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130、24年的秘密

　　Frank公布杨清瑶身份后的第一时间，许敬恺已经到了太平洋高地——终于可以把人接回家了！失而复得的同居生活终于要来了！
　　海风是香的，小野花也好看，多云的天特别蓝，就连太平洋高地168号大宅看起来也顺眼了！
　　“伤及根本”、“体虚身弱”的YOUNG.INC.总裁许敬恺，健步如飞地从人家家门里一把搂住人家家女儿一把塞进自己车里，理直气壮堂而皇之地就把人给带走了。
　　Jason和杨清瑶相继离开这个住了一年有余的豪宅，心里最难熬的就是Ann。
　　如果命运对她有诅咒，那一定是咒她和孩子们之间缘分浅薄——既然决定忏悔，也只能认了，受着。她知道用杨清瑶去游说周梓昂，甚至是有可能让他和自己平心静气的吃一次饭的。但……以前她用自己的错误去惩罚周梓昂，现在又要用自己的错误去拖另一个，还不止一个孩子下水吗？她的梦一直有人在替她埋单，她不能再只想自己了——陪她余生的是她的丈夫，是教会她爱与包容的人。Frank……她有的已经很多了。
　　……

　　车上。
　　杨清瑶：“啊！”她还没来得及和大家道别！她的行李还没有拿！
　　许敬恺唇角紧绷，但一双桃花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与……得意？他清了清嗓子，“少坤去拿行李，放心吧。”
　　“我一直以为江特助才是你的一把手呢。”
　　“他犯错了，他跟你说话不好听，我让他滚了……”就算发现大福是内鬼，情急之下也不能说他的婉婉一句不是！秋后算账的事情他也做！但随即许敬恺脸色一正，道：“江小河回国了，有些事，该是找陈曼芳问个清楚。”

　　江小河已经秘密回国了，终于等到了许家老宅里只剩下陈曼芳的时候，江小河前去“登门拜访”。
　　对于江小河在许家老宅的出现，刚刚结束下午茶回家的陈曼芳并不吃惊，只是象征性地问了问许敬恺的情况，甚至连脚步都未曾有片刻停留就往一楼的主卧走去——她原本是想要去换一身衣服，然后去给许廷瑞煲汤的。
　　她的“不关心”是习惯，也是因为她知道许敬恺没事。虽然当时案子是以爆炸案结案，惊心动魄的消息传到国内让她如坐针毡，许廷瑞也差点被击垮，但后来许廷瑞说许敬恺没事，那便是没事了。她不想多事，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
　　况且，许敬程都不着急，要么是真的没事，要么……如果许敬程真要整个许氏，也是应该的，对吧？
　　只是陈曼芳没有料到，江小河向来都是以“恺少很好”的开头，竟然会变成一句，“恺少危在旦夕。”
　　陈曼芳脚步一顿，身形有些不稳，一双保养精致的手扶住墙壁，良久，她才缓缓地回头看向江小河，拧眉吸气道——“你，说什么？”
　　“回夫人，恺少命在旦夕。”江小河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不可能！小恺怎么能……”即便许敬恺自小与她不亲近，她也不想多事不敢管教不敢关注，但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是有私心，但那并不意味着她可以看着许敬恺出事依旧还能无动于衷！不说别的，如果许敬恺真的出事，许廷瑞第一个就接受不了！陈曼芳快步走回到江小河面前，脸色煞白地看着江小河，“小恺他……”
　　与此同时，许敬恺和杨清瑶正在家里同步听着且看着江小河和陈曼芳的这段“现场”。
　　许敬恺面色冷沉，比起接下来有可能听说的“真相”，他更多的是在心里盘算如何处理陈曼芳，如何面对许敬程，如何……揪出暗处的阴私腌臜之人。直到，杨清瑶伸手穿过他的腰间，从他的身后轻轻搂住了他。
　　“我陪你啊……哥哥。”清甜软糯的声音简直是掉进阳光里的糖果，那糖浆一点点化在人的心口，心脏被带着温度的甜蜜缠的紧绷绷的。
　　许敬恺：“！”艹，我刚刚在想什么来着？婉婉叫我哥哥……叫哥哥了！我去……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叫，地点不对啊？！婉婉叫哥哥真好听……她这个时候叫我哥哥什么意思？之前不是一直不好意思叫吗？
　　“不管听到什么，你难过，你伤心，你生气甚至愤怒，我都在你身边分一半。”分一半，拿走你的伤心和愤怒，这样你难受一阵心还是健康火热的，你反感厌恶一阵人还是清醒理智的。
　　许敬恺：“……”有一个念头在心里，不知当演不当演……
　　……

