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事务处理中心》小小的杏仁核

4、第一案 致死富有量（三）

　　“今天的课先上到这里。下周一各班学委把大作业交到助教手里，电子版和纸质版各一份。”有些谢顶的老教授把粉笔放进板槽，宣布了大赦天下的好消息。褚幕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举起手机拍下了PPT上的题目发到班级群里，「大家记得写，不要等学委催。@全体成员」，看着一连串五花八门的表情包，褚幕笑着把手机收了起来。本周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别说周一交一份大作业，就算是两份也不耽误这些野小子们跑去疯玩的心。
　　D大的学生如果想要出去玩，近处只有步行十五分钟的一条荒凉的商业街，有几家小饭馆，没事可以吃吃烧烤，火锅，给大家一个犒劳胃口的地方，一家理发店，给大家一个从头开始的地方，一家小旅馆，给大家一个解放自己和男女朋友的地方。如果这些都不能满足就只能坐车五十分钟去市里玩了，但那不是褚幕的辖区，褚幕只需要在这条街上走走就好。
　　“褚幕，天都黑了，你去哪啊？”刘祈安嘬了一口快乐水，用余光瞟了一眼打算出门巡街的褚幕，“我去上面溜达溜达，你吃点啥吗？我回来给你带。”褚幕握了握背包的肩带，去商业街不能带羽毛球包，只能背着双肩包，也带不了长刀，背包里也只带了一把短刀，好在这么多年，商业街也没有出过大事，唯一的负能量也只有老板因为营业额而感到郁闷。
　　“随便吧，早点回来，爸爸等你。”刘祈安说着话，眼睛却没离开电脑屏幕，很快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用嘴输出的战局。
　　褚幕拉开门，踏上了巡街的征程。
　　D大周围很荒凉，在这通往商业街的路上，一个店铺也没有，连红绿灯都显得像个摆设，褚幕走在马路中间，开始构思自己的大作业。本来这种作业应该交给对策部来写，既不能太好好到老师注意到学生也不能太差差到老师想见见这个傻子，但是最近对策部写的东西也有些拿不住分寸，全国各地的同事们被各种导师约谈的不在少数，于是对策部举部休假，打算调查一下大学教授对于优秀的标准。结果这个拿捏分寸的工作又回到了褚幕自己手里。“大部分人应该会看中文的文献写这个作业吧。”
　　路灯把褚幕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在偏僻的地方，黑夜是会吞噬的，刚到这里的时候，褚幕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被这里的黑夜吃掉，就像路灯的光，边界被咬的毫不清晰，自己也有一天会被这黑夜咬的残缺不全。
　　黑夜，真是个让人惆怅的好东西。
　　看着充满烟火气的商业街，褚幕感慨了一下，不知道那些小孩子们走这条路的时候会不会也像自己这样瞎想，还是只是在想一会儿不知价值几千金的春宵。
　　“嗡…”手机的震动再一次把褚幕拉回现实，“喂？”
　　“喂，是我，卫凌。你看一下我刚刚给你发的视频，刚才上了微博热搜，好像是你们学校的学生，P市的网警刚刚发微博回复网友说市局已经出警了，我们医院也派了救护车，就在你们学校附近的旅馆。你快去看一眼，别跑出别的东西来了。”电话那头的卫凌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躲避着来来往往的同事，周五晚上的急诊室，人多的就像赶集，偶然瞥到患者手机上的消息，卫凌立刻去微博上确认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也算是P市的大事了，而且看到视频里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便立刻拨了褚幕的电话。
　　褚幕点开视频，是一段直播的录屏，而镜头前的人则是那日被褚幕挑出来的方苋。方苋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印着红色的巴掌印，眼线在眼角处糊成一团，跪在地上不停的重复对不起对不起。突然镜头外面响起熟悉的声音：“说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做了什么！”画面里的人明显瑟缩了一下，带着哭腔“我…我是方苋…D大…大…大三的学…学生，我…我…”“说！”画面外的人明显愤怒到了极点，听声音是昨天见过面的王琳。“我…我在…不贫困的…情况下…申请了贫困生…生补助…”视频到此为止，直播间被关闭。
　　褚幕现在也无暇去想为什么昨天的王琳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找到两个女孩，确定人员安全。
