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190、隐疾

　　这天是3月13，Jason还是没忍住偷偷去看了杨清瑶。
　　3月13。曾经是他和她的“结婚纪念日”，一个他以为开始了这一辈子幸福的一天，一个他以为往后余生的每一年的这一天都会很幸福。然，只是他以为……这一天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不是在这天她要在这场新品发布会上宣布自己将“暂停营业”一年的话。
　　杨清瑶怀孕两个多月，最近开始频繁感到身体的不适，出于对孩子对许敬恺等多方考虑，她在这场发布会之后将放下手中的工作，安心在家养胎待产。

　　今天是“浅渊”的盛事。“浅渊”与美国最大潮牌OJ合作的“EAST&WEST”联名系列的发布会将在许氏旗下的W酒店举行。这则时尚界的重磅消息早就被炒的火热，万众期待。
　　……

　　上午十点，W酒店。
　　众多时尚圈和娱乐圈的名人悉数到场，华威和天恒旗下的艺人自然也身在其中。发布会的现场不似传统品牌那般的正式，一板一眼，正相反的是现场的气氛轻松自由，令人耳目一新。
　　现场被布置成了纽约中央火车站的模样，恢弘又精致的欧式古老建筑，哪怕只是模型，也依旧处处可闻历史的味道，让人一进场便连连称赞。宾客的座位直接就是候车位，浑然天成，新意十足。
　　只是这“候车位”也很有门道。最靠近中央通道和标志性时钟的位置，一看便是VIP嘉宾才有资格落座的。只是，这些座位在今天，除了属于“浅渊”和OJ的代表人以及双方特邀嘉宾之外，其余尽数都给了华威旗下的艺人，哪怕只是三线艺人！与品牌的代表人，设计师，京城权贵以及全球顶尖的明星同框，这座位安排说明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而这差别待遇，让天恒的艺人各个心里起了计较，不止是天恒的艺人，如今谁都知道华威传媒在这个行业里不仅是当之无愧的霸主地位，资源更是不旁人不可同日而语的。只是除了一个人面上毫无波澜——如同行尸走肉的甄美妮。魏川巡自残重伤的消息和张耀奇自杀身亡的双重打击让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这场发布会对甄美妮而言如同受刑。她还是天恒的艺人，还顶着“岌岌可危”的流量，她不得不来，可这场发布会的每一个主角都是她无法面对的——从她扔出那个黄铜貔貅开始，不，从她逃婚那天开始。

　　说到特邀的嘉宾，OJ请来的格莱美黑人女星和全球享有盛誉的说唱男歌手，以及OJ跨界的明星设计师。“浅渊”打头阵的自然是杨清瑶，杨清瑶身边落座的是萧北北。萧北北除了是“浅渊”的合伙人之外，另一个身份更广为人知——华威的少东家，这也就是为何连华威传媒旗下三线艺人都能成为座上宾的缘由了。杨清瑶的另一侧不是许敬恺，而是白默宇，连从不公开露面的戚梵也拍了个视频发来正正经经的官方祝贺。
　　活动预热阶段杨清瑶去后台做最终检查。记者抓紧时机和萧北北八卦为何今日“男主角”并未到场。白默宇和萧北北勾肩搭背一唱一和给出了惊人相似的答案——许董“有碍观瞻”，被老婆下了禁足令。
　　这话信息量很大，不仅萧北北一句“妹夫”实锤了许敬恺和杨清瑶已婚的事实，更是把许敬恺在家中的地位□□地抖落了个彻底。

