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25、青玉山庄

　　“昂少爷！” 本是一个极其清净的地方，因着裹成粽子似的周梓昂双手插兜飘过，所到之处立刻响起此起彼伏又浑厚严肃的恭敬之声。
　　“啧，震得松针上的残雪都摔碎了啊……真惨。”周梓昂吹着口哨心里暗道。
　　周梓昂走在头里，沿路训练有素的“服务生”都恭敬的九十度鞠躬。
　　周梓昂眉头略凝，再回头看看这些个多出来的“服务生”……周梓昂回头对身后“我的眼里只有你”的痴汉许敬恺吹了声九曲十八弯的哨音。
　　“那个，先去我房间吧，回头再让人收拾几间屋子出来。我……忘记跟霍彪打招呼了。”说着周梓昂扬了扬下巴指了指路边的“服务生”，继续神情恹恹不带丝毫愧疚之情的说，“呐，今儿霍彪有客。”
　　霍彪有客，下一句话不必多说，许敬恺几个便明白了。
　　半隐居的霍彪的客人不多，但三教九流都有，六个字便可总结——“大人物”、“狠角色”。
　　许敬恺睨了一眼周梓昂，但随即便有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将小女朋友牵在手里的理由……他对杨清瑶说，“跟紧点儿，这不安全。”
　　杨清瑶：“？？？”不安全为什么要来？
　　周梓昂：“……”还有哪里比这安全的你说一个？
　　戚梵：“……”您这是我们重点“看护”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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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竹苑。周梓昂的私人空间。
　　翠竹映雪于门前，温泉潺潺引入室内，略带薄雾。
　　屋内是日式风格的榻榻米，宽敞明亮，有一股幽深绵长的沉香气味，坐下便可小品窗外雪景，美的很。
　　只是进屋的同时，周梓昂便把所有的窗帘一一放下——卧榻赏雪只能靠臆想了。
　　这难得一见的清雅冬景勾起了杨清瑶的创作之魂，她翻出包里的速写本一手拖着画本，一手拿着笔就要起线稿。
　　认真的小丫头太迷人了，许敬恺笑着四下打量了一圈，寻了一根枯木桩子，抬手扫了扫木桩上的积雪，一手提起裤管就要坐上去。杨清瑶以为他是想在这里歇脚，赶忙从速写本上撕了两张纸给他垫着。
　　“你傻啊，就这么坐下去且不说多糟蹋你的裤子，你也不怕坐一屁股水印让人误会。”说着，学着白默宇样子，身子后仰，一手指着许敬恺然后夸张的在空中一捞再拍上大腿，“我艹！恺哥你尿裤子啦！”说完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许敬恺：“！”他幻听了吗？小丫头刚刚说了……“我艹？”嗯，说的还挺好听的，像某种不可言说的邀请。
　　许敬恺满眼纵容地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胸腔里发出低低沉沉的笑，大概“打心里笑出声”就是这么个味道了。
　　“别学那傻x，来……”许敬恺抓着杨清瑶拿着速写本的手，反手压在自己宽阔坚实的后背上，“在这儿画。”
　　杨清瑶一怔，刚刚肆无忌惮的大笑瞬间淡了下去，留下的是几分羞赧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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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竹苑里茶水刚上，那边儿白默宇就风风火火地一个猛子扎了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历劫去了。可看着紧随其后的人跟进来的时候……可不历劫了么。
　　蔺品嘉那迪奥真我真是论斤喷的，活活败了一室的沉香气。
　　蔺品嘉全程都很不淡定，同样是第一次来，白玉璃则稳重的多，尽管她还小上两岁，但人家就能安安静静的进屋，客客气气的和每个人打招呼，然后温婉地往那儿一坐十足的淑女闺秀范儿，果然，京城名媛之首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但白默宇对此称号嗤之以鼻，用他的话说，若要论名媛之首这个位子，杨清瑶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但无奈，杨清瑶被杨家人保护的太好，以至于明明都是一个圈子的人，他们甚至连其名都甚少听过。
