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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动手 ...

  •   杨志广和崔万晴不是因为许敬程而死,但许敬程却逃脱不了关系!好在投毒的栽赃的人悉数被控制,但,婉婉的父母……太冤枉了!
      “八仁先生”他们为什么要把杨家拉下水?为什么要借许敬程的刀?
      因为许家!
      那个“八仁先生”的真正目的是许家!他从二十多年前就对许家包藏祸心!偷龙转凤掉许家长子,用周婕妤的儿子冒名顶替,就是为了今天!借用许敬程的手先毁了他许敬恺的幸福,然后再让他和自己真正的亲兄弟反目成仇,互相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接下来呢?接着……便是许廷瑞得知真相,许家全部乱了,毁的彻底!最后连那把刀子——许敬程也不能幸免!
      所以,婉婉一家的不幸只是加剧这场阴谋的筹码,只是为了让他许敬恺和两个哥哥都反目成仇、刀影相见的筹码!
      何等恶毒!
      何等无辜!
      何等荒谬!
      白玉璃给许敬程的东西一定是导致许敬程所有极端做法的根源,可白玉璃的那个文件袋里到底是什么,她又从哪里来的?也是华哥和八仁先生那里来的吗?

      刚刚还想着要不要演戏的许敬恺哪里还有心情?婉婉一家人的性命和清誉就被人这么玩弄,就因为他的……爱!
      “婉婉,我……”说对不起有用吗?许敬恺抓着杨清瑶的手,薄唇紧绷,眼睫低垂,手指想要用力又不敢。
      杨清瑶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父母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被人杀害,被人泼了一身污水……她恨,恨到自己甚至都不恨Jason了,却也不知道该恨谁了!
      杨清瑶的反应让许敬恺很紧张,握着杨清瑶的手指有些急促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道歉,像是在求原谅,更像是求她跟自己说说话,随便什么,骂他,往死里骂都行,就是不要不说话,不要……离开。

      “许敬恺,爱你这件事,真的就像个错误。”杨清瑶抬头,声音似是二月的风,轻悄又冰冷,浅浅淡淡的却把人的心脏割的生疼。
      “婉婉,不要……”不要什么?许敬恺自己都说不出来!不要否认这段感情吗?可她说的对啊,如果不爱他,她根本不用遭受这一切,而她依旧可以一家团圆和和美美!
      “可是许敬恺,如果我真的错了……我也……不想改。”杨清瑶转身,轻轻地抱住了许敬恺劲瘦的腰。她分明没有什么力气,可许敬恺却蓦然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力量压得喘不过气——那是一颗沉甸甸的,让他一辈子都不敢也无法辜负的心!

      “就算我现在不爱你,我的父母也无法活过来。”
      “就算我以前不爱你,那些恶人也会找其他理由来害我父母。”
      “你们是他们以为的手中棋子,而我和我的家人则是……增加赌局趣味的筹码……棋可以悔,但筹码横竖只有一个结果。”
      “所以,这件事和我爱不爱你无关。”
      “我很爱你,从过去到未来。我知道与你错过有多难熬,也体会过差点失去你时候有多害怕。我过得挺难了,不想再难熬和害怕了。”
      “我这辈子,拿过最大的主意,大概就是爱你这件事。你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挺倔的,以前说不上这是好是坏,但……我还能抱着你,我觉得这挺好的,我对得起自己了。”
      “我对我的父母心里有愧。我对不起他们……但只是因为我自己。”与车祸无关,与栽赃无关,与毒杀无关……
      “我怪自己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没有好好陪伴,很遗憾。”
      “所以,除了难熬与害怕,我也不想让自己再遗憾。许敬恺,爱你,很好的。”
      “真相是这样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至少,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可以并肩战斗,至少,我还有你。”

      二月的风一下吹进了四月,柳暗花明,人间最美的四月天……
      许敬恺的心化成了四月的春水,层层叠得的涟漪荡漾不止,每一滴血都是那苏苏软软的水波。他是得了天大的幸运才遇见一个如此“固执”的小丫头啊!纯粹热烈,无论身处何种境遇,都向阳而生,勇往无前!
      岁月无波的时候,她像是美酒与鲜花,像是烈火与暖阳,把他的生活变得有滋味,有色彩,有温度,有光明……有期待。
      风雨飘摇的时候,她像是牛奶和面包,像是大海与旷野,让他不知饥饿痛苦,无感忧思悲恐,不谙何为深渊,何为囚笼。
      她温暖了他的身心,自由了他的灵魂,照亮了他的前路,他和她在一起要走的前路。