　　只能坐在办公室捧着平板看着直播的许敬恺，心里滋味可是复杂到了极点。他不禁指着案头上杨清瑶的各种照片，挨着把人家的脸戳了个遍……心里愤懑道，我有那么“不知检点”吗？我哪里就会把发布会现场的画风带歪了？许敬恺撇了撇嘴角，决心今天去把头发再理短一点，晚上好好扎一扎越来越不服管的野马驹儿。
　　杨清瑶今天梳了个双发髻，一身OJ风格十足的宽松式腰间抽绳设计的橙色短款卫衣，胸口是设计感十足的“OJ&QY”黑金色丝线刺绣，下身是黑色的重磅桑蚕丝短裙，缀以银丝金缕绣成的千叶海棠，一只莺鸟喙衔珍珠引吭向着腰线望去，让杨清瑶玲珑的身材和修长的双腿展现的淋漓尽致，与她以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全然不同，今日的杨清瑶不仅惊艳，还甚是俏皮、性感、洒脱兼具之，令人无法挪开视线。
　　随着杨清瑶的出场致辞，整个活动也到了一波高/潮。台上是何等的热闹，衬的台下的甄美妮就有何等的魂不守舍。这几日除了像个木偶似的接受经纪人大池的安排，她都不知道自己每天醒来要做什么。
　　而台下靠近应急通道的一处，一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高挑纤瘦的男子倚着墙，静静地看着坐在人群里和朋友们眉飞色舞的明媚女孩儿。看她热情洋溢，看她青春活泼，看她妩媚风情，看她眉眼流转间的心无旁骛和认真投入……
　　她本该活的如此鲜活恣意，如果没有他的出现而耽误了的那两年……Jason随着人群用着最大的力气去鼓掌。
　　……

　　发布会进入尾声，杨清瑶再次回到后台。等一会儿她还需要上台和OJ的代表一同答谢来宾和观众，而且，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想到这里，她真的很庆幸自己苦尽甘来，有那么多的人在帮助她支持她，比如能撑起“浅渊”的萧北北，比如她最富足而安心的后盾——许敬恺。
　　台前，OJ方面对杨清瑶和“浅渊”表达了无数华丽的溢美之词。而后台的化妆间里却出现了“意外”！
　　……

　　杨清瑶换了一身礼服，可就在她要推开更衣室大门想要走出私人化妆间的时候，却发现门被反锁了。化妆间里空无一人，杨清瑶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她使劲握住门把手用力拧了两下。就在这个时候，整个房间断了电！周遭的一切陷入了对黑暗未知的恐惧之中！
　　杨清瑶怕黑，许敬恺不再的时候她尤其怕。她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猝然失散了热量，薄汗在手心渗出。
　　“别费力气了……”一道声音响起，如同烈日下横陈在泥地里的蜜糖，上面爬满了虫蚁让人四肢百骸觉得粘腻不适。即便这个声音做过处理，但她清楚知道那是谁。
　　杨清瑶一点也不意外白玉璃会来找她，但她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