　　旅馆的门已经从里面锁起来了，门口也有刚刚从附近赶过来的民警，现在房间里面的情况还不够清楚，可以肯定的是王琳应该是有足够强硬的手段控制方苋，可能使用管制刀具，甚至枪械，市局要求巡警先疏散旅馆里的其他客人，然后和门内取得联系，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保证人质安全。好是好在，即便里面两个女孩养出什么东西都很误伤到外面的人了，坏是坏在，褚幕进不去了。
　　“同学，不要在这里逗留！赶快离开！”站在旅馆门口的民警驱赶着徘徊的褚幕。褚幕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发干的喉咙，上前一步，“警察叔叔，是这样的，里面那两个人是我的同学，我是她们班的班长，不如你让我和她们谈谈。”
　　“现在不行，一会儿市局的人来了需要你再叫你过来。”民警依旧挡在门前，不让眼前的人有半分可趁之机。
　　褚幕点点头，给民警留了电话便转身离开了。一直要求进去说不定还会被盯上，褚幕打算走别的路试试。
　　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现在是好几扇窗。刚刚撤离的学生可没有离店之前锁上窗户的习惯，褚幕绕到旅店后面，旅店没有后门，民警也没有派人在后面守着，褚幕踩着一楼的护栏翻上了二楼的小窗台，侧身闪进了客房。褚幕不知道人在哪个房间，也不敢轻易到走廊上去，害怕和谈话的民警来个大眼瞪小眼。褚幕屏住呼吸，趴在门上，没有听到人们谈话的声音，深吸一口气，把门拉开一条小缝，二楼的走廊空空荡荡，褚幕松了口气。轻轻把门推开，确认了一下小旅馆没有安烟雾报警器，自己的位置监控也拍不到，拿出两根背包里的香在门口点燃。
　　平时在楼下点香，是因为那些负面的情绪还不够认主，更像是一种普遍的大众牢骚，而今天的情况，褚幕怀疑戾气已经可以化成人形了。若是普通的戾气重，整栋旅馆应该是被红雾笼罩，可是今天的旅馆外围却干干净净，恐怕是全都聚在王琳身边，轻易不会被熏香引诱。
　　等了半天没有反应，褚幕又添了两根，现在动作要快，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市局的人还有三十分钟就会到，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他们抓到。
　　四柱香眼见着要烧到指尖，走廊里响起了不同寻常的脚步声，褚幕又燃起两柱香，向窗边挪了挪，眼见着与王琳相仿的女人猛地闯进了客房，浑身烧着红焰，手持一把水果刀，往褚幕的熏香上扑了过去。褚幕左手按着窗台，腰上借力翻到窗外，脚下一蹬，靠前滚翻缓冲一下安全着陆，把熏香插在一旁的花坛，一抬头水果刀从鼻尖上劈下来，侧身躲过攻击，反手从背包里把刀抽出来，向前划去。对方并没有躲，只是一味地攻击，“这不就是个疯婆子？”王琳的戾气已经不能控制，本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客房那边估计已经打成一团，还好王琳瘦小，方苋可能可以抵挡一阵，自己先把眼前这个祖宗解决了，剩下的就交给可靠的人民警察。
　　褚幕矮了矮身型，把重心放低，握紧刀柄，调整了一下呼吸。女人发起疯来连狗都怕，褚幕甚至有点害怕自己按不住对方，对方的攻击没什么套路，只是盲目的劈向门面，这些人类负面情感构成的怪物不像人类，没有痛觉，要害也和人类不同，每一个的要害也不尽相同，而要害只能在它的衣食父母身上才能找到。可现在…
　　僵持之际，警车的鸣笛刺破夜空，眼前的戾气倏然模糊，又再次汇聚成型，转身飞向三楼的窗台。“得想办法进去。”褚幕把刀收起来，走进一旁的小巷里，刑警队里的人都长了狗鼻子，可不能沾上一点味道。

　　“我是P市刑警大队的既明。”来人给门前的民警看了警官证，“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打了一阵，现在安静了有一会儿了，能听见被劫持人员的声音，情况还算稳定。”民警开了门，“303房间。”
　　“学校那边呢？来过人了吗？”既明点点头，踩上台阶。
　　“学校还没过来人，说是老师住在市里，过来还要一会儿。”民警把手揣进兜里，突然摸到什么，“但是刚才过来一个学生，说是里面两个人的班长，留了联系方式。”民警把手里的便签递给既明。
　　“班长？”既明捏了捏便签，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喂，你好？是褚幕同学吗？我是市刑警队的既明，能麻烦你现在到辉耀旅馆来一趟吗？我们想要了解一下情况。”

　　褚幕正蹲在不远处的花坛上玩手机，正巧是碰上周五，辅导员都回家住，短时间都过不来，才能让褚幕钻了空子，“喂？是，我是褚幕，好，好，我马上就到。”挂了电话，褚幕紧了紧背包，往战场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