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林慕灰头土脸地从拐角走出来,刚想解释巨响的缘由便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氛围。他远远地看了一眼,君屹正微躬着腰抬眸与晏辞对视,晏辞低眸轻笑,竟有些岁月静好。林慕斟酌片刻,选择默默退回去。
君屹并非什么自恋的人,也不会傻到相信晏辞是在同他表明心迹。他的嘴角荡开一抹笑:“殿下方才说什么?微臣未能听清。”
“晏璟是不是找过你?”晏辞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见君屹点头,晏辞又道:“那晏璟没有告诉你我当初第一眼看中的其实是摄政王府,最终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住在对面吗?”
“我很喜欢你的府邸。当然……”晏辞眉眼弯弯,“也很喜欢摄政王。”
风吹动衣角拂过发丝,将晏辞的话清晰地送入他耳中。温言软语,竟让君屹难得地感觉到了一丝窘迫。他轻笑一声,极为认真地回答:“微臣也十分敬仰殿下。”
二人相视一笑,笑意却皆不达眼底,虚伪而冷漠,是真是假不言而喻。
晏辞的目光越过君屹落在林慕出现的方向,微挑眉梢:“摄政王应当还有些别的事要处理,我便不打扰了。”
君屹恍然想起方才的声响,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挤出一个微笑。他目送晏辞离开,待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眉心忽而蹙起,忍不住笑出了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慕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念叨:“王爷别看了,太长公主已经回去了。”
君屹转头瞧他,神色冷淡:“方才的声响是怎么回事?”
“膳房不小心炸了。”林慕答。
君屹:“……”
“你寻些别的事儿做做,别再去膳房了。”君屹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劝说着。
林慕尴尬地挠了挠头,转移话题问道:“王爷方才同太长公主聊了什么?看起来心情不错。”
君屹疑惑:“你从哪里看出本王心情不错了?”
“属下猜的。”林慕回答,“王爷刚才看着太长公主的背影笑了,笑得还挺猥琐。”
君屹沉默,突然有一种想手撕林慕的冲动。
林慕却是半点儿也没感觉到危险,自顾自地说着:“属下刚才远远地瞧了瞧,王爷和太长公主看起来还挺般配,属下都没好意思打扰你们。”
“呵呵。”君屹冷冷勾唇,“本王应该谢谢你吗?”
林慕得意扬头:“那倒不用,属下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林慕。”君屹阴恻恻地笑了,目光温柔地上下打量着林慕,让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属下在。”
“想来你近日比较闲散,不妨回去歇一歇?正巧月娘那里缺了个小倌,你身段不错,倒是极为适合。”君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现在就去吧。”
林慕身形一凛,脸色惨白地求饶:“属下知错了!”
*
今日天气古怪,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到了夜间却忽而落了雨。风声呼啸,刮得窗子都跟着哐哐作响。雷声沉闷,闪电划破天际照得整间屋子都亮了。
晏辞坐在桌前,手指随意转着茶杯,若有所思。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南秋推开门进来迅速反身阖上门。她将油纸伞放在墙边,然后在掌心呵了口气,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绣花鞋染上点点水痕,裙摆上也还浸着雨水,晕染了一大块。
晏辞抬眸瞧她,斟了杯热茶推过去。南秋高兴地翘了翘唇角捧起茶小口小口地喝着,驱散了寒意。
“天气还真是怪,怎么忽然落雨了。今夜恐要添条被褥,奴婢这就给您铺上。”南秋说着放下茶杯便要去拿被褥,却被晏辞拦住。
“不急,先歇会儿。”晏辞将茶添满重新推到她面前。
南秋看了看晏辞,乖巧坐下了,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殿下今日心情不好?”
晏辞疑惑偏头,思索片刻才扯了扯嘴角:“许是因为天气不好,连带着心情也跟着不好了吧。”
“明日一定是个好天气。”南秋一本正经地说着。
“为何?”
“因为老天爷也一定希望殿下每日都能拥有一个好心情啊。”南秋笑答。
晏辞垂眸轻笑:“果真是孩子气。”
话音未落,雷声响彻云霄,伴随着闪电落下,窗子猛地被吹开,冷风灌进屋子里,险些将烛火熄灭。
南秋忙去关了窗子,又从木施上取了披风给晏辞披上。她倒了热茶塞进晏辞冰凉的手中,口里还碎碎念着:“都道冷暖自知,殿下可是半点没这个自觉,仿佛是不知道冷一般,到时候病了恐又是好一番折腾,届时又嫌麻烦……”
晏辞也不反驳,只是眼中皆是笑意,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南秋顿时停了数落,无奈而认命地将晏辞裹紧了些,以免她着凉。
晏辞瞧了瞧窗子,心情突然很是沉闷。她的指尖沿着茶杯上的花纹细细摩挲着,忽而顿住低声问道:“云昭还没回来?”