　　与此同时，发布会现场的全息投影切换到了化妆间内，可所有来宾并不知道屏幕里是何处，因为只有无尽的黑暗。只有杨清瑶不知道这一切。
　　杨清瑶听见脚步声在距离她五米远的距离停了下来，她紧紧掐住掌心，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她声音清甜却有些发紧，这声音并时传到了发布会的现场，众人还在疑惑中位回过神来，甚至有人以为这是这次发布会的“彩蛋”。
　　直到杨清瑶的声音响起：“会场的灯光你有没有动？”
　　“你猜？”随之是一阵另杨清瑶恶心头晕的笑声。她不知道会场是什么情况，但她知道白玉璃既然能做到这一步必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她不能慌了阵脚！
　　她怕黑，会场里有一个人比她还不喜欢这样的黑暗！
　　“……萧北北，没事的。你先深呼吸……”杨清瑶害怕，但她先想到的是萧北北。不管他在哪里，能否听得见她的声音，但她无法克制自己去回想萧北北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半！那是和黑暗相伴了三年半！那是面对黑暗的时候会十分焦虑的萧北北，是她的家人！尽管杨清瑶害怕，可她更担心自己的悲剧在萧北北身上重演——这一伙人偏执至极，从不在乎他们的动作会牵连多少人，会伤害多少人！
　　杨清瑶深吸了几口气，声音柔而浅，她哼唱起一首童谣。她在给自己打气，也是希望，如果萧北北能听见……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她唱的很慢，那声音却像是一张布满萤火的丝网将会场的萧北北死死套牢，萤火落在了他的眼底，烫缩了他的瞳仁也迫使他的眼角奔出泪光。萧北北当即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子，有那么一瞬间他失去了呼吸——那是杨清瑶的声音，她在哪里？她在和什么人说话！为什么一切都是漆黑一片？她……在紧张，在害怕！
　　可她先想到的却是他……
　　那是他喜欢过17年的姑娘，他放手了的姑娘。他值了，这辈子没遗憾了！他再也不耿耿于怀，他再也不找许敬恺的不痛快了！可是，人呢？她在哪里！
　　现场逐渐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开始骚动起来。人群中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杨清瑶的歌声还在继续，像仲夏夜里盛着萤火虫的小船，在舒缓的海浪中摇晃对明天茫然无措的水手，让“他”渐渐平息，让“他”逐渐燃烧心里的征途——她不知道的是，曾经崔万晴在睡前给她唱过的这首驱散海岸恐惧的“催眠曲”也是另一个人在福利院里，通过音质低劣的收音机听到最多的歌。
　　Jason很不喜欢这首歌，太悲伤了。可他对这片土地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恰好就有这么一首歌。
　　他知道她怕黑，因为他就是她黑暗的日子。
　　她唱：“你在思念谁……”
　　——是你。只有过去，不敢有未来。Jason贴着墙边悄然移动着，他用手机摄像头放大了屏幕中的每一个角落，他在寻找任何一条有用的线索……

　　她唱：“不怕天黑，只怕……”
　　Jaosn哭了，他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怕了，怕天黑怕他最熟悉最习惯了的天黑，他也怕心碎，可他就不该生出那样的一颗痴念贪心来！
　　她在哪里！杨清瑶你在哪里！
　　Jason摘掉了口罩，躲在黑夜里，他颓然地想要扔掉手机。她就在这家酒店里，可是他不熟悉一点也不熟悉，他甚至看不出一点线索来！但Jaosn咬着牙磋磨着压根——这一次他没有那么轻易地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拼命告诉自己冷静并用立时拍了那块屏幕，将图发给了许敬恺。
　　……

　　“唱的不错，为了哄孩子学的么？”那个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的不耐，那仿佛是在宣告这声音的主人是多么的……“胸有成竹”。
　　“你想做什么，***”。名字被消音了！现场的人听不到杨清瑶在叫谁！
　　“我想啊，要你的孩子行么？”
　　“神经病！”
　　“唉，别那么早拒绝啊，如果许敬恺和孩子之间你只能选一个呢？要知道……这个孩子恐怕是你们之间唯一的一个孩子了，你的身体么……啧啧啧……”

　　——“这是设计师Yang的声音！她在做什么？”
　　——“她在和什么人说话？为什么都是黑的？有危险吗？”
　　——“怀孕了？”
　　——“为什么是唯一的孩子？”
　　……
　　现场议论纷纷，白默宇萧北北等人脸色煞白——许敬恺，大家不约而同想到这个人，如果他在他一定知道她在哪里！

