个人了。
　　糖是什么味道的，她好像已经尝不出味道了……
　　她突然很想家，很想爸妈，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里一个未知来电打了过来。
　　“喂，瑶瑶。我是妈妈，” 电话里传来的正是杨清瑶思念的声音，有些急切，但却是难得的温柔。好像自从圣诞假期回国开始，崔万晴女士就开始改变了。杨清瑶努力地扯出一个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轻轻地说出两个字，“妈妈……”
　　“宝贝……妈妈，很想你。”崔万晴的声音太温柔了，以至于那刻意放轻的声音里，将那一丝哽咽和颤栗冲的很淡。
　　只是一句话，杨清瑶便鼻头一酸。
　　“妈，我也想你了……”我想你和爸爸，真的很想。曾经想要走出来的家，如今隔着浩渺的太平洋，戳的人心窝酸胀。
　　电话那头的崔万晴，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长长地一叹，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瑶瑶，你先听我说。”
　　“首先呢，妈妈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平心而论，我这个母亲做的是失败的。”
　　“我总是在关注你够不够优秀，够不够拔尖，够不够耀眼。我把你变成了懂事，听话的样子，但却忘了那是你压抑了自己的样子，让你活成了我们想要的样子。对不起。”
　　“我和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当然是爱你的。但我却一直用语言在‘爱’，忘记用心去问你一句，开不开心，你想要什么了。对不起。”
　　“可我要说，我为你骄傲。我和爸爸都为你骄傲。我们做的不够好，尤其是我，对你实在太严格了。但……我又很庆幸，庆幸你今时今日所拥有的东西，尽管这条路上你走的不容易。然而，人生和成功哪一样又是容易的？先吃了苦，往后的路，你才会更加顺畅，即便我们不在你身边身看着你，唠叨你。”
　　“妈，你怎么……”杨清瑶心里一颤，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崔万晴女士的话，太像是……告别。
　　“瑶瑶，乖，先听妈妈说。”
　　“从今往后的路，你要自己一个人走了。记住，无论什么时候，眼睛看着前方，别回头，也别在意脚下的荆棘。我的女儿是我的骄傲，我知道她是个很勇敢坚强的姑娘，一直都知道……”
　　“对不起啊宝贝，接下来的话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崔万晴的声音突然就哑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带着一丝丝的笑，只是那种笑里有幸福也有悲伤。
　　“……你的父亲是个好人，他教会了你正直善良，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包容我，为了我们这个家付出，为这个社会付出……他是好人。但好人不一定有好运，其实当时那么仓促的送你出国就是因为我们已经意识到家里可能会有变故了。如今，它是真的来了。”
　　“无论等待你父亲的结果是什么，我都要守着他了。所以对不起，瑶瑶，我真的不是个好妈妈，我，选择了你的父亲。”
　　“之前做了很多的努力，想的就是这一次熬过去，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我也不再强势，学着个温柔的母亲，和你的朋友。但是现在看来，很可能熬不过去了……”
　　“好在，我们把你送出去了，你是我们的希望。能带走的我都放进了你的行李里，给你的银行卡是储蓄卡，里面是我们这段时间里尽可能换的美金。”
　　“只有25万美金，这段时间短监管力度又大，再多的真是换不出来了，省着点用吧，委屈我们的宝贝以后要学会自己过日子了。”
　　“小许这个人不错，人很踏实。有他照顾你我们也放心。希望这次的事情不要影响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不过呢，我的女儿这么优秀，都会好起来的。一个人也会活的很精彩是不是？”
　　“最后，千万别回来。这次的事情不是一两天就能有结果，也不是有了结果就能结束的。爸爸妈妈好不容易撑到今天，好不容易把你送出国，尽量避免和你联系……就是为了今天你能安安全全的呆在国外。”
　　“你，千万，千万不要回来。无论你听到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不要……回来！”
　　“……瑶瑶，妈妈对不起你……保护好自己，我们都爱你。”
　　崔万晴匆匆地挂了电话，说到最后，她哭了。这是杨清瑶第一次听见母亲的哭声，好像那滚烫的眼泪径直砸进了她的心里一般！
　　直到过去了很久，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出事了、陷害、熬不过去、别回来你……不可谓不情深，但这些话她突然就听不懂了！
　　是了，是了！突然让她出国的父亲，总是忙的找不到人影的父母，假期里家里看似温馨却突然变化的家庭氛围，总是外出几天几夜不回家的父亲……
　　帮她收拾13个行李箱的时候，母亲是怎样的心情啊！
　　他们在机场送别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啊！
　　拍下那一张全家福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
　　每一次都是怀着告别的心情吗？为什么她早没有发现端倪？！
　　呵……因为恋爱了吗？恋爱真美好啊，让她觉得这个世界遍地明媚，每个人都是幸福的！却独独没有看到父母的黯然神伤！
　　杨清瑶，你眼瞎心盲，你好生自私啊！
　　没有融化的糖果是不是梗在了喉咙里了啊？这还是糖吗？怎么这么苦啊，苦到，难以下咽！
　　杨清瑶掐了掐指尖，还有知觉呢！不是梦呢！
　　不不不……这是梦，绝对是梦，崔万晴怎么会这么煽情？长篇大论的说教才是她呢！来，崔万晴女士，今天我就坐在这里听你讲道理，来跟我说说，我又哪里做的不够好？哪里还差一点？我不能做什么？
　　来啊，说啊！
　　……妈！您唠叨可悦耳了，再说我一个听听，嗯？！
　　杨清瑶把电话打过去，那个未知来电却始终只有一片忙音……
　　没有人说她了呀？又找不到了啊？！
　　老天爷您是玩儿脱了吗？怎么这么眷顾我啊，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一个个都走了？为什么啊！老杨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家不成家，无论是哪一个家。就剩她一个人了……
　　她的手机又是怎么了？怎么什么网页都打不开？
　　……

　　“喂，雅言，你……”你能不能告诉我国内发生了什么？刘雅言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自称“网瘾少女”、“八卦论坛扛把子”的刘雅言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杨清瑶，我失恋了啊，你能不能放过我？你知不知道魏川巡告诉我，就是因为看到我手机桌面上的合影里有你，才和我交往的？你们到底有什么过节啊！啊，初恋啊，真他吗的艹淡！你让我缓几天再跟你联系啊……啊！”刘雅言抓狂的声音越来越远，远到像是一阵巨浪将两个人隔开……
　　——【杨清瑶，关心你的人那么多，你也不需要我了吧！】
　　柳婷婷昨晚发了信息啊，她怎么现在才看到？为什么电话也打不通了呢？
　　杨清瑶靠在床上，哭着哭着就笑了。她不仅自私，还很失败啊！她果然什么都做不好！
　　她是害死萧北北的凶手，是隐瞒了许敬恺的骗子，是害刘雅言初恋破灭的刽子手，可是，大柳，你怎么了呢？
　　房间好大，太空了，只有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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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木有人看么，好挫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