　　不过这都是后话，且说这蔺品嘉进了门之后的做派，就很令白默宇反感，倒是“地主”周梓昂不喜不怒，淡淡地喝着茶不出声。
　　戚梵就更不消说了，抱着笔记本电脑对旁的事情视若无睹。
　　白默宇这儿还没在心里腹诽完呢，那边蔺品嘉就拿出手机开始拍照了。她的这个举动终于让周梓昂掀起了眼皮，只是那带笑的一眼，便让蔺品嘉不寒而栗。
　　周梓昂，不笑的时候阴柔，笑起来的时候阴狠。蔺品嘉后知后觉才想起来，眼前这个美如妖物的男子皮囊下包裹的可是是阴狠毒辣的心。
　　果不其然，周梓昂轻轻吹了一声哨，立马就有“服务生”进来，周梓昂只是懒懒的递了个眼神，蔺品嘉的手机便被夺了去。
　　“来者皆是客，作客要讲规矩。”周梓昂用竹夹拨了拨茶宠，漫不经心地道。
　　小风波的余威尚在，沁竹苑的大门又开了。
　　挑起竹帘，许敬恺牵着杨清瑶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恋爱的酸臭气再次改了沁竹苑的气息。
　　气氛突然就有些微妙了，只是许敬恺选择性失明。
　　“你好，清瑶姐，上次见面比较唐突，这次我们也不请自来，请多担待。”白玉璃笑意盈盈的伸出手。果然嘴甜心巧，一句话把自己降低了姿态，让周梓昂和许敬恺也不好多说什么。
　　“抱歉来晚了。”杨清瑶开口道。
　　其实应该很尴尬的，虽然圣诞节那天和白默宇见过，元旦那天早上也和周梓昂远远打过招呼，但今天这样的场合明显是不一样的，尤其是那三个性子迥异的男人同时在场，说起来这是酒店那次变故之后她第二次正式和这几个人见面，那三个人都是事件的目击者，怎么能不尴尬？但她有明白只要有许敬恺在这里，没有人敢拿那事儿开玩笑。
　　“画完了？不冷吗？觉得好看怎么不拍照拿回去慢慢画？”周梓昂小口抿着茶，笑着看向杨清瑶。
　　蔺品嘉：“！”不是不让拍照吗？！
　　“上人家家做客拿着手机一通拍，不合适吧？”杨清瑶落落大方地看着周梓昂，眼里是很纯粹的诚恳，纯粹的像是看到红娘月老一般虔诚甚至是有点感激。
　　蔺品嘉：“！！！”你们是故意串通好的吧！
　　“能看看吗？”说着周梓昂抬手指了指杨清瑶手里的速写本。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许敬恺看着杨清瑶双手将自己的画本递给周梓昂，很是不满。他牵着杨清瑶的手坐下，坐下后还悄悄往杨清瑶的方向挪了挪，一副护的要紧的样子。
　　周梓昂自顾自的翻着速写本，沉浸在“文人骚客”的模式里，心无旁骛。
　　“清瑶姐，真是缘分呢，又见面啦。”白玉璃甜笑着坐在杨清瑶另一侧，“上次你们走的急，我还遗憾没跟你交换联系方式呢。”
　　“不需要。”许敬恺拿过茶杯给杨清瑶倒上，然后给自己也倒上。中间冷睨了一眼抓着自己小女朋友的手。
　　众人：“……”
　　“先吃饭，先吃饭，饿死了！”说着白默宇打了个响指。立马有人进来询问，得知可以上菜了，来人立马下去吩咐厨房。
　　赶紧吃饭！他白小爷的恺哥不再是那个高冷如神祗般的存在了，就是个恋爱脑，无脑吹，陈醋王！
　　菜上的很快，只是才上了个冷盘，突然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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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周梓昂耳朵一动，脸色突变！隔壁的怒骂声并时响起。
　　脸色突变的还有两个人，许敬恺和戚梵。这三个人一听便知道那一声巨响是什么声音，有人开枪！真是寸的不行了，这青玉山庄不能随便用手机，但是可以随便放枪！
　　——霍彪今日有客！
　　许敬恺登时将杨清瑶护在怀里，筷子上还夹着一片黄瓜的杨清瑶也不知道该把黄瓜片如何安放，就那么直直举着。
　　周梓昂冲杨清瑶翻了个白眼，“还吃！”说罢拍了拍手，早就在门外全身戒备的“服务生”在得到指令后立刻鱼贯而入，在座的各个都是金贵的主，哪一个出事都担不起。
　　冲到许敬恺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许廷瑞给他的私人保镖，江小河。
　　江小河的师哥江河一直在许家跟着许敬程，但江小河就没这么好命了。
　　许敬恺连家业都不要还要什么保镖？所以江小河还只有十几岁的时候便被十几岁的许敬恺丢给了周梓昂，周梓昂还缺那一个保镖么？于是把江小河扔在了青玉山庄，这里除了霍彪就全是保镖了。
