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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威胁 ...

  •   很好,周梓昂心道。他走进门内,抬脚把门踹上。
      周梓昂看着屋内……根本看不见,除了从茶几上升起的一缕薄烟,和屋内的劣质盘香味道……所有门窗紧闭,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若说黑洞洞的屋子他该是习惯的,可他开灯,开关全都失灵,拉开窗帘,发现门窗都被喷了黑漆!
      光是这样就算了,屋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哪里传来了《清心咒》的调子,还是减速播放的那种,走近了借着手机上不停滚动的那俗不可耐的字体发出的微光,他才看清了茶几上冒着灰烟的香炉以及……列阵似的两排烈酒。两排……
      这他妈简直跟……

      “活死人墓,怎么样,喜欢吗?”许敬恺的声音从周梓昂身后响起,周梓昂大概是被眼前的景儿和那令人烦躁的《清心咒》激的听力退化了,以至于许敬恺什么时候“飘”到他身后他竟然未觉。
      周梓昂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身子的顿颤,可他忍不住额角的青筋暴起。黑暗中,他扔掉手机上前几步,精准地抓住了许敬恺的衣襟——黑暗从来不会影响他的心情和感官,那是他人生最初的记忆,他很习惯,很,习惯……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被求婚了就要上天了?”
      “已经天下皆知了,行,我好羡慕你啊,你满意了?你至于上我这作么?啊!”

      这是灵魂三连问啊,这是……“唉,你看,你还是羡慕的吧,嫉妒么?”许敬恺两指捏住周梓昂白细的手腕,却像铁链一般坚硬让人一时无法挣开。许敬恺就着这个姿势在周梓昂腕间狠狠按了几下,周梓昂吃痛间却听闻那人竟开口说到:“这儿呢,神门穴,没事儿你给自己也多按按。”
      “主治胸痛、便秘、焦躁、失眠……”
      “哦,这是我最近赋闲在家学的,毕竟有家有室的,婉婉养家辛苦,我这个背后的男人自然是要学一些解乏的本事的……”
      周梓昂:“!”贱人!
      “来啊,喝酒吧,把你心里的不痛快都喝出来,毕竟越喝……越愁嘛,嗯?”说着,许敬恺一把推开周梓昂,又招手他跟着自己坐在茶几边上。
      周梓昂:“……”
      不等周梓昂动作,许敬恺席地而坐兀自又开了口:“哦,你自己喝,往醉里喝,往死里喝,我呢不能奉陪了,最近戒烟戒酒还得规律作息……啧,坐呀。”
      周梓昂:“!”怎么有这么欠的人呢?杨清瑶怎么受的了的?!“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许敬恺长腿舒展,一手撑着头,就着这黑色隐隐寻了个周梓昂的轮廓,他笑着可字字句句却透着狠,“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嗯?!”
      你到底想干什么,周梓昂。许敬恺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他知道周梓昂在“还债”,还是“倾其所有”的那种还。可是还完了,去死么?那样就可以安安心心去死了么?!
      凭什么?因为想要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这一次,你要还给周正豪什么?说句难听的,他不是没有机会但他没有争取罢了,他不过是给了你一条命,你还要还什么,啊?来,过来,可怜见儿的,给老子滚过来,好好说道说道!”
      没人教过周梓昂爱是什么,甚至连命意味着什么他都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他是一个豁得出去的亡命徒,也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鬼。
      他不会乞求关注,乞求怜悯,乞求“爱”。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未来没有什么期待。
      还完了,就去死。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可他是周正豪的儿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即便刘乔安和周正豪一刀两断,他周梓昂身上流着周正豪的血也斩不断,即便他死。
      所以他要活着解决这个问题。
      法律不承认的“断绝父子关系”要怎么断绝?
      ……