南秋刚摇了摇头,门外便传来敲门声。云昭戴着斗笠站在门外,浑身都湿透了,雨水落在他脚下画出一个圈。
*
京城外十几里处有个小村庄,村外总是支着凉茶摊,常有过路人在这儿讨口茶喝,时不时说上几句闲话。
“这是要往京城去?”凉茶摊的老板是个憨厚的中年人,他出声问着身边的过路人。
“是啊,家里叫人递了信来,说是孩子病了。这不,赶忙回去瞧瞧。”过路人答。
“是得回去瞧瞧。”老板点头,不忘叮嘱一句,“路上小心些,昨夜狂风暴雨的,路可不大好走。”
“谢了。”过路人丢下铜钱匆匆走了。
老板悠闲地收了铜钱靠在凉茶摊边小憩,耳边却突然传来嘈杂声,不禁扭头瞧过去。
原是跛子又被撵出来了。
这跛子大概是好几年前来的村子,来时腿脚便跛了,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从何处来的,腿又是因何而跛。只知道他没有家室,没有亲人,每日里就在各处蹭酒喝,每日都会被撵出来,嘴里还总发疯似地喊着:“我可是御前带刀侍卫,你们这帮杀千刀的,竟敢如此对我,迟早得完!”
“哟,今日又没讨到酒喝,要不要喝碗凉茶啊?”老板好笑地瞧着他狼狈的模样,扬声问道。
跛子转头看向凉茶摊沉思片刻,寻了个位置坐下,大手一拍桌子喝道:“上凉茶!”
老板摇摇头将凉茶端到他面前,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问道:“今日怎么转性了,竟然喝凉茶了。平日里不是最瞧不上?”
“你懂什么?”跛子斜睨他一眼,“喝你的凉茶是给你面子。”
老板嗤笑一声,也不跟他计较,转头跟旁人说起话来,聊的正是太后寿辰的事儿。
“太后寿辰那日你也没进城瞧瞧?可热闹了!戏班子多,平日里没瞧过的新鲜玩意也多。”樵夫比划着,竭力想表达一下激动之情。
“那几天家里有事儿,没去成,可惜了。”老板遗憾地叹了口气。
跛子在一旁听着,不屑地轻哼一声:“太后寿辰算什么,我可是瞧过更壮观的!”
老板敷衍地附和:“是是是,你可是御前带刀侍卫,有什么没瞧过的!”
樵夫却是上了心,转头问道:“你说你是御前带刀侍卫,那你可瞧过太长公主的模样?”
跛子一愣:“你说什么?”
“太长公主!”樵夫重复道,“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婆啊!你不是御前带刀侍卫吗?应该是见过的吧。你讲讲太长公主是什么模样的?”
跛子还是发呆,像是傻了一样。
樵夫就接着说:“我那日进城,就差一点就瞧见太长公主的模样了。唉,可惜她没下马车。听闻她在宫外安了府,要不是我这几日忙,没能进城,不然说不定就碰见了呢。”
“你是说太长公主回京城了?”跛子一脸的不敢相信,冲过去揪着樵夫的领子问道。
樵夫皱眉点头:“对啊!”
跛子松开手,一下子向后跌去,直摔得哎哟一声,却顾不得疼,急忙向家里冲去,身后的呼唤声也全然像是没听见一般。
昨日才落了雨,地上泥泞湿滑,跛子费力地拐进巷子,手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明明是白天,巷子里却阴森森的,偶尔有风吹过直叫他打了个冷战。他按住颤抖的手加快了脚步,直到看见家门才稍稍松了口气。
往常蹲在附近的黑犬今日竟不在,浣衣的阿婆也未曾出来晾衣服。明明一切都透露出一股古怪,跛子却是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满脑子都是赶紧回家。
他抬手触上木门,心脏突然开始狂跳,几乎要跳出胸口了。他咬牙推开门,待看清屋里的景象时愣住了。
屋里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他正对着门,臂弯间拢着一把剑,听到声音便抬头望过来,咧嘴一笑,吓得跛子转身就跑。
拐角处却忽而转出一个女子来,那人目光幽深地望着他,声音如鬼魅般叫他毛骨悚然。她说——
“侯齐,你还想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