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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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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铜鎏金瑞兽鼎炉刚添了新的龙涎香,余烟袅袅。
晏璟面无表情地支着额头看着案上的奏折,眸光沉沉。
门被轻声扣响,张公公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迅速瞧了眼默不作声的晏璟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喘,犹豫了片刻方道:“陛下,祁丞相求见。”
晏璟抬眸看了张公公一眼,语气淡淡:“他有时间求见,倒不如去看看他养的好女儿,竟能为了一个侍卫毁了她爹的仕途。”
张公公干笑一声:“陛下息怒,祁贵妃如今已撤掉牌子降为答应,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何必再……”
“朕也是如此想的。”晏璟眸中含笑附和张公公的话,下一秒语气却冷了下来,“那你觉得太长公主是怎么想的?”
“如今是祁韵自己蠢送上门去的,又能怪得了谁?你且去回了祁元,让他自己考量。究竟是牺牲祁韵,还是……”晏璟眼中闪过狠戾,“陪他的女儿一起死。”
张公公含着身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懦懦道了一句是,末了忽然想起另一桩事来,“泠贵妃叫人送了绿豆莲子汤来,殿下可要用些?”
提及花泠,晏璟眉眼间的戾气渐渐褪去,声音也放缓了:“拿进来吧。”
张公公松了口气,嘴角微抿偷偷地笑了笑,忙唤人将汤送进来。
指尖触及微凉的玉盏,晏璟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今晚尚华宫。”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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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辞此番回来是要长住的,晏璟特意摆驾辞云殿来问问她,是要留在宫中居住亦或是出宫开府。
按理说,晏辞未出阁便不该出宫开府,可她毕竟是特殊的。只要她想,晏璟便不能拦。
晏辞从前想过这件事,彼时觉得宫里宫外无甚区别,如今却独愿住在宫外。她仔细瞧了京城的布局图,对一处宅子颇为中意,指尖点了点说与晏璟听。
晏璟瞧了一眼,眉心不自觉地蹙起,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她,犹豫许久才问:“姑婆可是只中意此处?可有别的中意之处?”
晏辞偏头,只听晏璟继续道:“此处已有人住下了,如今正是摄政王府。”
“哦?”晏辞挑眉轻笑,遗憾地摇了摇头,“他的眼光倒是不错。”
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君屹已在那府邸住了许久,晏辞再如何也不可能叫他搬离。想了一会儿,指尖落在了另一处,晏璟瞧了更是诧异,心中纵然百般疑惑也都应下。
半月禁足一过,晏辞便搬进了太长公主府。趁着禁足的时间,南秋已经按着晏辞的喜好认真布置了一番,颇得她的欢心。
晏辞摸着下巴将府邸转了个遍,似乎什么都不缺,却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一时间眉头紧锁站在院子里发呆。
“殿下在想什么?可是有什么不妥?”南秋奇怪,循着她的目光去瞧,却什么也没发现,小声念着,“什么也没有啊。”
“对了,就是因为什么也没有!”晏辞恍然大悟,院子里太过空旷,除了墙边一颗相思树之外并无其他植株。
“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让人去采买。”南秋恍然想起,说着便要离开却被晏辞拦住,她眼睛亮亮的竟现出几分童趣:“我自己去。”
如今正是热闹的时节,集市上人潮汹涌,吆喝声此起彼伏,偶有摊贩与人扯着嗓子争辩几句。
卖花种的小贩坐在最角落,每一包花种都标好了名字,旁边还摆着几株种植好的花,风拂过时花枝微颤,娇艳欲滴,品相极好。
晏辞对花没什么研究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故而随意挑了一些,剩下的交由南秋处理。
南秋仔细瞧了每一种花嘴中念念有词,离得近些便能听到她是在说每一种花的用途。看了好一会儿南秋才起身将一大把花种递到了云昭手中,晏辞探头扫了一眼。
天竺花、薄荷、莲花 、桃花、梅花、紫罗兰、迎春花……
晏辞眼神微顿,眼底缓慢地散开笑意,既像是无奈又像是心疼。她抬手揉了揉南秋的头:“辛苦了。”
“不同的花花期不同,花种播下也需等许久方能长出,奴婢先叫人搬些养好的花儿回去放着,殿下也能舒心些。”南秋抬手指了指地上的花,吩咐下人先送回去。
此次出来似是为了采买些植株,如今采买完了自当回去。可晏辞本意却并非采买,只不过是想在集市中走走罢了。
仔细算来她有许久未曾感觉如此热闹了,过去是长辈不由礼数不允,后来便是身不由己。如今除却一切枷锁,倒让她有了机会。
晏辞四下打量,遇到感兴趣的摊子便停下逗留片刻,却也不贪恋,不多时便将集市逛了个遍。
她所看的多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觉得有趣便买下来,不一会儿便将南秋手里塞得满满当当。
约莫午时,人群渐渐退去,集市逐渐空旷下来。晏辞也收了兴致,正欲离开时目光忽而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摊上,心中一动抬脚便走过去。
这是一个卖首饰的小摊,方才由于掩在众人身后而不易被人发现。摊上发簪胭脂挂坠一应俱全,看起来极为精致漂亮。
“姑娘想买些什么?不妨好好瞧瞧,我这儿的首饰都是极好的。”刺绣的阿婆抬头瞧她,笑眯眯地问道。
晏辞点头,大致浏览了一下摊上的首饰,目光触及边角落了灰尘的银簪上时眉头微蹙。
她伸手拣出银簪,待完全看清发簪的模样时眼皮一跳,久久未语。
南秋见她发愣便探头去瞧。
是一支银质梅花流苏簪,细细瞧来做工也是精细,只可惜簪首的梅花枝断了半截,加上长久未护养,那银色都暗了几分。若是丢在犄角旮旯里,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阿婆看了一眼重新选了一个精致的发簪递到晏辞面前劝道:“姑娘换一个吧,这个发簪有瑕疵的,我正打算丢掉。”
晏辞抬眸看她,竭力控制自己的语气柔声道:“阿婆,这发簪你是从何处收来的?”