      “你就不能爱惜爱惜自己?那么想死还为这个考虑,为那个着想做什么?想做圣母,想去天堂啊?”
      “不必的,周梓昂。”许敬恺起身,把木然站在原地的周梓昂拖拽向卧室的方向。许敬恺在推门的那一瞬,说:“你要的天堂什么样,这样的么?”说着一把把人推搡进了门里。

      满室的阳光,茶香袅袅,和门外是两个世界。
      半隐在楼宇间的太阳刚好落在西晒的房间里,蓬勃的金光洒在周梓昂冷白的脸上,他似乎化在了光里,日光微凉。
      他的皮肤几乎是透明的,以至于脸上是什么表情都无法辨识。
      半晌,周梓昂薄唇辗转:“白毫银针。”突如其来的金光箭雨让他无法睁眼,幸好他感知这个世界从来也不是仅仅靠那一双眼睛。
      一股带着沁人心脾的凉爽和通透的甜香随风而来,带着淡淡的花果香气,仿佛让人都置身于晨曦时的山野密林之中,静谧安详的滋味里透着浅浅的甜,实在是让人……平静、满足。
      ——惠安沉香配白茶。
      周梓昂那双阴冷的凤眸渐渐睁开,那里面的颜色也点点清晰起来……
      “你的天堂是什么样呢?是熟悉的东西还是喜欢的东西?”杨清瑶冲门口的周梓昂弯了弯眼睛,“这里有吗?”
      有的,周梓昂心里暗道。
      ——烈酒鲜花硕果是朝露人生,短暂却滚烫芬芳。
      ——茗香书画是慰藉,隽永又浅淡入肺腑。
      ——一碟老北京的芸豆卷如团云细腻,是故乡。
      还有那人,她左手拿着画笔静坐在阳光下,画的是“坐忘一树无青地,疑是霜林叶尽红【1】”,是寺前木棉烈火吐焰。那是他方,人心不同而别样红的盛景。

      “上次送纸条儿,这次赠画?”周梓昂靠在门边,没骨头似的。
      “美得你,婉婉一幅画得多少钱?”许敬恺从门外进来,撞开周梓昂,口中愤懑道:“起开,当道儿。”
      “就随便画画,顺便等你。”杨清瑶放下手中画笔,她用的是彩铅,画是小品,拢共不过巴掌大一副却让周梓昂切身看了看天堂。
      木棉……火红一片,气势如虹的义薄云天,是英雄啊。周梓昂心道,呵,他怎么会认为那与自己有关,他要来这刺眼的东西做甚?他有希望吗?有幸福的可能吗?没有。他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哪能给了别人去?周梓昂心里叹息。他是个死气沉沉的人,活死人墓更适合他。木棉太过热烈,充满蓬勃的活力,一点也不适合他。
      “好看吗?”杨清瑶捏着画纸的一角抖了抖 。
      “……”周梓昂不做声,眼睛却停在了画上。
      “不好看吧?”杨清瑶抬手便撕碎了那画。纸张碎裂的声音极慢,周梓昂的眼里的好不容易聚起的光,破裂了。但那裂痕在隐隐动荡。
      不等他开口,杨清瑶便扬了扬下巴,“擅自做主了,不好意思。”周梓昂回眸,他头顶上挂着的是一幅横轴水墨画。画的是和那副彩铅小品如出一辙的景致。但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境。
      周梓昂懂画,自然也懂这幅水墨国画里的“润燥祥生”和“阴阳向背”的道理。

      ——什么是理想?何为天堂?
      ——“物我两忘,离形去智。【2】”
      万物负阴而抱阳【3】!
      周梓昂失笑,捏起一块芸豆卷丢在嘴里,慢条斯理地细细咀嚼着,而后又执着茶盏小口品着。芸豆卷的味道做的清淡,配白茶正好。
      “祸害遗千年,懂么?”他拿起一旁的丝绢一点点擦着手指,适才开了口。“他们已经同意了。”周梓昂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二人,不咸不淡地枕在阳光里,“我是说Frank和Ann。”