      许敬恺低头,亲了亲杨清瑶的发顶,他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一切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在她滚烫真挚的灵魂面前……
      ……

      陈曼芳牢牢记住了自己需要站稳了队伍。可那是二十多年的感情,她无法看到许敬程有危险还能坐视不理!就如同她听说许敬恺受伤命悬一线她也会同样紧张。
      电话通了,那头声音温润有礼,却客气疏离:“什么事?”
      陈曼芳焦急道:“小程,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你母亲的事?你被人利用了知不知道?”
      “……利用?我一个本不该出生的人有什么可被利用的?”
      “小程!别做糊涂事!”
      “糊涂?那我还真比不过您糊涂……放心,我每一步走的都很认真。”
      许敬程拒绝和陈曼芳交流,没几句话就挂了电话。

      两年了,许敬程以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态度在排斥陈曼芳。到今天,陈曼芳总算明白是为什么了——有人在误导许敬程,可拒绝和自己交流的许敬程她要怎么去劝阻,去说服?
      许敬程挂了电话,在前一秒还略有犹豫的文件上,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了字,尘埃落定了,他也该回国看看……许廷瑞了。
      ……

      许廷瑞的身体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养已有明显的好转,积劳成疾的身子骨也因为一段时间的悉心调养爽利了许多。只是身子刚好,他便得知了许敬程在南海石油项目上许多“多此一举”、“缺斤少两”的做法,许廷瑞忍着脾气决定要回许氏坐镇——南海石油项目有问题,有大问题,他不得不去亲督战!
      此时的许廷瑞像是久睡的雄狮,起身抖了抖鬃毛——他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许敬程真的捅了娄子,他骂是要骂的,但即便是天大的篓子,受千夫所指,但不好意思,他许廷瑞护短的很!天破了窟窿他来想办法补,有人往自己儿子身上倒脏水先把他淋湿了浇透了再说!
      ——子不教,父之过。他错过这对儿子的成长太多,所以他们在自己摸索的路上走错了,跌倒了多试几次没关系,他许廷瑞等得起,耗得起。可当他们回不来,站不起的时候,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可许廷瑞似乎忘记了,万兽之王也有老的时候,幼子也未必都记得反哺之谢。
      许敬程一直在矛盾里挣扎。
      他恨杨家恨不得杨家绝户,但他终究对许敬恺所爱之人无法下手。
      他恨许敬恺和Jason,仅仅因为他们是许廷瑞和赵素馨的孩子。但他却在最后关头弄坏了许敬恺的车暗中救了他一命。他记得,记得曾经那些岁月里他那个弟弟是如何用最笨拙粗暴的方式把一颗心都捧给了他。
      他最恨许廷瑞,可也最尊重敬爱他。
      他追求事事完美无暇,可他自己的出生就是戏耍不净的瑕疵——他是背叛变质的爱情中的意外结果,他占据了本该属于他却又不该是他的位置……马上就要第25年了!
      他该怎么办呢?他要修正所有的错误,可他一直一直被矛盾拉扯——犹犹豫豫,又恨又不舍!可是……
      许敬恺知道的太多了,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再不动手,他为了修正错误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他的人生不可以背着错误和瑕疵过下去!
      ……

      次日,秋风苍劲卷沙掠土,京城最美的秋季染上了一层灰色,大风像是开刃的刀斧,所过之路将彩色的叶和肥硕的果全都摇散劈落在地——冷清萧瑟。
      许敬程回许氏了。
      许廷瑞大可以以董事长身份在许敬程不在许氏的这段时间内去集团里“查漏补缺”,但无异于直接否定了许敬程在集团的脸面。所以这日,在陈曼芳服侍许廷瑞用过药过后,许廷瑞出现在了许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在许氏的总裁归位之后。