　　江小河伏在许敬恺耳边正欲说些什么，只见许敬恺大手一挥，指尖冲周梓昂一点，“我不听，跟他说去。”言下之意就是谁的地盘谁解决了。
　　也难为江小河要一命侍二主，转身又伏在周梓昂身边低语了几句。
　　也不知江小河说了些什么，周梓昂的眉头反而是舒展了，抬手让人都散了，该上菜上菜，该上酒上酒。
　　周梓昂的反应显然是说刚才的枪声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呼啦啦一群人来了又走倒是让反应再慢的人也清醒了几分。
　　清醒了就尴尬了。仔细一咂摸刚刚的情形便能嚼出味儿来——枪响的时候，许敬恺第一反应就是将杨清瑶整个人护在怀里，而戚梵则一把按住白默宇的头把人往身后矮柜的方向扔了过去，周梓昂跟没事儿人似的夹着花生米，可闯进来的“服务生”将其团团围住，苦的就是白玉璃和蔺品嘉二人，拢共就一个保镖护着。
　　但有些味道再不是滋味儿，也只能嚼碎了咽了，再自己消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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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菜一一上齐，气氛也因着热腾腾美味珍馐稍微缓和了些。
　　还没吃上几口，便听着一阵气势十足又分外渗人的笑声由远及近，如同龙吟虎啸般如入无人之境……

　　“梓昂，对不住啊，吓着你朋友了吧。”霍彪大跨步地走了进来，拍了拍周梓昂的肩膀，直接盘腿在周梓昂身边的榻榻米上坐了下来，倒也是随和。
　　“哟，小恺，你们哥儿几个来了啊。”霍彪一边说着，一边环视了一下屋内的小朋友们。
　　白玉璃和蔺品嘉太清楚周梓昂的干爹做的是什么行当了，坊间传闻不胜枚举。
　　有说霍彪洗白是假，藏在深山老林里，天高皇帝远的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
　　有说霍彪当年斑斑劣迹，挑筋卸胳膊腿，杀人越货眼睛都不带眨，像她们买衣服一样随意。
　　所以此时二人早就面如土色，大气不敢出。
　　反倒是杨清瑶，不知者无畏，因为不知道霍彪的历史，于是便大大方方的迎着霍彪的老辣的眼神，冲他点头微笑，道了一声，“叔叔好。”在她眼里，这是周梓昂的干爹，是她红娘月老的干爹，是个笑声爽朗的大叔，仅此而已。
　　霍彪也冲杨清瑶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落在许敬恺身上，“你这是带女朋友出来玩儿？我看你们这群人里就你的女人有点意思，合我意。哈哈哈哈……”又是一阵能惊动寒鸦的大笑笑。但这笑声戛然而止，停的非常突兀。
　　只见霍彪测过身子，一掌拍在周梓昂肩头，拍的周梓昂身体都晃悠了一下。“你小子以后找女人也得给我找这样的，镇得住场面的，才拿得出手。听见没有？！”
　　霍彪是嚣张惯了的，反正横着走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说话自然是不顾及其他人，尤其这还是一众小辈，更是有什么说什么，哪里在乎白玉璃，蔺品嘉之流脸上挂不挂的不住。
　　“就您这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架势，我怕只能找个失聪的。”周梓昂故作一脸遗憾道。
　　“刚怎么了？”霍彪总不至于无缘无故跟人动手，就算是又怎么样？周梓昂不过是随口一问，只要老头儿别在操心他的婚恋情况就行。
　　“无碍无碍，不过是一个蠢货污了我的字画。”说起这个，霍彪眼底又泛起一层说不尽的遗憾。但紧接着那暴脾气就上来了，“他妈的，好好一幅字就废了！八位数的古玩成了废纸！”说着，霍彪重重一拍桌子，冲门外朗声道，“去给那蠢货修修手，妈的，老子就剩这么一个爱好了，还让我不痛快！”
　　从头到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霍彪什么身份背景，更不知道“修修手”的真正意思的杨清瑶一听到“字画”二字瞬间眼睛晶亮——祖上几代都是书画大家，从小耳耳濡目染的，能不感兴趣么？那就好比拿着一筐鱼在猫儿眼前晃悠啊！
　　“敢问霍叔叔，是什么污了您的字儿？”谁也没料到，包括霍彪自己都没想到，有人竟然敢在发飙的霍爷枪口上提问。
　　再瞅瞅那小模样，娇娇柔柔的满眼极是认真，还真让人……没脾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