      就在这时,杨清瑶的手机响起一声信息提示音——
      【求婚很浪漫,希望你的婚礼更浪漫。只是,上次是戚梵,这次是周梓昂,你猜猜下一个是谁?是白默宇还是你呢?猜对有奖哦。】
      周梓昂的“病灶”便是刘乔安和周正豪的糊涂账。所以,那些陈年旧事打击周正豪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它们能彻底毁灭了周梓昂——时至今日,周梓昂依旧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出生是刘乔安的意气用事,而他生来所遭受的那些痛苦磋磨让她早就心死。
      周梓昂的“还债”只是因为他不想再当“混账”,可一个“疯子”怎么该做什么?
      戚梵……戚梵最在意的便是那身军装了吧。戚梵,戚梵!
      戚梵怎么了?!
      杨清瑶想都不用想这条信息是谁发的。她控制着自己的手指能按下每一个键,回了信息过去。
      【白玉璃,你想要做什么?】
      那边很快回了过来:【想你也学甄美妮悔婚啊,想你把许敬恺还给我啊。你们以为把我弄得身败名裂就成功了吗?我,只要有一口气,通通都会从你们身上讨回来,尤其是,你,杨清瑶!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所有人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杨清瑶手指很重地敲击键盘:【还给你?他是你的吗?你要死要活非要和他在一起,你同意人家愿意吗?就你这操行谁敢跟你过日子?你也不怕被他关起门来打死!白玉璃,多行不义必自毙!】杨清瑶回了这条信息后立刻把号码拉黑。
      她忍着惊怒把手机拍在了小案中央。杨清瑶声音急急喘着:“戚梵,戚梵是不是出事了?”

      戚梵出没出事他们还无从知晓,只是有人忍不住为自己发声了:“婉婉,我不可能跟除了你以外的女人在一个房间里,更不会关门……而且,打她不需要关门……”许敬恺全程都在偷看那些信息。
      周梓昂:“……”少欠一句会死么?
      杨清瑶:“……”跑题了,好吗?
      ……

      周正豪的负面新闻在同一时间井喷式地爆发了。
      周正豪为官多年,没出过半点差池,有人借着他的东风谋了好,就有没得着好的把那些“好”说成“坏”。
      【副国级官员落马——周正豪被纪检委调查!】
      【裸/官落马,隐藏在队伍中的蛀虫被揪出!】
      【最年轻的副国级官员周正豪之子涉黑!】
      【儿子坑爹,老子以权谋私,我政府高官纵子作恶!】
      【问题少年变为反社会份子,细数周梓昂历年来恶行,周正豪难逃干系!】
      ……
      是了,明了了。白玉璃故技重施,她极其拙劣的不择手段,针对的周梓昂,报复的却是杨清瑶和许敬恺。
      在白玉璃看来,他们对她不仁,她便要他们尝尝不仁不义的滋味——你们不是幸福吗?若是那幸福建立在重要的人身家性命上,还会有“情比金坚”的可能吗?
      但周梓昂却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说:“戚梵要是死了,早就上新闻了。就算白玉璃不拿我开刀,也会有别人。谁让我年少轻狂呢,而且我还死不悔改。只是这事儿过后啊,我和刘乔安也就两清了,这么算起来还真是便宜了她了。啧……可惜啊。白玉璃也是不好过吧,人被逼急了就会犯蠢,这不就不打自招了么?喂,”周梓昂敲了敲杨清瑶面前的桌面,半阖着凤眸懒懒地说道,“信息留好了啊,以后谁要出个什么事儿,都是这恶婆娘造的孽。”
      ……

