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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转学 ...

  •   三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晓文记忆深刻的有三件事。
      一件事是把全班最漂亮的小女生叫到了自己家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时内心很懵懂,也没想的太深,只是想把自己的生活给人家展示一下吧!结果大中午的,害的女孩家长满村找女儿,急得疯癫。
      女生名字叫做张燕,从小秀外慧中,气质出尘,一身小衣服四季都是干干净净,学习成绩也仅次于晓文,如果晓文能像小时候那样,好好追人家的话,将来肯定能做他的媳妇,可惜世易时移,最终还是淡出了彼此的生活。
      第二件事就是班里女生送黄瓜,那时的夏天学校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下午一上课先得趴在课桌上睡一小时,老师手里提根教鞭,时不时地打转转,不好好睡的就得挨上两下,然后憋着眼泪继续装睡。
      晓文同桌比他大两三岁,算是姐姐,看着老师走了,就从书包里悄悄拿出一根当时很少见的黄瓜,掰断了一人一半,两人一边假寐一边嘴里面像小老鼠一样动着,一来二去成了两小之间的常事。
      晓文也非常怀念她那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像会说话,一边吃着黄瓜,一边时而睁开眼睛看着对方,感觉十分奇特。
      第三件事是他有妹妹了。时隔九年之后,看着别人家都是三兄四弟,父母艳羡之余,又为他带来一个妹妹,小家伙一出生就来势汹汹,整整哭了一个月子,闹得晓文打小就有点怵她。
      正当满怀激情准备到本村小学上四年级时,命运出其不意地来了个转折。
      父亲要带他到天河市上学。
      单位刚刚分了一间宿舍给他。因为母亲户口在农村,所以父亲虽然工作多年,但总是分不到公房,和几个单身干部挤在一起,现在好不容易空出一间来,首先考虑的就是要让儿子到城里学习,将来好有出息。
      过完暑假,晓文乖乖跟着父亲到了天河,单位是一家座落在城市东郊的小单位。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一栋四层的办公楼,其中一楼被分出来作为有家职工的宿舍,每人只有一间,大约二三十个平方。
      晓文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进门右手是一张双人大床,仔细一看却是两张单人床并在一起凑的,整张床就占了房间一半大小。
      再往里靠墙摆着一张长条的麻灰色图案沙发,是单位淘汰不用的。沙发前面是一张黑色圆桌,从此晓文吃饭写作业都在上面。
      左手是半人高的脸盆架,挨着文件柜,里面装的是父亲的衣服家当,靠窗户下面还有一张办公桌,也是破破烂烂凑活能用,平时用来放块案板切菜揉面。
      楼道中间有间水房,用水倒是方便,上厕所相对远一点,要出楼到院子南边一百多米远的公厕去。
      学校就在马路对面一条小巷子里,算是天河市的郊区小学,里面以附近单位和周边农村的学生为主。
      父亲领着晓文到学校报名,从巷子一侧一个大铁门进去,院子挺大,横七竖八地有四五排教室,学生成群结队,闹哄哄地跑来跑去。
      一直看着他到四年级二班报了到,领了书坐到座位上,父亲才离开。
      教室在学校西侧,房子是旧旧的砖坯房,不过相对农村来说大气许多,顶上都是大红瓦,比老家小青瓦好看气派一些。坐了四五十个学生,还略有空余,前后两个门,窗户也够大,采光度很好,特别是黑板有三四米宽,比山村小学的大了好几倍。
      上午一听课,老师们基本都用普通话,这对晓文来说有点不适应,幸亏前三年的语文学的还不差,也算含糊听懂。
      一下课,人家都是好几年的同学,三五成群打打闹闹,晓文只有独自倚门张望。
      班里几个捣蛋学生看晓文傻乎乎地,于是商量怎么捉弄他。
      下午课外活动,晓文刚买根冰棍,就被班里称之为“老大”叫了过去。
      “哎——新来的,新来的,快过来!”那“老大”脸上笑嘻嘻的,后面跟着两个同伙,抱着胳膊冷笑。
      “怎么了?有事吗?”晓文不知就里,走了过去。
      “哦,你看,那边有人找你?”几个人用手一指,教室门前不远处,有位学生站在那里,个子不高。
      晓文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下意识地走到那学生跟前。
      “同学,你找我?”他怯生生地问。
      那学生猛地转身,长了一脸横肉,“你干啥?”