阿婆迟疑地接过发簪好一番打量,想了许久才皱着眉头缓声道:“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儿了……似乎是个小伙子。”
“那小伙子穿得破破烂烂的,腿还有点跛,说是太饿了,要将首饰给我换些吃食,我不忍心便收下了。”
“后来又来了几次,给了我些不同的首饰,做工看起来不错,但也不像我们这种平常小百姓用得起的。我没敢拿出来卖,怕惹出麻烦来。姑娘你……”阿婆欲言又止,警惕地盯着晏辞。
晏辞牵了牵嘴角,挤出一个微笑,眼底却带着哀伤:“阿婆不必害怕,只是那人可能是我的一位故人,我寻了他许久。阿婆能否将别的首饰给我瞧瞧?”
阿婆犹豫片刻,终是取出一个木盒,盒中放的皆是些精美的首饰,比起银簪来精致得多,颜色也正。
“阿婆,这些首饰我都买了。”晏辞将银票递与阿婆,四下里瞧了瞧才小心翼翼地道,“我实话跟您说,这首饰确实不简单。您放在手中也是块烫手山芋,倒不如交由我处理。”
阿婆见她态度诚恳,又好像真有什么麻烦事一般忙应下了。
晏辞又问:“您知不知道那人住哪?亦或是在哪里出现过?”
“城外……”阿婆回忆,手指不自觉地指向城外。
晏辞转头看向云昭,云昭会意带人按照阿婆所说之处去寻。
待阿婆离开,晏辞的眼神募地沉下,眼底怒气翻涌。南秋心中纵然万千疑虑也察觉到了晏辞情绪的不对劲,方要开口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走过来,忙唤道:“奴婢见过摄政王。”
一句话叫晏辞敛去了周身戾气,恢复平静,她抬眼看向君屹。
“微臣参见殿下。”君屹作揖。
“摄政王不必多礼。”晏辞颔首,刚要装模作样地寒暄几句便觉一股子脂粉气扑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晏辞掩鼻后退一步,有些嫌弃地打量君屹:“摄政王从何处来?”
晏辞望着他的身后思索片刻,忽然了悟:“摄政王真是好雅兴,想来伤势好得差不多了。”
君屹垂眸轻笑:“多谢殿下关心,微臣已无大碍。”
“殿下这是……”君屹顿了顿,看了眼晏辞身后的下人继续道,“集市一向热闹,殿下想来也是收获不少。现在是正打算回去?”
见晏辞点头君屹便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微臣也正要回府,与皇宫顺路,不如一道?”
晏辞挑眉,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径自向前走去,也不作声。
君屹落在后面,抬袖闻了闻问身后的林慕:“本王身上味道很重吗?”
林慕郑重点头。
君屹不悦蹙眉瞪了林慕一眼跟了上去,留林慕一人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不太理解君屹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君屹低眉顺眼地跟在晏辞身后,一路无言,似乎俯仰之间便到了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在诸位大臣的府邸中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气派,门匾是晏璟亲自提的,鎏金的“摄政王府”四个大字,门口两个大石狮子端坐,朱门瑞兽衔着金环,让人忍不住惊叹。
“殿下慢走。”君屹微笑着看着晏辞,打算目送她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随着晏辞迈步,他的笑容却是渐渐僵硬,直到晏辞的身影消失他才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府邸,牌匾上是五个大字——太长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