      周梓昂说的不错,白玉璃最近日子过得相当艰难。
      除了在许氏集团门口大闹被胡天柔坑了一把让白玉璃名誉扫地之外。白玉璃仔细计划了利用甄美妮之手把戚梵送到毒鳄之手也留下了祸患——华哥。
      蒋华新是背着白直木走私军火生意的,他有南阳工业总公司,那就是得天独道的温床。
      可白玉璃借着华哥的不设防窃取了交易机密不说,从字里行间捕捉到了毒鳄对于狼焱A组恨之入骨因此计上心来。她正愁没机会掰断许敬恺的这条胳膊呢,这枕头就顺着递了过来。
      她太想要报复,却疏忽了蒋华新是个什么样的人。蒋华新和毒鳄一样,爱财、惜命。
      军方顺着毒鳄的交易记录顺藤摸瓜,几乎摸到了南阳工业的头上。蒋华新只能庆幸自己所有的交易都是他的手下借用空壳公司做的,途中还七七八八绕了一整个东南亚。但蒋华新并不能高枕无忧。白直木的“不知情”只是因为他睁只眼闭只眼,那是他蒋华新的靠山,靠了十好几年的大山,他不愿生了嫌隙,更是得罪不起。
      蒋华新先一步在白直木面前“参了”白玉璃一本,除此之外,蒋华新还将自己的“私房钱”取出大半给天恒注资,以张振奇的名义。蒋华新对白直木说 ,那是被白玉璃和张振奇勒索的,因为白玉璃依旧想进许家的门。而勒索的筹码便是那起旧金山市政厅的枪击案。
      蒋华新还说,那起枪击案他保证不会查到他头上,但是白玉璃会不会做出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蒋华新之所以敢这么做,是他知道白直木对白玉璃没有什么父女情。白玉璃像是捡来的孩子被白直木养在锦秀玉盒里,平日里给她添衣加被的是做给旁的人看的,但若是白玉璃踩了白直木的底线——财路,白直木才不是个讲感情的……
      一个蒋华新一个罗馨儿把白玉璃逼得好惨,她百口莫辩,尤其是张振奇当真以为蒋华新的那笔钱是白玉璃出的,是“活动资金”,他毫不犹豫地砸进了天恒,他很快就和张耀奇旗鼓相当了,张振奇心想。
      白玉璃觉得自己太累了,身边的“盟友”一个赛一个的蠢,罗馨儿和蒋华新又在背后捅刀。结果就是白直木二话不说把她赶出了家门。
      她住在白良材家里。可那富丽堂皇的白氏“公馆”不过是爬满跳蚤的锦袍,那里头遮掩的是一副嶙峋枯骨。白良材辞职,白直木二话不说地允了,白良材以为胡天柔惹得事情能就此作罢,可白直木在开年并没有给他们这个白家一分的用度。他们一家靠白直木养,这个事实让整个白家都清醒了过来。
      当年白良材要了白氏的“要职”,自然是不分得一分一毫的股份的。反倒是白默宇,挂了个闲职得了3%的白氏股份。他们现在靠着白默宇的那点儿分红过活,一朝变天,今非昔比。
      而白默宇回国却不回家的事情让胡天柔敢怒不敢言,胡天柔要求一个为什么的时候,白默宇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白玉璃,他说:“问她啊?”
      白默宇恨不得把白玉璃现下就送去大牢,可白玉璃这些年来所作所为全都是经张振奇之手,没有一丝的把柄。
      白玉璃受够了窝囊气。她想,这一切的开端都是从许敬恺因为杨清瑶的出现而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开始的。
      她要报复,彻彻底底不顾一切地报复。她就和那光脚的无赖似的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可她偏生挑错了对手。
      她亲自下场撕的第一个人是周梓昂。一个无赖和疯子有可比的么?
      那是负了时间万般阴暗的周梓昂,那是站在光秃秃的高出俯瞰危岩下的繁盛的周梓昂。他看过鼓着翅膀冲破金光的鹰,他已经投身到永恒的火焰里。

  • 作者有话要说:  万物负阴而抱阳!觉得这句话超级适合周梓昂,没有之一。
    谢谢,鞠躬。
    【1】:《海云寺咏木棉花》王邦畿(明)
    【2】:《历代名画记》张彦远(唐)
    【3】:《道德经》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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