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39、温居（2）

　　“清瑶，反正你家这么大，今天我们一醉方休，你留宿我好不好？”柳婷婷的故作平静，那里逃得过杨清瑶的眼睛？
　　更何况，柳婷婷是一个从来不会主动提出什么要求的人！
　　柳婷婷是一个倾听型的人，年龄不大，却很深沉，不了解她的人总觉得这姑娘心事重重，一副寡淡清欢的模样。
　　她最大的快乐大概就是许敬程。如今那点快乐也是越来越遥远了。
　　大概是每个人从原生家庭里获得的能量是不同的，有人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去索取，比如柳婷婷。
　　她从来不会和人说自己的家庭，说自己的过去，因为那会让她小心维护的笑容变得没有安全感，也因为那会把她本就近乎枯竭的渴望，期待捣毁的更加干净彻底。
　　“没关系，反正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我陪着你。”杨清瑶轻声说道，拍了拍柳婷婷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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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林雪娇不知抽什么风和Alex吵了两句就先走了之后，整个聚会的氛围骤然就好了太多。
　　许敬恺今天也难得的多喝了几杯酒，此刻看着身边的人，心里莫名就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向来爱玩儿也能玩儿的闫骏驰被刘雅言以一己之力灌得有些上头。
　　也许是因为连喝了三天，又熬夜了吧，不然怎么那么烦躁呢？闫骏驰心想。柳婷婷那个女人老苦着脸做什么呢？人生得意须尽欢，不得意的时候更要欢！哭也一天，笑也一天，有什么可悲哀的？你不对生活笑，生活就会笑话你！
　　天要下雨，你又不是没伞；娘要嫁人，你还不用随份子，有什么可愁的呢？这么简单的道理到底懂不懂啊！
　　闫骏驰倚着椅背，看着柳婷婷的方向不知不觉的就想起了自己的年少轻狂。那会儿，多浪啊；那会儿，多好啊……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许敬恺的身上，齿缝里挤出一声冷嗤。
　　大概他真的醉了吧，突然就不想装了。
　　“喂，杨清瑶，你看咱家大柳多不开心啊，你们几个女的还不开解开解？”闫骏驰大咧咧地抬了抬下巴。
　　柳婷婷也确实喝多了。杨清瑶有些头大，好好一个温居趴硬是成了一酒局——各有各的愁恼，各有的心思，都交代在了一杯接一杯的酒精里。