      “他们几个说你有事找我?”晓文把手向后指了指。
      那学生抬头看了看教室门口,那几个正指着他俩哈哈大笑,不知道哪来的怒气,两眼骤然一瞪,猛然挥手,“啪!”地一下,晓文手里的冰棍飞了。
      愣住。
      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又是一拳,把他砸得向后退了一步。
      “你新来的?听说还很嚣张,要跟我单挑,是不是?”那学生一把揪住晓文衣领,把脸贴过来问。
      “没有啊,我又不认识你!”晓文挣扎着辩解,脑袋里懵懵的。
      “那以后老实点,知道吗?”晓文衣领被攥住拽来拽去,拉得上半身前仰后合。
      “知道了!”他慌乱而屈辱地回答。
      “不许给老师讲,不然以后天天打你!”那学生一边说着,一边使劲一推,晓文一屁股坐到地上,打人者扬长而去。
      晓文赶紧站起身,脸上发烧,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但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哭出声,只好低头跑回教室,趴到座位上。
      身后传来一阵嚣张的哈哈大笑。
      他想不到千辛万苦跑来城里上学,首先遇到的就是哄骗与欺负。
      哪里知道,这才是人生的真正开始。
      自从在张家沟小学上学以来,他一直是班里甚至村里的天之骄子,大人们走到哪里把他夸到哪里,村子里的玩伴自愧不如,加上他妈又厉害,早就不敢招惹,同学因为学习好,都要抄作业,巴结还来不及,已经多年没有领受被欺负的滋味了。
      一个人坐在那里掉了半天眼泪,班里人进人出,各自嬉笑打闹,仿佛习以为常,全都浑不在意,无助、凄凉、孤独环绕着他。
      晚上一回去就闹着要回老家,父亲一阵好说歹说,才打消了想法,第二天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学校。
      上午第一节数学,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自称姓周,白衬衣黑裤子,皮肤白皙,课讲的很好很细,晓文听得油然入神,可惜后面坐的几个“老大”不太配合,老是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女老师第一次叫了一个站起来,就站起来,稍微安静了一会,一边站着又跟旁边的闹腾起来。
      “你们几个,还上不上课了?”她猛地把书朝讲台上一扔,抱着胳膊不说话了。
      全班顿时静悄悄地,一律把头低了下来。
      等了半晌,又听见轻轻一叹,天籁一般的声音幽幽地传了出来。
      “你说让我怎么说你们几个才好,都是一样的学生,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学点东西呢?”
      “现在才是小学,以后还要上初中,上高中,现在都听不进去,将来怎么在社会上立足?怎么给父母家人分担?”
      “你们几个,我是从一年级一直带到现在的,朝夕共处三年多,都是聪明可爱的娃娃,要说打你们吧,我下不了手,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但是不收拾,一个个在课堂上快翻天了。”
      她越说越激动,“你们自己说,要让我怎么办?”说着说着一阵气苦,一串晶莹的眼泪竟然掉下来了。
      老师一边哭,一边掏出一张小手绢擦眼睛,雨后梨花般地抽抽噎噎。
      长这么大,这情况第一次遇到,晓文先是半天没反应,震撼地全身起鸡皮疙瘩,紧接着一股莫名的哀伤笼罩心头,忍不住也是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又滑了下来,再抬头时,全班的男生女生已经哭成了一片。
      一时课堂上下,皆是啜泣之声。
      傻瓜也能看出来,周老师对学生一片真心,可这几人却总让她失望、伤心,特别是这样一个善良漂亮的女老师。
      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晓文脑海里,让他对老师的真诚与善良,再也不忍伤害,哪怕是后来不愿听课,也是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睡觉,但绝不做扰乱他人的事情。
      从此,晓文也知道了女人眼泪的巨大威力,凡是周老师的课,再无人敢不认真听讲,几个捣蛋生,也是端坐静听。
      一直到她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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