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134、拍卖会

　　MONA画廊门口，热闹非凡。各路记者长枪短炮的早早侯在了画廊的采访区。
　　因为这天不仅仅是MONA画廊十五周年拍卖会，著名的时尚教母Maruki在头一天于社交平台上发布消息。
　　——【明天见@MONA Gallery】

　　众所周知，在之前的秋冬时装发布会上，Maruki特别致谢了她新认识的“小朋友”，时尚教母亲自点名的神秘人物，还亲自捧场，谁都不会放过重磅消息。
　　现场除了名流权贵之外，还来了不少领域的明星，囊括中外——著名影星，当红流量，灵歌名宿，爵士乐唱将，知名大提琴演奏家，甚至是NBA球星，当地最知名的橄榄球队队长和冰球队新星都悉数到场……
　　把一个小圈子内的画展装点成格莱美颁奖礼的明星大拿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和华威传媒、YOUNG.INC有合约或是合作关系。

　　是了，萧北北和许敬恺联手把一场小众拍卖会弄出这么大排场，就是要所有的人都看这里！
　　除去名人效应之外，MONA画廊官网早在一周前高调宣布将会把此次拍卖成交款的20%用于“鹞鹰计划”发起的第一次活动——捐赠给全国学龄前儿童的基础美术教育。
　　名利场的人或许有良好的品德，但不是人人都想做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顺风顺水时，善举是他们吸金的门面；逆流困境中，善举则是他们洗白的利器。
　　这也是许敬恺作为一个商人的精明之处——给有钱人想要的，他们便只会关注价值而非价格了。
　　所以，今晚的拍卖会定然会出振奋人心的价格，这是共赢。

　　当然，Frank及其妻子Ann也作为压轴嘉宾到场，既是做足了公益慈善的形象工程，又是打了一张亲情好牌。
　　……

　　13：00，老面孔的画廊“老板”一身正装登台，手执香槟，银叉轻击，声情并茂：
　　“世人皆知，从蒸汽机喷洒出第一缕白烟起，艺术便开始工业快时代的世俗化。如何在世俗中保持本心，又如何在本心中顺应时代的趋势，一直是MONA在探索的。”
　　“艺术可以是晦涩难懂的精神世界，也可以是雅俗共赏的社交媒介。但艺术的本质是感情，是浓重热烈的感情，是对生活对理想始终如一的情怀。”
　　“今日，MONA15周年拍卖会的主题便是——《情怀》。”
　　……
　　“下面，是今日第一幅拍品——《母亲的早餐》。”

　　第一幅画作被揭开了红色的绒布，名为《母亲的早餐》。
　　画家是个中年男人，很局促地站在人群之后，朴实无华的衣衫包裹着清瘦略微佝偻的身躯，他握着香槟却不知该如何下口，常年被油彩染得洗不干净的手紧紧握着杯子，酒杯外凝聚的水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他手心的汗还是冰凉琼浆的水雾。
　　这幅画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可他却无法在这群衣着光鲜、挥金如土的人面前有自信抬起头去正视自己最骄傲、最宝贵的东西——他的天赋，他的感情。
　　他画的是自己的童年。苍老的母亲面容沧桑窘迫，右手端着一瓶牛奶神圣地小心翼翼地分给围坐在桌前三个孩子，捉襟见肘的室内陈设，一顿简单的早餐，通篇是压抑与悲凉的灰色基调，可唯独孩子们的脸上尽是希望与纯真的笑！再细看，母亲背在身后的左手，藏着小半杯水——那满满的一瓶牛奶颜色灰白清淡，原来是掺了水……
　　苦难中，成人的隐忍和孩童的无知无畏对比十分强烈，触动人心。
　　画作以20万起拍，可就在起拍的下一秒，一位神色凝重，眼白带着红色血丝的黑人篮球明星直接叫价102万美金！
　　100万给这幅画，剩下的给那位画家。
　　事后，这位球星所在球队更是全员募捐出签名球衣，筹的善款直接进账到公益基金里。很久之后，这位球星拿到了总冠军在接受采访时说到——那幅画里最瘦弱的那个孩子，就是曾经的他，而他走上体育竞技道路的初衷，只是为了青年队里有免费牛奶和面包可以无限量供应。他很感谢在MONA画廊的经历，也很感谢那位中年画家，希望他能因为有人与他有相同的经历而不再孤单，也希望他能和自己一样取得成功。
　　——情怀，用来来缅怀的感情可以沉重，但定要怀揣光明走向未来。
　　……

