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王座》拉美西斯

1、恐怖开幕

　　我必临到你那里，如同贼一样，我几时临到，你也决不能知道。
　　——《启示录》第三章第三节
　　“我已经让他进入了我的掌握。”站在一扇不锈钢窗户前，那长发女人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偌大的洗手间中只有她一个人，白色的天顶上结满了水渍，日光灯在蓝色地面上留下尘埃似的阴影。
　　对面人的语音并不清楚，她回答 “了解，我会尽快办好的。”关掉“无限通讯”之后，女人走到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

　　她的皮肤苍白如同漂白后的头盖骨，在五官深处透出浅淡的青灰色，上挑的长眉显出严厉而带有讶异的颜色，连续的工作并不能使她有半点劳累，反而令她那双时刻散发出嗜血与残忍兴趣的眼越发光芒骇人，仿佛一头在顺风之夜嗅到受伤猎物气味的土狼，因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和撕咬欢欣鼓舞。

　　最后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在黑暗中，那左臂的红色袖标就格外引人注目。
　　当她推开门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正看见自己的秘书站在陈旧的红色走廊中等候自己，望着对方的倦容，她向走廊尽头走去“好好休息吧，这几天暂时不动。”
　　青年应了一声“但属下还是要尽责地提醒您，批完文件再走。”
　　“先去吃饭吧，我请客。”她笑了笑，下意识地抬起手扶住了自己腰间所佩的指挥刀刀柄，那上面的黄金穗随着她的走动有节奏地颤抖着，安静冗长的走廊中只能听见锃亮长靴击打地面所发出的清脆声响与这声响所成的回音。

　　长发女人只顾迈着自己的步子，仿佛要赶去什么地点一般。在楼梯拐角处，她停了一下“告诉他们，好好监视那小子。我们的计划能否成功就全看这次。”这时，迎面走来几名年轻军官，不免招呼和客套。
　　“上官少将，您的新制服真合身啊。”其中一位军官微笑着说，主动地搭话“好久不见，听说休假去了德国，还开心吗？”伴随其他人的笑声，被称为上官少将的长发女人点头“挺不错的，至少我很满意，下次我们一起去，怎么样？”“您是说真的吗？可是我们这样的文官是没有假期的啊。”女人身后的青年听到这些话之后不耐烦地皱眉。
　　这里的男性不允许和特务局外的人有联系，违者以叛国罪论处。虽然一旦进入此地升迁迅速，但是以此付出的代价未免太过严重。况且即使付出了这样的代价，能够升迁的人还是少数，他们不得不想尽办法巴结身边的女性上司来求得逆境中最大程度的胜利。
　　青年很理解他们，但是他不希望这种无聊的对话继续下去，于是出言提醒“对不起，长官，用餐时间是不是过了？”
　　“啊！”她大声地道，拍了拍自己的头，笑着对众人说“不好意思，我要去吃东西了。下次再聊。”说罢便继续向下走去，青年听到了有意无意传到自己耳边的议论“跟在后面还那么自以为是吗？”“不会看看自己的长相。”
　　穿过种满冬青的庭院，大雪依旧没有要减少的意思，原本漆黑的夜空几乎被那高压水柱一般的探照灯灯光和混杂其中的雪片所模糊，变成灰色。连院中的路也被厚厚的积雪所掩埋，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刮擦着人的耳膜。长发女人脸上带着与冰雪相仿的冷漠，一直走到有昏黄灯光照亮的走廊前，跺了跺脚，进了餐厅。
　　推开门是一片热闹，说话声和器物碰撞声响成一片，其间还夹杂着吵闹。高级军官的位置和普通军官相分离，她挤过人群，从饭菜冒出的热气中伸出手去，穿过层层叠叠的脑袋和手臂“鸡腿饭一份，套餐一份。菜要丸子，油麦菜和椰菜，那个汤不是不要钱吗？多来点。”刷过卡后又挤出来，她只觉得一堵人墙在自己身后再次关闭了，有人抱怨“明明那么有钱，还来占便宜。”
　　二人沉默地吃着各人的食物，她玩弄手中的叉子“那位大人决定，要对所有可能存在的反对者进行排除，还提到一个最后出现的人。‘耶稣基督’。”
　　“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带他前来，我们现在虽然有一定把握可以监控它，但那只是暂时的，”青年停下手中的铁勺。
　　对方冷笑“和我没有关系。现在的任务是保住‘耶稣基督’的命，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他有什么用处，但是我父亲的方面告诉我，他是这个游戏的终结者。那么他肯定是很有用的砝码，即使‘人类之母’没有下落，我还是有把握赢的。”
　　有人接近了他们，一位明显是高级军官的男子手里端着钢制餐盘走了过来“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她抬起头，便立即起身举手行礼，“何远将军，请坐。”男人坐在她身边，脸上带着微笑“刚才你在议论什么？。”上官青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何远继续自己的话 “听说你们不但在埃及一无所获，还在那里惹出了丑闻，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对局长大人解释。”
　　原本因为事不关己而一直低头的青年此时不自觉地慢下了手中的勺子，这句话无异于在对方脸上掴耳光，他甚至做好了劝阻自己的长官因为一时暴怒而动手的准备。
　　“我们只按照命令行事，至于会产生什么结果，和我没有关系。除非”她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犬齿“你对那位大人的命令产生了怀疑。这对一个军人来说是很致命的啊，我可不想上军事法庭。”说罢，她丢下餐具，站了起来“看来再说下去毫无益处，请允许属下告辞。”
　　怀着怒气推开大门，任扑面而来的雪粒和寒风涌进大厅，将她黑色的长发鼓动起来，使之如同无数条手臂一般四散飞舞。这女人收起她的笑容，恢复穷凶极恶的本来面目。青年只是冷漠地提醒“长官，毫无进展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明显是有人用错误情报干扰了我们，你要冷静。”“走着瞧，”对方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再回答。
　　回到办公室，前厅仍旧是一派忙碌之像，在枝形水晶吊灯的光芒下，电话铃声响成一片，传真公文散落一地，文官办事员们的工作就是从每日数以吨计的文件信息中整理出供自己战斗单位长官所使用的有效资料。这项工作辛苦而琐碎，但事关重大，一个数据的错误就会导致严重后果的产生。
　　“今天要干的事情还真不少，”所谓的假期，也不过是为期一周的全假加上三个月的办公室工作，她看着自己面前堆积成山的文件，不由得自嘲“刘珰，王衍还没有发来最新消息吗？”
　　“上午十一点三十一分由伦敦发来的报告，目标仍在白金汉宫。”一旁皮肤黝黑的青年回答。
　　她百无聊赖地翻着报告，运笔如飞地签着自己的名字，这种对军事文件来说过快的审阅速度不由得令人怀疑她是否在敷衍了事，青年在旁边提醒“签错可是会要命的。”女人打着哈哈，“怎么会呢？我的辖区可是出了名的安全啊！”“长官，您严肃一点吧，”他无奈，但是英俊的面容总算缓和了一些。
　　一份文件让她感到了异常的分量，它的纸张并不新，装订样式也很陈旧。翻开作为封面使用的白纸，扑鼻一阵灰尘气味，眼前的文件没有使用中文书写，而是用了拉丁文。题目是一串特定编号：UN-793-SI-η。她用铅笔抄下这个号码，并且加上了着重号，正标题《海德堡博士报告书：我们是第几个？》。