　　“恺少先是在颁奖礼上被人暗杀未遂，因为杨小姐替他挡了一枪。然后是潜伏在恺少身边的凶手将重伤的杨小姐绑架，而绑匪的主要目的不在于杨小姐，而是要恺少一命换一命，所以才有那起爆炸案……25米高楼坠下，肉/身凡胎……”
　　这是许敬恺交代江小河说的。故意把自己的情况往严重了说，故意将被封锁的枪击案说给陈曼芳。如果陈曼芳知道许敬程的身世，那么一直在针对许家的华哥和 “八人先生”还是“巴人先生”的底细，陈曼芳到底知不知情！
　　陈曼芳到底是包藏祸心，还是另有目的……许敬程不仅是她的继子，还是她的亲外甥！在许廷瑞没有婚外情没有任何不正当男女关系的情况下，陈曼芳到底瞒了多少事？！

　　此刻的江小河脸上哪里还有往昔谦卑恭敬的模样？只是陈曼芳被这晴天霹雳的消息震的头脑发晕，无暇顾及罢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不知道让许敬恺死心塌地的女人，那个“杨小姐”是谁，在经历过一场“华人之光”运动，大规模“人肉搜索”之后，她还有什么不知道？杨志广的女儿还活着！幸好，幸好无辜的人不至于满门冤魂！
　　许敬恺一直心悦之的杨小姐是杨志广的女儿，而杨志广，是许敬程和许敬恺兄弟俩的接生大夫！不，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被她亲手扔下的孩子才该叫许敬程！
　　“是谁？是谁要小恺的命！”是谁？会不会是那个人？都二十多年了，还没完吗？又卷土重来了吗？！当初那么做……就是为了今天吗 ！
　　“夫人，您可知一个叫“华哥”的人，以及……“八人先生”？”