　　拍卖的画作一幅接着一幅，从《十月革命》与《柏林墙》的政治历史情怀，到《红玫瑰》与《初恋》的浪漫主义情怀。每一幅作品都是高质量的佳作，拍卖价大大突破了原始预估！

　　杨清瑶将拍卖的是自己《嫁衣》系列，三幅作品压轴登场，预示拍卖会进入尾声。同时也因为画作浓重的东方主义色彩和超高写实的技艺将拍卖会推向一个高潮！

　　第一幅《嫁衣·欢喜》。大红色的中式嫁衣，恢弘喜庆的背景，新娘精致的妆容却掩盖不住眼神里的彷徨和空洞。所有的元素都是欢喜热闹，可偏偏画中的人有说不尽的忧伤，藏在心底的故事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寻。一幅技法精良，高度写实，细到绣服上的金丝光泽，甚至空洞瞳仁中反射出一扇打开的窗都淋漓尽致！看着通往自由的窗却选择披上嫁衣做了囚徒，好一幅充满戏剧冲突的佳作！
　　——那是她和Jason“结婚”时候的心情。

　　第二幅《嫁衣·醉》。新娘依旧是典型的民国造型，白色绸缎旗袍，带着暗花。头上笼着薄如蝉翼的短纱。看不出悲喜的面容之上是绯红的双颊，那迷离的双眸水润却带着明显的醉意。眉目如画的新娘旁边站着身着黑色锦缎长袍，带着黑毡帽高大男子。黑毡帽的阴影掩去了男子的神色，唯有男子胸前的一朵丝绸大红花带着刺目的婚嫁元素！像是被人生拼硬凑放在一起的木偶，站在一起的两个人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距离。大抵是梦死了醉生着就是这个模样。
　　——这是她在过去很长一段日子里的心情。

　　第三幅《嫁衣·云散》。画面中只有一个女子，身后是肃穆送子观音的木雕神像，不似庙宇中泥塑金身神仙的生动艳丽，木雕神像深沉的色彩让整个画面充斥着压抑。居于画面正中的新娘跪坐在地上，垂目看向放在手边的铜镜，后背僵直，精神紧绷，双臂垂软又似是一个失去斗志的俘虏。让人感受到强烈视觉冲击的是新娘全身赤/裸——饱满姣好的躯体一览无余！全身唯一的遮羞布竟然是那一抹大红色的盖头！似乎是有一阵风吹过，大红色的盖头飞起一角，新娘黯然闭目，满面泪光！
　　——这是她决定和许敬恺再无关联的那天有的灵感。

　　即便是不懂中国历史，不懂中国文化的老外也都被带入到情境之中——太过强烈的人文主义写照。这是一种欢喜与忧伤的冲突，是现实与理想的冲突！是一条“断、舍、离”的漫漫长路，更是一种难以忽视和各有理解的情怀！
　　《嫁衣》每一幅作品都是一副难得的佳作，更何况是三幅放到一起！佳作是让人品鉴的，而艺术品是让人灵魂震撼后久久回味不止的！杨清瑶的作品正是后者。

　　无论是因为杨清瑶的个人名气，还是东方色彩的神秘感，亦或是绝妙超人的画工，又或是画作背后令人动容的情绪，总之，天时地利人和下，原本预估在25万美金左右一幅的画作，被在场竞拍者轮番竞价！当然，这其中也不乏给Frank送人情或是想和许敬恺攀关系的人。
　　80万！Maruki出价。
　　90万！Frank出价。
　　150万！超过一掷千金的球星出价了，均价50万一幅，是估价的两倍！
　　200万！一次。200万两次……拍卖师激昂无比。
　　800万！许敬恺出价。
　　——1000万！一道男声响起，引起一片哗然，竟然有人直接将上一个出价价格直接翻了5倍！
　　1000千万美金对于在场的许多人而言，并不是多大的数额，一个项目的盈利，一个代言都远远超过这个数。不过，在这个当代艺术领域，尤其是对一个相当年轻的东方人的油画作品而言，这是天价，是史无前例的！尽管人人都只今日的拍卖是价值和价格的微妙平衡，可那又如何！
　　果不其然，电视和网络的实况直播，让1000万的成交价和《嫁衣》系列及其作者杨清瑶再一次登上媒体头条。
　　YOUNG.INC.的应用平台以得天独厚的优势几乎承载了整场拍卖会的全部讨论热点。鉴于上一次颁奖礼的枪击案，此次活动并不允许大批媒体入内，反倒是给了YOUNG.INC.一个独家的机会。
　　坐镇YOUNG.INC.的白默宇忍不住拍着桌子大喊，“狗男女，狗男女啊！杀人越货的狗男……狗男就行了。”
　　不得不说许敬恺的每一步棋走的都是只赚不赔——给自己女人镇场子哄抬价格还不忘给自己做一波广告！白默宇半是羡慕，半是嫉妒，恨的直磨牙！
　　……