　　报告开头列举了世界各地陆续发现的超文明现象和遗留痕迹，玛雅，金字塔也被加了进去，甚至还有早在几百年前就引起考古热潮的谜团：亚特兰蒂斯。圣经中的索多玛和蛾摩拉。这些神秘主义的文字和论断没有刺激她的兴趣，反而是下面这几句话让她越来越觉得事态不寻常“我们中存在一种现象，一种文明发展到一种程度就会不可避免地自我毁灭。”大洪水，末日审判，他提出一个概念“有人在我们出生就埋下了死期，这个力量不是自然，是我们自己。”
　　“每部宗教典籍大肆渲染内容程序惊人一致的末日审判，这就不是一种宗教情结，人类毁灭，文明消失，然后再由母体程序中再生，来达到对地球的重复使用。”
　　“如果只是巧合，这个巧合的来源令人怀疑。”
　　“我们是第几次走向文明的终点？希腊神话中的黄金时代，白银时代和青铜时代难道仅仅是想象？出现空间穿梭之后，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测，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外星人’一切只是我们自己对自己过去的一种回顾旅行？”
　　“那么，这个终点在何处？”
　　她感到意外，但没有声张，而是卷起报告书将之放进抽屉，继续自己的工作。这一切都被青年收入眼中。在随后的工作中，她时刻有种这份可能是绝密的报告在下一刻会携带所有神秘消失的错觉，长发女人抬起手抚了抚额头，慢慢地将这种情绪排除。
　　桌上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
　　抓起话筒，她的脸色由一贯的严肃转为阴郁，再定格为含义不明的漠然，挂断电话后，女将军浅红色的嘴唇缓缓吐出一串字句“我们的局长，他死了。”办公室一片静寂，她缓缓垂下头，长发滑下遮住了她的半个脸庞，使人不能见到她的喜怒，“葬礼定在一周后，由我们主持尸检。”
　　主持尸检？青年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不是很清楚，只见她向自己走来，将手放在他肩上“韩岌少校，我们走吧。”（第一章：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