      对于许廷瑞的突然出现,秘书处的人自然是耳提面命地悉听吩咐。此时秘书处的首席秘书不在,其他几位秘书在恭敬之余对着许廷瑞阴沉肃穆的神色有些拿不准,于是其中一人立刻联络正身处白氏实业的许氏总裁,许敬程。
      在其位谋其事,即便许廷瑞一手创建了许氏的商业帝国又如何?如今老董事长就如同太上皇,虚有其位罢了,他们是要指着许敬程,现任总裁,拥有集团绝对股权的当权者吃饭的。
      许敬程中断了在白氏的高层会议,不紧不慢地回了集团总部。
      ……

      许敬程双手堪堪推开总裁办公室厚重的大门,一叠文件劈头盖脸地砸向了这个衿贵斯文,风度翩然的男人!
      而许敬程只是提了提唇角,将歪掉的金边眼镜取下仔细擦干净又一丝不苟地戴好。他谦和有礼,温润优雅,笔挺如松地站在门口看向许廷瑞,什么也没说,只是不亲不疏地笑了笑。
      雾里花,水中月,美好却虚渺,便是许敬程这一笑。

      “许敬程!我放手把整个公司交给你,你到底在做什么!”
      许廷瑞握着手中的拐杖,一下下敲在能照出人影的宽大奢华的红木办公桌上。黄花梨的拐杖握手的是白锡马首,眼珠是墨黑的宝石,底端要包着雕刻精致的锡皮用来防滑——这还是许敬程得知许廷瑞病倒了以后特意命人定做的——上等的海南黄花梨木,纹理繁复清晰,色泽美艳油亮;马来西亚最出名的锡器匠人手工打造的金属配件兼具美观实用以及收藏的价值。许廷瑞很喜欢这根手杖,只要是孩子送的礼物他都喜欢,哪怕被旧友同僚揶揄他有“装弱卖惨”之嫌,许廷瑞也笑呵呵地紧握手杖。他说,“你们不懂。”——你们不懂,我收过很多悄悄放在桌上的礼物,但只有这一个礼物是随上了一句,“爸,多保重。”

      就是这样一件由许敬程签收挑选的“工艺品”,一份许廷瑞紧喜欢的“礼物”,此刻正大剌剌地冲着他许敬程的办公桌,敲打出震耳欲聋的响。
      桌上倒影出一个暴怒的“老人”。许廷瑞老的只有两处,一是花白的鬓角,二是仅用了几个月便不再离手的手杖。太阳穴附近的青筋一条条清晰可见,拐杖在红木桌的边缘敲出了一个个深坑,连带着水晶烟灰缸和席卡一起被扫落在地。
      说实话,这是许敬程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在谈笑风生间定江山、断明暗的许廷瑞如此失态,就连许敬恺一意孤行要去找杨清瑶,甚至不惜“跳楼”的时候,在他一再抗拒白家订婚闹得两家不尴不尬的时候,许廷瑞都不见得像今天这样动怒。
      ——到底是差点情分,许敬程心想。

      许敬程勾起的唇角轻笑一声,温和的语调不慌不忙地响起:“爸,身体不好,就不要大动肝火。”许敬程弯下腰将乱了一地的东西一样样地捡起来放在桌上。接着,他抬手扶了扶细细的镜框,镜片泛着白光,让人看不清许敬程眸底的真实色彩。
      “许敬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么做,是……是我纵着你,我可以受着,可你对得起许氏上上下下吗?!对得起你弟弟,对得起你……妈妈吗!”
      许敬程镜片后的眼神一冷。对不起,当然对不起,可到底是谁先对不起谁的!
      “嘭……”许敬程心里绷的紧紧的线绳因着许廷瑞的一句话倏然被斩断,线绳的另一端是和许廷瑞有关的一切,而这一头……却是被线绳弹的生疼,倒退数步才堪堪停止下坠的心!

      身材欣长气质温雅的男人迈开长腿走到许廷瑞身边,借着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最后一样东西——写着他职务和姓名的席卡。他在许廷瑞的面前,很慢地弯下腰,像是深深鞠躬一般,甚至将这个动作停顿了好几秒……俯身的时候他的眼里是回流的时光,每一帧都是许廷瑞,他知道许廷瑞待他很好很好,可就在这个低头的瞬间,他竟然出了那张慈爱温和的脸之外再也想不起他是如何待他好的了——他的人生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把悲剧的三种形式过了个遍!