　　今晚的大赢家无疑是杨清瑶，轮到Rocy·Wateston·Yang上台致辞了。
　　许敬恺在身侧小女人的眉心落下一吻，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那只软嫩的小手。拍卖会的全程，许敬恺都在替她按摩右手手腕，他知道，这些可能是她最后的画作了。他是很想买下来的，但杨清瑶不许，而她的理由让他不容拒接且心花怒放——她说，“给我一个机会赚别人钱养自己的男人呀。”

　　杨清瑶起身，修长纤细的食指勾着肩头黑色流苏的羊绒披肩，潇洒地将披肩抛在许敬恺的怀中，以口型道：“等我回来”。说罢，杨清瑶迈着施施然的步子，向台上走去。摇曳生姿，别样风情！许敬恺到这个时候才看仔细了这女人今天竟然穿了一身玲珑有致的旗袍！
　　是旗袍又不是旗袍。珍珠白真丝无袖修身长款旗袍在胸口的位置是烟雨朦胧的薄纱，宛如曼妙山峦上起了能蒙蔽人双眼的薄雾，旗袍上点缀着极淡的粉色和金色刺绣暗纹的垂丝海棠，最妙的就是从斜襟处层叠延展而下的薄纱延纤纤玉足之下——行云流水，百转千回，薄纱轻裾，衣衫飘然。细看薄纱是渐变色的，从清透的白到清浅的青，似是给内里的垂丝海棠染上了春色，好一个相得益彰！那外层的白纱在胸口处点缀这设计极为精妙的宝石，似天上星，若花中露、草间萤！
　　清新雅致的东方仙风与西方的宗教神秘相结合的设计，让本就姿色绝伦的杨清瑶九天神女游走人间，不沾染一丝纤尘。
　　杨清瑶生的极为细白，一段修长的天鹅颈从盘扣中探出，这种薄纱下的严谨反倒是诱惑的很！栗色的长发被简单地盘在脑后，色泽莹亮的发丝就是最好的装饰。耳垂上是流苏的耳环，耳环是海棠花枝，流苏设计如同雨幕中的海棠幽香灵动。
　　细长的柳叶眉，嫣红饱满的唇，黑白分明的眼睛顾盼一分都是风情！那是一种任何文字都不足以描绘的盛景，许敬恺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

　　台上，一抹亮色。夺目的东方丽影通过镜头走进了大众视野。昏暗的房间里，是情绪热烈节奏强烈的探戈舞曲，六角手风琴和大提琴的音色交替着一个又一个的高/潮。衣襟大敞的男人露出精瘦的蜜色胸膛，下巴上青色的胡茬让男人多了几分颓废和狂野。Jason低着头，早就没了往日的潇洒随性，他看着手机里的实况直播——她和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了，太不一样了。自信从容，淡然美好，不见半分忧郁色彩。
　　他和她不见面的第42天，她与他无关的第96天，他快要死了，她重生了。
　　做自己喜欢的事，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原来，是这个样子。爱一个人，原来，应该是这个样子。
　　过去那个暮霭沉沉的她，现在的样子，真好。Jason连续喝了两杯伏特加，默默的看着手机愣神。胸口一热，Jason垂眸，一头金发的女子贪婪地伏在他的胸前，娇媚的含着一口烈酒，递向Jason的唇边。Jason大力的捏着女人的下颌，冷笑道：“还有什么勾引人的本事，嗯？”化着浓妆的女人一顿，而后毫不犹豫的伸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白皙手指，紧紧握住了男人冰冷的皮带扣……
　　“叶菲……够了，你走吧。”Jason起身，一颗颗系好了自己的衣扣。
　　……