　　“轰！”陈曼芳眼前一黑，又被一道刺白的强光晃得天旋地转！
　　一场隔着24年光景的惊雷暴雨毫无征兆又猝不及防地劈砍在了陈曼芳的身上，轰的她整个人直接跌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回神！
　　“华哥、和那个先生……”她当然知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逼自己把那个孩子丢掉的！
　　可……
　　“华哥？八仁先生？是谁呀？”陈曼芳压着狂跳的心脏看向江小河。她不能说！说了她就全完了！她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像泡沫一样的东西，她苦苦熬了这么多年才得到许廷瑞的“温柔”就全没了！
　　江小河并没有回答陈曼芳的问题，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讲着：“杨家夫妇俩当时遭遇车祸双亡，而那起车祸，牵扯的正是恺少，恺少的性命一次次在“意外”的生死关口徘徊……都是那个华哥和‘八仁先生’的杰作吧？”
　　江小河再一次提及这两个人，也让他再一次确认了陈曼芳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与恐惧。
　　陈曼芳当然会紧张会恐惧！之前的车祸许敬恺九死一生，那就是说那些人对许敬恺动手的计划早就开始了！更何况……更何况那场车祸里，从头到尾都不知情的“目击证人”杨志广被——灭口了！
　　灭口！陈曼芳浑身僵冷，她放缓了呼吸，生怕一分一毫地面部表情的变化会将她出卖的彻彻底底。
　　“哦，忘了说。那个替恺少挡枪的杨小姐正是之前被人逼到坠海失踪的，是恺少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唯一承认的女朋友。他们感情很好的，但是为什么就分手了呢？又是为什么杨小姐坠海以后明明还活着却不与恺少相认呢？”
　　“好多原因呢，幸好杨小姐大难不死……”
　　“杨小姐坠海后被人救了，而那个人……和恺少同龄，身形相似，血型相同……”
　　江小河刻意放慢的说话速度让陈曼芳像是被钝刀子磋磨着难熬，她清楚地知道江小河接下来会说什么，她以为的天衣无缝，以为的侥幸到头了！是谁救了杨清瑶，那个和许敬恺年龄相当，身形相似的人……他们见到了吗？都知道了吗！
　　“当时别说我们啊，恺少自己都震惊的不得了……太像了，两个人真是像极了，就像是……双、胞、胎！”
　　“不！不可能！”陈曼芳只觉得有人在她脑子里架起一口油锅，然后烧的浓烟滚滚的油锅里被人当头泼进一瓢凉水，炸的陈曼芳耳朵嗡鸣，连脑仁都滋滋作响。
　　陈曼芳两只手死命抠住沙发的扶手，才幸免一场人仰马翻。她那一贯端庄得体的贵妇模样在此刻现了原形，如同秋风里的落叶，凌乱狼狈不成模样。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福利院都不在了，里面的孩子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可能就那么凑巧兄弟俩就遇上了？不会有那样的巧合！对……对……江小河说两个人很像，不可能的！异卵双胞胎能像到哪里去？就连电视上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明星都有长得像的，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样！而且……
　　“不可能……不可能……”陈曼芳满眼的惊恐渐渐平息，口中不断地重复着那几乎快失去意义的三个字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她正了正身子，让自己脊梁端正着，她褪去激动的声音带着几分哑然失笑的味道：“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的。哪来的双胞胎？小程笑和小恺才是双胞胎，是亲兄弟。”
　　“相像的人多了去了，血型也说明不了什么啊，是不是？要我说啊，DNA这个东西才是最保险的，而且……小程和小恺长得也并不是多像啊，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
　　“是！夫人说的极是。”江小河打断了陈曼芳的自说自话，“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除了基因，还有一个可能……所以，恺少查了DNA！”
　　“什么！”陈曼芳倏然起身，伸手就抓住江小河的衣领，震惊、恐惧、难以置信……“你，说他查了什么！”
　　江小河只是低顺眼睫，声音依旧不疾不徐道：“那个救杨小姐的男子是一名孤儿，五岁被领养到了美国。”
　　“二十四年前，11月2日02：05，北京与冀华市交界的鸿保福利院有一名弃婴，一个健康的新生男婴出生几个小时便成了孤儿。”

　　陈曼芳知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二十四年的噩梦啊，连时间精确到连自己都记忆模糊的时刻分秒！许敬恺都知道了！
　　她不是始作俑者，她是被逼迫的，她有苦衷！可这一切在那个被她亲手丢弃的孩子面前算什么？！在偷换许廷瑞亲骨肉的面前算什么！
　　“恺少让我代问您一句，以后是叫您陈女士，还是随程少叫您一声……‘小姨’？”江小河最后这一句话，将陈曼芳彻底击垮了。
　　陈曼芳双手掩面，没入发尾的指尖僵直青白，指节处紧绷的皮肤像是要断裂的树枝，树皮的纤维正一寸寸地“沙沙”裂开……
　　“作孽啊，作孽啊！”陈曼芳精神涣散地自言自语，整个人仿佛也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个夜，是自己不敢触碰的心魔。那个夜，有人笑，有人哭；有人生，有人死；有人毫不知情，有人选择缄默；有人的命运从出生便被人为的标记上了悲剧；也有人，本就是错误的出生却占据了别人锦衣玉食的命途……而她，就是那个亲自参与并旁观了一切的人！
　　她是真心仰慕许廷瑞，但因为得不到，也就把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没有半分逾越。只是在阴差阳错成了许廷瑞第二任妻子之后，得了名分又贪心地想要温情了。许廷瑞不爱她，她知道，她不恨也不怨但是会心灰意冷，会绝望，会痛苦。一个女人人生最美好的年华葬在了冰冷的空屋里，没有陪伴，没有理解，连说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可她到底是对他有愧的，对许家有愧的，凭着这份愧疚，她才会压抑着自己滋生的贪欲！
　　——因为对不起，所以我不求回报。
　　——因为我有罪，所以我用余生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哪怕心里已荒芜的寸草不生，也不敢有一丝的怨言。
　　可日月更迭，太阳不那么红了，时间也老的平淡如水了……人心也就变了。

