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煙閣》諸葛夜尋

27、28 隋宮夢 神英將軍

　　官升二品。我的境遇堪稱百年難得的奇遇，這殿中許多人哪個不對我眼紅的？想巴結我的較往日為多，我不耐煩想著。

　　雖說升任將軍，但我依舊住在原來的房間裡，他並沒下令讓我遷出宮外，而是日常作息一如往常，沒有改變。所以我現在應該是正職護衛兼職二品將軍。

　　開門便看見蒼曜嘻皮笑臉的喊了句「參見神英將軍」，我抬腳便踹，這傢伙閃的倒快。

　　「不開心啊？二品官多少人求之不得呢，你這年紀輕輕入宮才幾天就升任，羨慕死多少人啦，還不滿意？」他坐到我旁邊，我狠瞪。

　　「無緣無故叫我做將軍，不是要讓我打仗吧？」頭痛的想，我連人都沒辦法下手殺了…何況是成千上百的性命？我是殺不了人的…就算是在亂世裡，我也做不到！

　　「愁眉苦臉的幹嘛？叫你做將軍又不是叫你上刑場，人還是不要太貪心的好。」

　　我一巴掌揮過去，沒中。「誰貪什麼了？我只是怕…」

　　蒼曜沒正經靠過來。「怕死？」

　　「怕害死人。」戰場打仗，那可是難以計數的性命，隨便一句話一條計謀都能奪走毀壞他人的家庭…這個罪太重，我擔不起，也扛不了。

　　身邊聒躁的傢伙突然安靜下來，我瞄去一眼，什麼東西在他眼底驟逝，剎那又回復調笑。「看什麼？」

　　「你怎麼好了也不回房？這幾天在我房裡住不膩啊？」害得我地板睡了好幾天，身體都僵硬……

　　人紅招人妒。這句話真是他ｘ的千古至理，起碼在我被推派出去領軍時，腦子裡就這句話。

　　提議的人是彈劾我兩次的趙世楷。可能是怕我報復所以急著要推我出去送死…另外一個大力附和的是宇文化及，大概是因為上次他硬闖宮探我，結果被我冷嘲幾句氣走。

　　用得著這麼小心眼嗎？一個個都不是做大事的料！

　　我佇立龍椅左右的老位子，滿以為他不會答應，結果他在意義不明的沉默後，竟然答允。

　　大佬我是你兒子啊＞ˍ＜！！

　　殿議時根本沒有給我出言反對的機會，就拍板定案。我這小小護衛胸無點墨的傢伙，受旨率軍一萬，出城平逆。

　　可以哭嗎……我好想哭啊啊啊──

　　那夜之後，他很少正眼瞧我，除非必要。

　　我一直弄不明白他這個人究竟存著什麼心思。不想見我的話，大可降旨斥退我，為什麼把我留在身邊，又不肯看我？又是為了什麼緣故，護我而傷？

　　他的手臂…可好些了？

　　蒼曜在床板上呼嚕打的響，我差點沒拔劍砍下去，為了避免自己成為殺人犯，於是我走出房門四處遊盪，打發時間。

　　對月沉思，那夜的事莫非他還記得？所以才會對我保持距離？可是冷豫明明──

　　我長的像誰嗎？

　　摸摸下巴我支頤思考，娘親說過我長得像她…蕭杏子…只是我對銅鏡橫看豎看也不覺得……聽說外甥多似舅，難道我卻反過來，像的是大伯楊勇？

　　生物學嘛，也不是不可能。

　　心底有逃宮落跑的念頭。畢竟我才十八歲…這具身子也十九歲而已，叫我帶兵打仗？我可沒看過隆美爾的書，頂多唸過麥克阿瑟將軍的為子祈禱文……三國演義！不過…好像派不上用場，我崇拜的蜀國作戰不是強項吧…西遊？水滸？紅樓？沒個是戰場能用的啊！

　　金老爺子的小說也用不上…當初忙考試漏看一部射鵰，又不喜歡張無忌沒看倚天……吟詩作詞我還行，當年被國文老師罰抄了多少遍唐詩宋詞元曲的，只是這戰略童軍課也沒教……啊啊啊，怎麼辦啊！！派個天兵神將來幫手吧───

　　該怎麼做還是就要怎麼做，所以現在我冷眼看著副將一一點名，完事交上清單。

　　媽的，有幾天沒睡好，感覺後背一抽一抽的痛，大熱天的穿盎帶甲，後背的傷被銀甲一下一下撞，不會裂開吧。

　　「將軍，可以出發了。」

　　我無意識點點頭，行軍列陣小卒在前，一行一行從江都城門行軍，坐在馬上的我卻感受一道極強烈的注視，回首找不到人。

　　算了，大概是緊張過度多心。整整面容理理思緒，我駕馬拉繩隨行在後。目標：江都城外百里處，輔公佑之軍。

　　一萬人的軍隊算是挺多。紮營野外，行經民居時我勒令不准打擾百姓，誰敢動手一個死──真是被我嚇住，個個還挺乖，沒傳出軍紀作亂的事兒。

　　目的地近在眼前，還有一天的路程，心頭想起“破斧沉舟”這句話，想想我又不是項羽，最好不要學他玩這套。

　　不去成不成啊？猶作垂死掙扎的我，對月只想哀嚎。

　　「將軍？」

　　我回頭，是副將之一的…叫啥名字來著？「有事找我？」

　　「將軍面有憂色，可是心事重重？」

　　這傢伙觀人入微，瞧他白白淨淨的跟其他人不怎麼像，多一分文雅之氣。「有一點吧。」

　　「將軍可是煩心明日對戰？」這書生副將一語揭破我心事。

　　「事到如今我也不矇你了。」大聲嘆氣，幸得其他部將離得遠沒聽見。「你是知道的，我本來不過是皇上的貼身護衛，兵法什麼我是不懂的。偏偏現在又當了將軍、又是你們上頭…這麼多人性命捏在我手裡，老實講還真不知該怎麼辦。」

　　總算有個能談心的，蒼曜那渾帳只會撇撇嘴角摸床睡去，也不理我這滿腔憂愁。

　　書生副將微微一笑，並沒有露出鄙視或譴責，也沒有驚煌害怕。「將軍真是…直率之人。」

　　我抓抓頭髮，再次把梳整的長髮弄亂。「實話說給你聽，這仗嘛，要是我一個人怎麼樣也就算了，反正誰讓我是將軍，扛就扛我還行。可是現下你們這一萬性命拿在我手心，萬一有個什麼…誰不是人生父母養大的？可能家裡還有老婆小孩在等著回家團聚，我這一不好拆散的，可是人家幾千家庭……要是傷了折了，讓我怎麼跟士兵家裡交代？」

　　書生靜靜聽著也不安慰也不出聲，我搔頭只覺心裡煩。

　　「就沒什麼法子…能只讓我一個出場嗎？要打要殺要定勝負都讓我來就好，別牽累其他人──」電光火石閃過一個想法，我拍掌大叫：「啊！有了！」

　　書生輕問：「將軍？」

　　我興奮的抓住他不放，吱吱喳喳直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這樣吧明天你們個個都不用上場，就我來…你找一千個士兵給我，再派上幾個副將隨我明日趕路。等到地方後，你們都別動，讓我出場跟他們單挑！」

　　他聲帶訝異。「何謂單挑？」

　　我擺擺手。「這個啊不重要，反正明天就知道了…對我還要一封戰書…你找個人幫我寫吧。」

　　「屬下自可效力。」他輕笑，說著走回營帳，風裡飄來一句：「能救農民義軍之人，果然不是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