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往事》垚语

30、重组家庭生活

　　小麦自小体弱多病，小时候总是咳嗽，凤至厌恶小麦，因为看病要花钱。她带小麦去村里的卫生院打过几次针，不见好转，便没有再去。记得有一次打针回来，下着大雪，小麦想学别的孩子那样，拉着母亲的手，却遭到母亲凤至的嫌弃，凤至干脆甩开她，独自快步离开。

　　那一年，小麦四岁，又或许五岁，反正是刚能记事的年纪。一个还没大人腿高的小人，看着母亲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难过极了，她一直希望母亲可以回头看她一眼，可直到母亲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也不曾回过一次头。在那个下大雪的早上，村里显得格外萧条，白茫茫的街上和地里，看不见一个路人，小麦独自一人边走边咳，委屈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却不敢哭出来。不能哭出来，哭出来会挨揍，会招来母亲更甚的厌弃。

　　来到这个“新家”的冬天，小麦又咳了起来，头些天是断断续续的咳，后来就是整夜的咳，咳得没办法睡觉。小禾和小麦住在一间房里，她鼓足了勇气跑过去找母亲说:“我姐咳了一夜，都不能睡觉了，妈，你快带姐姐去医院看看吧！”

　　“去什么医院？不用花钱吗？她就是个病芽子！天天有病，家里没钱，不用管她！”凤至愤怒的咆哮着，那个男人和那男人的两个孩子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凤至不是随便说说的，她是真的不想管，她恼火的从角落里找出一些瓶瓶罐罐，骂骂咧咧的来到小麦的屋里，从那些瓶瓶罐罐里倒出一把白色黄色棕色的大大小小的药片，“给！吃吧！病芽子！”凤至厌恶的冲着小麦叫嚷道。

　　“这都是治什么病的药？”小麦哑着嗓子问道。

　　“你管是治啥病的药，是药就行了！吃不死你！”凤至愤怒的咆哮着，对于小麦的疑问很是不满。

　　小麦拿起其中一个药瓶看了一眼，说道:“这不是治咳嗽的，是治……”

　　“你别管是治什么的？你吃就行了！你想干啥？想让我花钱给你买药？别做梦了，不会挣一分钱，倒天天想花钱，门儿都没有！”凤至愤恨的叫嚷，好像眼前的这个人是她天大的仇人。

　　小麦觉得很无奈，很委屈，很可笑，她看了一眼母亲递来的一把杂七杂八的根本不对症的药片，选择吃下去。如果走运，说不定歪打正着真的可以治了她的病，如果不走运，吃死了，就当是解脱吧！

　　小麦把那堆药一把倒进了嘴里，喝了一大口水，把那把药片顺了下去。也许冥冥中有神灵保佑，咽下去的那十多片大大小小的五彩斑斓的药片在胃里翻江倒海了几秒后，在一股莫名的压力之下，“噗”的返了出来。凤至看着小麦咽下去又吐了一地的药片，心疼又愤怒的骂道:“你这个败家子！这么多药片就让你这么白白糟践了！哎呀……”骂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麦看着从胃里返出来的满地药片，暗自庆幸自己或许命不该绝。

　　那天，小麦没有上学，她让妹妹小禾去找同学茗茗，让她帮着跟班主任请假。自己躺在屋里，一碗一碗的喝热水。没有药，只能多喝水了。

　　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也许是真的，那一天，她的表哥，一个父亲早逝母亲改嫁，扔下他独自一人跟着爷爷长大的孤儿，来了。他比小麦年长两岁，经凤至介绍，在这个村子附近的一个补胎修车的摊上当学徒，听说，因为是学徒，工资只有一百多。

　　他叫秋生，有着黝黑的皮肤，明亮的眼睛，壮实身体。他今天休班，一个人在宿舍里百无聊赖，于是来到姑姑家里打发时间。

　　凤至自己的一堆或亲生或非亲生的孩子，已经够让她头疼了，如今侄子来了，她表现得也并不十分热情，好在秋生自小靠姑姑们的接济度日，所以，即便姑姑们对他态度冷漠，他依然觉得姑姑们是他最亲的亲人。

　　他来到小麦的屋子，看小麦咳嗽的样子像个将死的老人，心里很是难受，他问道:“小麦，你怎么咳得这么厉害？吃药了没有？”

　　“没有。”小麦哑着嗓子回答道。

　　“你咋不吃药？”秋生明亮的眸子里闪出一些不解的光来。

　　“没事。”小麦不愿多做解释。

　　“我知道一种药特别管用，我有一次感冒咳嗽的特别厉害，一吃那个药就好了。”秋生说话的样子好像一个年幼的孩子，眼里总是闪出洁净的光。

　　“哦。”小麦敷衍的应了一声，她也知道总会有一种药可以治她的病，可是没钱买，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你等着，我这就出去给你买！”秋生说着转头快步离开。

　　看着秋生哥哥离开的背影，小麦突然觉得很感动，紧接着，一种久违的感动的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这些年来，她很少哭，即便是看了很多人都会痛哭流涕的悲剧剧情，她依然毫无感觉。

　　承受了太多苦难的结果是，她已经开始变得冷血，即便她知道自己心地依旧善良。这听起来很矛盾，但却是真实的感觉。

　　没多久，秋生便回来了，手里多了一盒感康，“就是这个药，你吃吃试试，可管用了！”说着他打开药盒，拿起暖壶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小麦。

　　小麦吃药后，很快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她睡得很香，她第一次觉得，能睡着觉，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中午的时候，妹妹小禾端了一碗稀饭一个馒头过来，稀饭上飘着几根咸菜。“姐，吃饭了！”小禾推推熟睡中的小麦。

　　小麦睁开眼睛，觉得身上有有了力气。

　　“姐，这是秋生哥哥给你的十块钱，他说你病得厉害，怕是吃一盒药吃不好，要你再买一盒药，说这个药就是十块钱一盒。”小禾说着把十块钱递给了小麦。“快藏起来，别让别人看见了！”

　　“哦。”小麦接过那十块钱，放到了书包里。

　　“秋生哥哥呢？”小麦边吃边问道。

　　“他走了。”小禾回答道。

　　“哦。”

　　“姐，你好多了！不咳了！我今天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我也以为是。”小麦微笑着说道，刚说罢，才发现嗓子也不哑了。

　　小麦很高兴，感慨道:“真是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哪！我居然这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