　　当许廷瑞对自己开始温声细语，会在乎一点点她的感受开始。她心里的惶恐和内疚远远大于了她本以为会因此拥有的幸福和感动。
　　她啊，如果够狠，就不会守着爱情的坟墓二十年如一日！
　　可许敬程怎么办？如果认了这一切许敬程的人生就全毁了！他也是受害者！他是不应该得到许家的一切，可许家的一切也不能不承认该有他一份！
　　他，许敬程，是许廷瑞不知道的亲生子！是她姐姐周婕妤和许廷瑞的亲生子！一个不该出生却偏偏出生又长在许廷瑞身边的亲生子！

　　陈曼芳还在犹豫，那是因为刀还不够利，火还不够猛。江小河闭了闭眼，继续冷声陈述道：“在这个家，恺少自小和程少亲近，您的苦衷和无视成了伤害恺少最大的利器，没有哪个小孩是靠着食物和空气就能健康长大的。”
　　“您灌注了所有心血给程少，可恺少从来没有因此嫉妒过他，反而是与他极其亲近。”
　　“结果呢？程少知道自己的身世吧？所以想法设法阻止恺少和杨小姐在一起？害的杨小姐家破人亡？难道就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世吗？”

　　“江小河！你拿许家的钱，吃许家的饭，可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判许家的案了？！”到底是在豪门大家里水浸墨染了二十余年的女人，即便心里再慌，论及底线的时候依旧镇得住场，甚至“反咬一口”——许敬程是她唯一的真正的亲人。
　　“小程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江小河，你到底带着什么目的而来？！”陈曼芳向前一步，直直盯着江小河的眼睛，带着凌厉的逼问，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些端倪。
　　江小河面无惧色道：“会的。许敬程立了一座墓，墓的主人叫‘周婕妤’。有人给了他一样东西，从那之后他开始着手对付杨家，杨家的一身污名到现在还未洗刷干净不都是因为他当初为了替恺少解除危机的公关所谓吗？杨志广夫妇的死，他或许没有直接参与，但他事先就一定不知情吗？如果不知情，为什么他要冒名恺少的名字写一封实名检举信举报杨志广？”
　　“还有，您知道程少现在在做什么吗？他把许氏全部砸在了南海石油项目上，如果成，许氏算是在新领域里开疆扩土，如果败，许氏尸骨无存！”
　　“请问夫人，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合理吗？成的利远远比不上败的代价，这正常吗？偌大一个商业帝国建立起来不容易，维护起来更是耗尽几代人心血，可要是崩塌起来，不过是一夕之间罢了……”
　　“您仔细想想，老爷子没有阻止过怀疑过他吗？或者……老爷子知道程少所有的活动吗？”

　　陈曼芳瞪大眼睛，那双满故事的眼睛就那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充满血丝，蓄满眼泪……
　　许廷瑞知不知道许敬程的全部决策她不知道，但许廷瑞确实生气过，质疑过，也正是因为这个还病倒了。她把这怪在许敬恺不孝之过，可许敬程呢？那个她倾注全部关爱的孩子难道真的如江小河所说那样吗？
　　许敬程是她全部寄托和希望，那许廷瑞则是她所有的底线——许氏是许廷瑞的心血，不能……不能被糟蹋了！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许敬程不会那么做的！

　　陈曼芳的大脑像是被加了压的瓶子，24年前的秘密不断地在瓶子里膨胀发酵，像随时都要爆炸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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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又开始串线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