      顺风顺水的生活,在高出沐浴星辉日华,却惊雷乍起,劈开了真相,让他的过去的人生宛如梦一场。
      他的出生就是不被期待的,是被不幸烙印的,所以他无论怎么努力,他只会承受越来越多的苦难。苦难不仅来自“真相”,更来自自己对那场梦里的不舍,他不可能改变这场悲剧,无论如何!他若放手,他母亲枉死之痛将折磨他一生。他不是圣人,做不到对仇人的宽容。但他也深知在仇恨中沉沦等待他的是更深的仇苦。
      他十八岁那年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并不是赵素馨所生,他已经痛苦选择过了一次,那一次……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他用心去感受许廷瑞的父爱,他身边有一个那么好的弟弟,有一个一直守望者他的柳婷婷。可偏偏就在他被这个世界的美好所融化的时候,他却得知了母亲死亡的真相,知道了那个女人悲剧一生的源头都在许廷瑞身上!
      比得知母亲遭遇背叛那一刻更痛苦的是,他是承受背叛结果的那一个——生来就是的那一个。
      ……

      就在许廷瑞的对面,一个“鞠躬”式的弯腰是他最后的念想和告别了。许廷瑞蹙眉,抬起手杖戳在地板上,“那你跟我说说这些都是什么!”
      《赤田17-2油气田开采合同》,《杜阪石油与许氏关于赤田17-2油气田合作开发合同》,而旁边,就是一份赤红夺目的红头文件——《南海行为准则》。许敬程侧了侧身,走向散落一地的文件,锃亮的皮鞋直接踏上那些红白分明的纸张,留下一个个灰黑色的脚印。仿佛每粒灰尘都在叫嚣着“失败”两个字。
      “不是说过了么,高风险,高回报。”
      “你疯了不成!你要去分这块蛋糕,行,找一个小油田投点钱成败都好说,你去赤田做什么!赤田油田都到哪儿了?九段线边上!央企都搅弄不了的水轮得到你去?!”
      “不做怎么知道不行?”
      “做?你用什么做的?用许家的身家性命全部砸在了杜阪油气集团身上来做?和白家三方一起成立了子公司,好,好的很!我问你,白家呢,嗯?我问你,你说和白家联手开发,白家呢?”
      许廷瑞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稳住了气息,他看着许敬程一字一句道:“这个项目里许氏控股高达75%,但真的在我们手上的有多少?白家以技术入股占了大半!怎么就占了大半!这是合作?还是在变卖许氏!更何况白氏已经再变卖转让手里的股权,你别说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白氏一分钱没出,占了10%的干股,是,你可以说因为你弟弟的事赔偿给他们的,可现在呢?你手里那75%还有多少是自己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要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吗?许敬程,白氏不跟你玩儿了!我查了,白氏连为该项目提供原计划的20亿贷款担保也不做了!人家退出这个项目了!”
      “你拿什么和杜阪玩儿,我问你,你跑去越南站在人家的地盘上,要钱没有,要技术没有,你拿什么和别人玩儿!”

      许廷瑞怎么能不动怒?这就是个傻子也不能干出这种事儿,许敬程是故意的!故意把许氏拖下水,赔进去!许氏是他几十年的心血,垮了倒了不是他心不心疼的问题,许氏上上下下养着多少人?许氏垮了那些人吃什么去!还有,许敬程砸进去的那些钱,有许敬恺的一半!他错了,他说能给兄弟俩兜着,可这么大的篓子他拿什么兜着!