　　酒难喝，为什么人还要喝？大概就是因为它难喝吧。
　　脚下太沉，喝酒就能飘一会儿。
　　站着太累，喝酒就能躺一会儿。
　　现实太美，喝酒就能梦的久一点儿。

　　所以柳婷婷喝多了，所以闫骏驰喝多了，所以刘雅言也喝多了。
　　杨清瑶和叶菲趁着刘雅言和柳婷婷还能走动，把两个人带上了楼。因着Alex思前想后终于去追林雪娇了，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了闫骏驰和许敬恺。
　　“说吧。”看着杨清瑶上了楼，许敬恺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向闫骏驰，神色登时冰冷了下来。
　　“哈……聪明人就是不一样啊，知道我在这儿等着呢吧。”闫骏驰的手指在酒杯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再次抬眼的时候，眼神里那吊儿郎当的颜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和愤怒交替的复杂情绪。
　　“说什么好呢？说我向你保证过离杨清瑶远一点儿？哎……”闫骏驰失笑道。
　　“因为我以前也是御丰苑那一圈儿混的？呵……”闫骏驰伸手从兜里摸出烟盒，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对上许敬恺微微皱起的眉头，闫骏驰顿了顿，将手中的打火机扔在了桌子上。然后垂着眸子盯着桌面，一只手从口中取下香烟，狠狠掐着滤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开口道：“那么周梓昂呢？以前我们可都是一块儿玩的啊……不不不……是他带我们玩儿的，玩儿的最凶最狠最野的他周梓昂认第二，怕是张振奇都不敢认第一！现在想想，他那种人，什么三观道德的，都是放屁！”
　　“最肆意的年纪挥霍挥霍怎么了？”
　　“年少谁不犯错，但谁又会一直犯错？趴着的人不过是自己不想起来罢了。道理都懂的，既然人家都不想起来，您高不可攀的许家二少又何必那么认真呢？”
　　“您伟大！兄弟情深，您心有大爱，播撒爱的呼唤与感化！”闫骏驰扔掉手中已经皱掉的香烟，眼睛有些红。
　　“是你先走的，怪谁？怪我们招他？”
　　“……您可得了吧！如果你真那么关心他，你不该也有责任？不该歉疚？”
　　“是，张振奇不是什么好人，他周梓昂难道就是了？他周梓昂拖着我发小跳海，自己不想活还拉上别人一起，可真是大好人啊！！！”
　　“好聚好散的道理他难道不懂吗？为什么那么极端？他就是个疯子！他……”
　　“他，不死算他命大好了，为什么还要整垮御丰苑？他可真能耐啊！”
　　“18岁，刚成年，能力通天啊，不声不响地就扳倒京城最大销金窟，御丰苑对张家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退一万步讲他周梓昂说给人毁了就毁了，连个渣都不剩，事情到这里是不是可以就算了？”
　　“可他那条疯狗咬着不放，到这都还没完啊！和我们掰了就掰了，张振奇气不过难道不应该？说几句气话而已，他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把一支纯4号推了血管……他周梓昂命大，还有你护着。而张振奇呢？差点死了！这就是好兄弟的道义？！”
　　“你以为周梓昂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替天行道？为了挽救失足少男少女？御丰苑里是水深，玩的狠……他周梓昂玩儿的时候屁话不说，不玩儿了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为什么要又是扯上人命，又是断人财路，还拽上曾经的好兄弟赌命？！”
　　“他周梓昂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给自己家那点儿丑事遮羞！”
　　“什么破几把人啊，人渣！疯狗！”
　　“……其实这事儿我跟你说不着，我就是见不得你拿他当兄弟的样子。他不配！他背信弃义的的嘴脸让我恶心！他还欠了我发小一条命！”
　　闫骏驰越说越激动，目眶眦裂，眼底起了一层雾气，不知是醉意，还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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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了吗？”许敬恺面上无波无澜，仿佛听了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
　　“怎么，感情就那么好啊，就那么信他啊？那你不怕他真的挖墙脚吗？毕竟，他带着那基因啊。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说。还有，别扯她。”许敬恺和谁说话都是这么冷冰冰的，这种冷淡疏离的态度让人很有压迫感。
　　闫骏驰是真的有些晕了，他和她也不知道许敬恺说的是哪一个。
　　不过管他呢，心里憋得那些话说出来就舒坦多了。
　　其实他闫骏驰又能怎么样呢？现在的周梓昂只会比以前更狠。
　　他闫骏驰就是花天酒地，得过且过的这么一个人，何必跟现在美好生活过不去去招惹那种人？
　　许家？更是天方夜谭，就好比手里攥着1块钱的人跟人手里把100块当卫生纸似的人说：“唉，你别买那苹果，坏了心了。”人有钱啊，人有资本啊，就乐意买个坏苹果怎么了？！
　　况且，没了御丰苑，离了那个圈子，自己好像越活越明白，越清醒了似的。
　　明知道是坏的，自己都不是白的，可总忍不住去比较哪一个更坏，然后像个圣人一样去谴责，去批判，说着说着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个圣人了。
　　闫骏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好像又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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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竹苑。
　　伤筋动骨100天。伤口七七八八地好的差不多了，可骨折的手臂还没痊愈的周梓昂懒洋洋地靠在矮榻上看书，一条长腿曲着，一本《局外人》就放在膝头。开篇16个字很是乍眼：
　　——“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在昨天，我搞不清。”
　　荒谬的世界满是孤独与荒唐，悲观与厌世。
　　一本书的调子就这么定了，仿佛在揭示什么似的。
　　“无趣啊……”周梓昂草草翻了几页，突然一张皱巴巴的纸出现在了眼前。什么时候夹进书里的想不起来了，明明都揉了，却没有扔掉。
　　——“居无求安，道而正焉”
　　“嘁”，周梓嗤笑了一声，唇角却是上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