　　“我呢，也不是想来对你怎么样，就是想告诉你，你也没几天活的了，这个孩子能不能生的下来还不一定，但是许敬恺还有一辈子那么长啊，你要耽误他到什么时候？”机械的声音再次贯穿全场！“这是堕胎药，你吃了他的秘密就不会……哈，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秘密吧？当然你也可以拒绝，那个时候你可别后悔啊！”
　　画面里突然就在这里没了声音！过了不知多久，那个机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来啊，往前走十五步，药就在这里，选择权在你手中。你要保他还是保那个小东西和你自己的那条说不准哪天就没了的命呢？”
　　杨清瑶只觉得精神紧绷到了极点，眩晕再次袭来，她快要站不住了！白玉璃说的对啊，说不好她真的等不到生下这个孩子！许敬恺的秘密？那就是许家的秘密，可那都是因为谁！怎么有人可以恶毒到这种地步？！
　　杨清瑶咬紧牙关道：“你要我吃堕胎药，可以，你拿来，你走过来，亲手，拿给我！”杨清瑶深吸一口气，只有坚持没有丝毫的妥协！“许敬恺是我最重要的人，只要我还能喘气，我一定会挡在他前头，谁想伤他害他都不可以。他的秘密？他堂堂正正，是我光芒万丈的人，是我的丈夫，是我此生挚爱与不悔，他，有什么秘密是见不得人可以让你威胁的？现在不是我做选择，是你！你有一个机会报复我，让你找你那点变态的痛快，我给你这个机会。而你没有多少时间，发布会就要结束，如果我没有上台，他会第一时间找来。”
　　“我信他。”杨清瑶最后三个字说的又慢又清楚。是啊，心里的声音是不需要靠音调来强调的。

　　白玉璃不知被她哪句话刺痛了神经，呼吸急促起来，就在她要张口说什么的时候，闭着眼睛一直在捕捉周遭动静的杨清瑶倏然睁眼，她向她判定的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一声闷响！
　　现场惊呼，但随之黑幕里传来一声痛苦的低吟，“但我不信你，***，他人我要，他的孩子我也要！”
　　“我错过他两年，后悔死了！”
　　“我连点儿委屈都舍不得给他，又怎么会舍得让他难过？”
　　“不管我活多久，哪怕只能活到明天，我都要守着他。你休想得逞！”
　　……

　　化妆间的门被人从外大力踹开。入眼的便是杨清瑶倒地蜷缩在一起的场面。许敬恺怔然，还是办案的警察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来。

　　许敬恺原本一直在办公室看直播，但他思前想后也不能这么没有存在感，所以决定去给他的婉婉“意外惊喜”，就在他快要到酒店楼下的时候，他收到了Jason的照片。
　　许敬恺顾不得任何情绪，他在脑子里飞速计算着——那是一片黑暗，主宴会厅在18层，临时化妆间在东侧。二十多间临时化妆间里有12个私人化妆间……
　　虽然杨清瑶让许敬恺“禁足”可她却时刻发信息告诉他活动流程，她说她要去换礼服，礼服在1802，还是他叫人送去的。他当然知道！婉婉就在1802号！
　　可他还是来晚了！他的冷静在见到她的这一刻灰飞烟灭！杨清瑶，他的妻子，她额间渗着鲜血倒在地上，而她的手紧紧保护者自己的腹部……可分明几分钟前，那个说着让他欣喜若狂让他心化如水的话的人，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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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默宇查了酒店的所有监控记录，根据一个只有0.1秒的镜头确认了那个人就是白玉璃，可她是怎么进来怎么离开的没人知道。但那一定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做到的。白玉璃再一次“无证据”逃脱，这个消息让人很是愤怒。
　　但大家无心去管了，杨清瑶这次昏迷的时间太长。她一天一夜也没有醒过来，索性孩子无事。而杨清瑶额角的伤根据戚梵的经验和医生的判断是撞击导致的。