      许廷瑞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边上嗡嗡作响,耳朵眼儿里被针扎的刺疼!
      “可是……爸,晚了。”许敬程一手撑着桌上的文件,手指从艳红的文字上描过,眉目满是温柔。
      “爸,晚了。”一句话让许廷瑞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儿里,他捏着手杖的手指伸出几根死死抠住桌沿稳住自己,手杖的锡雕马头把许廷瑞宽厚苍劲的手掌硌的满是红痕。
      他听过很多次这句话,每次都让他心里又悔又疼。
      ——“爸,妈妈生我们的时候,你为什么来晚了了呢?”
      ——“爸,晚了!我要迟到了!”
      ——“爸,你有事就先忙吧,太晚了就不用接我了。”
      ——“爸,你来晚了,家长会已经结束了……”
      ——“爸,晚了,太晚了。那个家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不想回去。”
      ……
      ——“老头子,杨志广好歹是你的旧相识,你就让人替我背锅,现在再来说这些是不是晚了?”
      ——“老头儿,杨清瑶我横竖都是要的,是晚了,但只要不是我死了,我就会去把人追回来!”
      ——“老头子,谢谢,谢谢你拒绝了那场莫名其妙的订婚,还……不算晚。”
      ——“爸,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
      许廷瑞捂着胸口,脑子里都是许敬恺的声音,从小到大一次次的“晚了”让他这个父亲错过了太多,但正如许敬恺所言,晚了,不是死了,不是没有机会了。
      但那个他从小最为优秀懂事的大儿子呢?从来没有说过他一句晚了,他就像是时钟,不管别人迟到早退,他都一直按照自己的轨迹一分一秒地前进着。可如今,那句晚了由他说出口,才更是让人觉得难以承受!
      两个孩子里看似冷漠的许敬恺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才是把自己感情表达的最透彻的那个!而那个温润有礼做事面面俱到的许敬程,才是他不懂的那个!
      许廷瑞只觉心中一股热浪席卷整颗心脏,让他差点失去喘息的力气。

      “许敬程,你……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一定会失败的项目,啊?你知不知道许氏因为这一步棋会毁掉,啊!”
      “南海那一块,92年万安油田的惨痛教训你不是不知道的吧?是,几十年过去了,我们要技术有技术,要影响力有影响力了,可是当年的教训已经让我们丢失了对那片海域的主动权,要把人家吃进肚子里的肉再掏出来,这是天方夜谭啊!”

      “嗯,知道。越南和西班牙签署联合开发合同。”许敬程慢慢地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越南已然和西班牙签署联合开发的合同,开发的就是赤田油气田!这个时候许氏和杜阪前去参一脚,于情于理都说不通,非但攫取不到利益,甚至会引起更大的争端!许氏赔了还不止,还会吃不了兜着走!
      许敬程置若罔闻地点燃了香烟,一口浓白的烟雾从唇角溢出,他站在阳光下,却沉在迷雾中。他温和的声音响起:“杜阪油气集团选择了这个项目,就代表杜阪以及背后的美国资本市场认可了这个项目。而同时,杜阪选择了我,也就是说他们认可我的实力,虽然我们许氏从未涉及过油气和矿产行业,可我们在整个大陆南部沿海以及海南岛都有重工及房地产产业,可以为油气开采加工提供腹地,说起来……是双赢啊。不,是先给他们点甜头,后来还不是得乖乖给我交‘过路费’?”许敬程没有看一眼许廷瑞,只是看向窗外——萧瑟的秋天啊,叶子落得比往年都要早。

      “许敬程!你个混账东西!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和杜阪签了什么文件?!双赢?怎么可能是双赢?!杜阪是什么德行的企业怎么会让许氏得到甜头?!”
      “许氏?许董您说笑了。我从头到尾说的都是我自己呀。至于许氏么……”许敬程嘴里叼着香烟,修长的手指再一次顶了顶镜框,镜片泛着渗人的白光,刺的许廷瑞一个踉跄!
      “你……你说什么?!你……你……”许廷瑞的手杖猛然落地,左手指尖狠狠的扣住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指甲恨不得掐入皮肉,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刚才那番话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可能……

      许廷瑞脸色差到极点,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一般,灵魂片片剥落的声音犹在耳畔!他越是吸气,就越是吸不到肺里,每一次呼吸都是在耗尽体内的氧气一般,呼吸越来越急促,像个破洞的旧风箱似的,呼哧呼哧的声音戛然一顿,许廷瑞的身子便直挺挺地向后砸在了红木长桌上!
      本是薄唇成线,面色无波的许敬程几乎同时将手中的香烟摁进了红木桌面里,焦灼的气息随着青烟把他的脸色染上了一丝不安。许敬程伸手扶住许廷瑞的胳膊,薄唇动了动,最终木然平淡道:“爸,您坐……”