　　杨清瑶款款走向舞台中央，在一片赞叹声中，清甜的嗓音开始讲述自己的创作理念。最后，当然是致谢。
　　“在此，我还要特别感谢Frank Wateston先生和他的太太，是他们给了我新生的机会。我来自中国，因为一场意外重伤，幸得 Ann Wateston女士的相助，发掘了我绘画的天赋，并为我提供了医疗救助和绘画支持。所以，我将所得的四分之一用于 “鹞鹰计划”发起的第一个活动，希望更多的孩子通过艺术的方式找到人生的意义和乐趣。”
　　除了画廊分成的部分将捐出20%的善款，杨清瑶此举更是意味着她将自己的所得的25%以Frank和Ann的名义捐出，因为谁都知道Frank是“鹞鹰计划”发起人之一，这一举措立即引得众人纷纷看向Frank夫妇，赞誉和掌声不断。

　　“ 其次，我要感谢MONA画廊的老板，给了我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同时，你也证明了自己是一个非常有眼光的投资者，相信我，我会在未来继续为MONA效力。”流利的英文，加典型的美式幽默，不会让人觉得自负，反而让人觉得这个年轻人前途无量。可老板只是笑着冲杨清瑶晃了晃酒杯，他早就不是MONA的老板了……MONA的老板正给自己致谢。

　　“最后，我要感谢一个人——许先生，许敬恺。”方才还是活泼风趣的语气，骤然温柔下来。美目流盼，尽是深情。她用最柔软的语气，说着最浓烈的感情。
　　“许先生是一个很努力的人，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这让曾经彷徨的我清醒了过来。”
　　“许先生是一个很认真很体贴的人，他给了我一个无条件信任和依赖的世界。”
　　“许先生很甜，我平淡如水的生活因为他变得有滋味，我痛苦挣扎的日子里是他让我觉得所受的一切没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还有你，许敬恺。”杨清瑶看向台下的那个男人笑弯了月牙儿眼。
　　她说：“你是我成功的全部理由。谢谢你的不放弃，在我差点放弃的时候。那么以后，我想要与你执手白头，可以吗？”
　　“我爱你。一年中的每一天，余生的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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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的婉婉给他正名了！ 许敬恺想笑却忘记该怎么笑了，但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说他是她成功的全部理由，她告诉他，告诉全世界，他之于她的意义，怎能让他的内心不震撼？！许敬恺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站起身来，一身做工考究的黑色西装，身材挺阔，迈着长腿带着几分迫不及待走上台去！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同手同脚了，又觉得自己一会儿踩在云上，一会儿漂在海里……
　　“唉，是我，我是许敬恺。”
　　“嗯，她非要跟我表白，我这……怪难为情的。”
　　“太爱我了，没办法啊。”
　　“呵，甜？她就好这口，嗯石榴味儿吧……吃不够。”
　　“唉，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地？这不每天健身呢嘛……啊，维生素那些也吃着，对，就是你说的那种，增强免疫力，免得太劳累了。”
　　“嘁……劳逸结合？！我这有机会逸吗？自己的女人有什么要求就是起早贪黑也得满足不是？”
　　“肾？顶十个你不是问题！”
　　“嗯，比我小点儿。等她如狼似虎的年纪，我也正值壮年，浪涛依旧！”
　　许敬恺这一路走的极慢，但凡碰上个脸熟的也不管人家搭话不搭话就强行上去聊两句。那条走向她的路，他走过好几次，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心情，但却都如同今天这般，眼里只有她，只朝着那一个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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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敬恺走上台，一边脱着外套一边走向杨清瑶，只见他把西装往杨清瑶身后一盖，顺势就把人兜进自己怀里然后一秒都不停顿地把还没讲完话的女人狠狠地吻住。
　　现场口哨声，惊呼声不断……
　　就在这时，一道高八度的女声刺耳响起——“戏精！虚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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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时间：
1.《母亲的早餐》这幅画也是真的，名字是不是这个有待考证（我懒了一下，不过画面内容基本是参考原画来描写的，故事是杜撰的，买画的NBA球星喝牛奶那段儿也有原型的，是个黑人足球明星。好几件事组合在了一起。）
2.文中提到的画大多有原型，鱼缸儿都是看着画来找灵感编纂的。我们瑶宝儿的画也是有原型的，出自中国现实主义油画作品，但仅做参考，画面改动较大。
鱼缸儿：旧金山的球队是？？？金州勇士！！！49人！！！冰球我还真不知道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