　　朋友们纷纷来探望，可是谁也不好意思久留，众人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许敬恺和杨清瑶。
　　许敬恺到现在都无法想明白，白玉璃言之凿凿地说他的婉婉活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他不愿意信，他偏不往哪个方向去想！
　　束禾也来了她一直站在一边仔细翻看杨清瑶的检查记录，一切都正常为什么会频繁眩晕？若是因为身体底子差怀孕导致的，可她平时的表现也不像……
　　直到，她看到一个人。她简直不相信“他乡遇故知”竟然可以这么用！那个瘦削欣长，双眼像是布满愁云浓雾的华裔男人竟然也在这里！
　　她不仅和他有几面之缘，甚至还拦过他，骂过他。而他呢？从对她无动于衷到后来的苦苦哀求，可是有什么用？那个药吃了就是吃了！
　　束禾就是因为那个男人威胁她的导师James教授，而她的导师竟然不顾人伦道德就范才离开实验室的！James的作为令束禾无法接受，所以她一气之下辞去了实验室的工作，她想了很多天，她问了自己很多遍。
　　——“攻克难题的目的是什么？”
　　——“治病救人。”
　　——“那好啊，理论数据可以指导方向，真正的治病救人却要在临床上，是要面对面地和病魔过招的。”
　　束禾自问自答，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来到了中国。她的专业是骨科，算是“子承父业”，她临床经验算是丰富的，可在美国那样的医疗大环境下，每天面对的病人数量却是极其有限的，她找不到挑战的乐趣，她跟随了James导师去做神经方面的研究课题，成果惊人。
　　可Jason的出现和James教授的决定让她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她到底是在做什么？这和她的初衷差别太多。
　　她来了中国，那是她父母的故乡，那是她父母的思念与骄傲。她很享受这里的一切，让她每天很充实。
　　戚梵的出现和杨清瑶的谈话让她再一次正视了自己的“本心”，她觉得自己现在状况越来越像一个“医生”了。
　　但就在今天，她遇到了Jason……她知道她的偶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但这话她不知如何和许敬恺去说，她找到了戚梵，他们是朋友，她需要戚梵的意见。
　　……

　　最终，束禾找到了许敬恺。但显然那个男人并没有心情和任何人说话。他只想寸步不离地守着床上像是睡着的人。
　　束禾的表情异常平静，她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鞋尖下的地砖仿佛有一条不停扭转的星河，越看，越是无法集中精神……这不是她所在的医院，她没有白大褂，也没有可以用来揉捏的听诊器……她仿佛找不到一个可以缓解紧张情绪的出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戚梵对她说，你实话实说。
　　他还说，Jason那一部分，你第一次找许敬恺的话就一笔带过，第二次他找你的时候你多讲两句。
　　束禾苦笑，她果然只擅长和消毒术手术刀打交道啊。她藏在衣袋里的手指逐渐蜷紧，又松开……反复了很多次。
　　终于，在许敬恺不耐烦地“逐客令”中束禾开了口。她像是看不到那人脸上的冷漠和凶狠一般，因着开始了第一个字语气逐渐平缓了下来，她说：“发布会上的音频我听了，偶……你太太的病情，是有那个人说的……可能。”
　　许敬恺本是一直握着杨清瑶的手，他挨着床边坐着，把那只软绵绵的小手放在怀里一点点捏着揉着，听到束禾开口，许敬恺的手指猝然僵直。
　　冷峻俊朗的男人身形过于高大，即便坐着也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更遑论束禾的话让他清冷的眉眼里翻涌起狂风巨浪，那风浪铺天盖地地袭来，将束禾硬生生地推搡开去！
　　可束禾稳住身形，迎着许敬恺的眼睛，甚至她还向杨清瑶的病床走近了两步，她嘴唇紧紧抿着摇了摇头，“但不一定是真的。什么可能都有。因为她……”束禾的眼睛落在了杨清瑶敛去张扬美艳只剩温柔和恬静的睡颜上。
　　“说！”许敬恺眸子猩红，他的手指在颤抖。
　　“她伤在神经元，不可逆。”
　　束禾谈起专业的知识来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将她在美国研究的课题和事件的来龙去脉讲给了许敬恺。
　　“这个孩子的存在加剧她本体的负担，所以……”束禾的话点到即止，但意思很明显了。这是拿刀架在许敬恺的命脉上，而且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横竖都是给他也给她一刀！
　　束禾又说：“那个药没有任何临床经验和人体的实验数据可以作为参考，唯一的用药的人就是杨清瑶，所以她到底会怎么样，谁都不好说。”
　　许敬恺猛地起身，他一步步走向束禾，那双只因一个人而深情的桃花眼变得冰冷尖锐，像是一根根羽箭要刺穿束禾，要刺穿她说的“谎言”！
　　束禾连连后退，后背抵在门上，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梗着脖子对许敬恺喊道：“那个课题James已经不做了，放弃了。但我可以试试。”
　　“试？”婉婉的命是用来试的？他恨不得立刻把Jason掀翻在地一刀一刀剜掉他的肉，放干他的血！但那没用，对婉婉的病情一点用都没有！
　　他更恨自己。
　　是他非要她来自己的颁奖礼，如果不是这样那个人也不至于如此不顾后果。
　　而且……萧北北知道，周梓昂知道，她自己也知道……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那个药，甚至是知道那药的副作用！就他，就他这个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的人还是在几个钟头前被人告知的，还是几分钟之前被“权威”认证的！
　　他该死……他早就该捆着她，绑着她去做一次彻底检查！