      那一弯腰,是他对许廷瑞的决心——诀别之心。
      但许敬程高估了自己。看着许廷瑞在自己面前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潜意识里的本能要比他心智里的仇恨更能代表自己……

      许廷瑞甩开许敬程的手,就势抬起巴掌,掌风凌厉朝着许敬程的脸颊下去……
      那一巴掌到底没有下去,反倒是许廷瑞那双鹰眼里蓄满了苍老的泪水。他怎么打的下去呢?那是许敬程的脸,是他最在意的颜面,他这个做父亲的就是再生气,再愤怒,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已成人的儿子是一个人,不是他的从属,不是他的所有物!
      ——子不教,父之过。
      现在还打他来做什么!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我给你了绝对的信任,无限的希冀,几乎我能给的全部宠爱……得到的就是你这样一句话?只管自己死活,不管许氏存亡?那不是你一个人的许氏!

      许廷瑞瘫坐在椅子上,深刻的眼尾纹中,落寞的闪过一丝晶亮,许廷瑞攥紧了自己的拳头重重的捶打着厚重的木桌,咚咚作响,震得他的心一并残破碎裂。是心痛,更是失望!
      他许廷瑞在如日中天的时候,在有心有力的时候选择放手,选择放权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的光芒太甚,遮蔽儿子们冲锋陷阵的勇气和机会!
      试问,有多少上位者有这样的胆识?有多少人不想把自己的能量发挥到最大获取最大的利益和功成名就?
      所以许廷瑞才更加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啊!”许廷瑞不停问许敬程,也是在问自己。他无法停止自己捶打办公桌的手,亦如他无法相信许敬程抛下许氏!

      “为什么?!”许敬程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脸颊,好像那一巴掌已经落下来过一样。他挑起眉毛,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细细擦拭着,他忽而笑道:“过河拆桥,用完就扔,这不都和您学的嘛。”
      瞧瞧,多么的不可思议又理所应当,多么的轻松自得又傲慢无礼!
      “你……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亲手养大的儿子,此时此刻却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孔,这般的陌生,让许廷瑞有一种幻觉——眼前的不是血浓于水的儿子,而是血海深仇的宿敌!
      “当当当”三声利落干脆的敲门声打断了许敬程将说出口的话,但不重要了,许廷瑞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他简直想不明白!
      “许总,加急文件请您过目签字。”首席秘书张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张艾张秘书要年长于许敬程许多,是一位三十有六的已婚女性,从大学毕业起二十出头的样子就跟着许廷瑞,从一个碌碌无为的小秘书成长为今天的首席秘书,现为许敬程效力。张秘书对于许氏虽没有多大的决策权利,可她在公司里的地位甚至超过好些股东。张秘书善于察言观色,隔音很好的房间她也感受到不太好的氛围,按理说她不该敲门的……
      可她手里有一份加急文件内容她不得而知,她不是不能等这一时半会儿,但她还是在这个时候敲响了门。
      “进。”声音有些沙哑,门外的张秘书微微皱眉,一时之间,她竟然分辨不清这是属于老董事长许廷瑞的声音,还是现任总裁许敬程的声音。
      ……

      许敬程接过文件,大掌摊开拖着文件一页页的翻阅。没有佩戴眼镜的他,一贯的矜持儒雅气质当中带着几分肃杀与萧条。陈秘书微微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扶着桌子倚着椅背的老董事长——拐杖扔在一边,平时搭理的一丝不苟的发也有些凌乱,气息还在剧烈起伏……张秘书可以说是伴着许廷瑞身边走过来的人。不过是短短数月不见,那个意气风发,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会突然苍老如此之多,甚至,身体会像风雨中飘摇的浮木一般羸弱。陈秘书心中狠狠一窒,目光落在许廷瑞手边的茶杯上,很快便又恢复平静。
      张秘书分寸刚好,声音温和平静道:“新来的秘书不懂规矩,许董莫要见怪,我这就给您换您爱喝的金骏眉去。”没有犹豫,也没有阿谀,字里行间只有淡淡的熟悉和关切。
      就在张秘书退出身去想要给许敬恺打一个电话的时候,桌上的茶杯应声而落!
      许廷瑞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栽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时间:
    92年万安油田失利也是真事,后果便是如今南海局面。感兴趣可以百度。
    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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