　　如果你见过夜里狂风巨浪的大海，见过数米高的巨浪直奔云天气贯如虹又猝然回头狠狠扑向水面的一只小船，见过小船在顷刻之间四分五裂，连浮木都被这暗夜里无形的巨兽蚕食的不留一寸的样子……你就见到了此刻这个高大挺括却浑身戾气的男人。
　　他，碎成了渣滓，那身形像是生拼硬凑出来的影子，只肖再一阵微风便烟消云散。许敬恺像是被人摁在了海底，他切身体会到了那冰凉刺骨，暗无天日……
　　一声悲恸的低吼，似深海孤独，若雪风穿心。
　　许敬恺一拳狠狠砸向墙面。束禾掩面痛哭。她可以说很多保证并且都能做到，而这一次，她心里没底。但是……
　　“砰！”
　　“啊！”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靠在门后的束禾以头抢地！
　　戚梵拄着拐破门闯入，守在门外的阿七和少坤看向许敬恺，许敬恺冲他们挥了挥手。戚梵看着许敬恺，用拐杖在束禾眼前的地面上用力地戳了戳，“许敬恺，你打她？”
　　许敬恺：“……”
　　“我问你他妈是不是打她！”
　　“不是！是那个不长眼的东西进门不敲门把我撞到的！”束禾阴着脸站起身来，摔的很了，鼻下挂了两条血痕。束禾阴恻恻地转身看向戚梵。
　　戚梵：“！”
　　束禾并不搭理他，她看向许敬恺说：“如果你同意，我再给她做一次全面检查，事情不是绝对的，有坏的一面，就有好的可能。”
　　“我的偶像是涅槃而生的人，她该是幸运的，也该是有一个幸福的结局的……”束禾抬手随意地揩去往下淌着的鼻血，那件事……你再考虑考虑，不过不着急做决定。检查结果还需要几天……”
　　“……嗯。”许敬恺双眼布满血丝，他仰着头一直看着天花板，喉结闷闷地出了一声。
　　“对了，无论如何，人是不能再受伤了，这次挺危险的，还好……没事。”束禾没敢再提孩子的事情，她转身瞪了戚梵一眼，推着人出了门。她是很想和戚梵先算算这笔血账的，但眼下她更急着联络以前实验室的同学还有James教授……
　　……

　　“喂，你把你鼻子下边儿擦擦！”
　　“我上辈子欠你了是怎么着？起开别挡道儿，忙着呢！”

　　病房里只剩下许敬恺和杨清瑶了。他抓起杨清瑶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说：“婉婉，我只要你。这个孩子……我们……”他的脸颊上滑落下一滴滴滚烫的泪水，刚好滴在她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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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各位想起来了吗？Jason当初送James回学校的时候被人敲车窗，那个学生模样的女学生就是我们的小束同志！
鱼缸儿：为了不要太沉重，为了重圆以后没有刀子，小束同志你不得不流鼻血了
束禾：给老子滚！
鱼缸儿：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