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4（改） ...
-
气氛忽然有些悲伤，我们果然不适合回忆往昔。我把玩着打火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时候，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可儿忽然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我，眼神里三分不忍，三分犹疑，剩下的四分，是同情。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看得我心头一颤。我知道，接下来才是今晚的主题。
“怎么了？”
“前几天我和朋友出去吃饭的时候遇见了尚林。”
我手里的动作一顿，“然后呢？”
“我们聊了挺多，尚林有提起了你，他说，你从来都是一个好姑娘……你和陆决……是陆决的损失。我们还聊到了一些……陆诀的近况。”
我低着头，眼神暗了暗。心中酸涩更甚。
好姑娘......我在许多人眼里都是好姑娘。
抬起头来却又是一张明媚的笑脸，“是吗？那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可儿眼神闪了闪，“尚林说他从车间调到了销售，现在也经常在出差，过得倒是也挺滋润。还有就是......他又谈了一个女朋友，但感情貌似不是很好。”
“我知道呀，这些年他换过好几个女朋友了。”
我将酒瓶放下，脸上始终带着浅笑，抬眼看向可儿。她眼含惊诧。
我解释道：“我们没有删对方的微信，我在朋友圈看到的。”
可儿皱着眉，欲言又止。
最后，她笑了起来，说：“苏默，我唱歌给你听吧！”
我说：“好。”
可儿是个行动派，她去吧台要了两本乐谱，竟还找了个人为她吉他伴奏。
“你想听什么？”
我走到驻唱台前，翻了翻乐谱，“嗯，就《你不知道的事》和《后来》吧，其他的你唱什么我听什么。”
“好吧，但是《你不知道的事》我不太会......”
弹吉他的小哥适时说道：“没事儿，我会，我带你。”
那位小哥拨动琴弦，轻轻浅浅，随着可儿甜美的声线律动。
我拿出手机，又一次打开了陆决的微信朋友圈。
我们从分手到现在，虽没有删掉对方的微信，也从未屏蔽对方。但我知道，他设置了不看我的朋友圈。我也设置了。
我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去他的朋友圈，窥探他的生活。
他删掉了与我在一起时的所有动态，这些年来，每隔十天半月，他总会发些近况，有时是一首喜欢的歌，有时是一张近照，有时是他的猫咪，有时......是他的女友。
每每分手，他就会删掉女生的照片。
整个朋友圈都没有一个女人的气息，我断定，他又分手了。心中升腾起丝丝窃喜。
或许是酒精作祟，我顺着他的朋友圈，挨个赞了一遍。
可儿唱第二遍“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你”的时候，我刚好赞完，。
心情瞬间晴朗。我端起酒杯，又是满满一杯酒下肚。
陆诀会发消息给我，在我意料之外。
手机震动的那一刻，我的心也随之一震。
看得出来，他很无语：“点那么多赞......”
“突然想看看你的生活，就点进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都是假的。”
没想到时隔经年，我们竟还能像老友一样心平气和的聊天。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来喝一杯？”
此时可儿正好唱完《你不知道的事》，我笑着给她鼓掌。
人生不也这样吗？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我发了个定位给他，然后说，你可以来找我。
几乎是同时，陆诀也发来一个定位，是一间KTV，他说：“我走不开，你过来吧。”
他的夜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丰富。
可儿正唱到《后来》的副歌。
我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站起来跟着可儿一起歌唱：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陡然间，泪眼朦胧。我看见台上的可儿也同样眼含泪光。
陆诀，过去每次相见，都是我奔向你，这一次，就这一次，我希望换你来找我。
我摸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嘴里有淡淡的苦涩，仰头喝了一杯酒。
微信最大的好处便是，看不见表情，读不出情绪。
“我和可儿在一起呢，还是算了。”
“你们一起过来呀，我这里也就三个人，我，我朋友，还有他女朋友。”
“不习惯你的新生活。隔着屏幕和你喝一口。”我还配了个吐舌的表情，这样看起来轻松一些。
“要喝就过来啊。”他似乎很希望我能过去。
我喝不了快酒，喝得越急，醉得越快。刚才接连喝了好几杯，脑袋有些发晕。身体里那个文艺女青年又压制不住了。
我一字一句的在手机上输入了一段话：就算我们分开了这么久，假如我现在身陷囫囵，就算你走不开，你会想办法，不远万里来救我吗？
我总是这样矫情。
我怕他会说不会，于是我先说了，我说，我猜你不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人生如梦，岁月无情。
曾经滴酒不沾的翩翩少年如今已经日日混迹夜场，曾经说句情话也能脸红半晌的纯情小生，如今开起玩笑来也是毫不含糊。
“看这意思，你还是会的。我很开心，谢谢你。”
“你们要喝到几点？”
“不知道，喝到不想喝呗。”
我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将手机扔到桌上。
可儿已经结束了演唱，走下驻唱台。她拿起酒杯，朝我扬了扬。
可儿走过来问：“你要不要唱一首？”
我想，反正酒吧也没别人，吼一嗓子，权当发泄吧。
“好呀，不过我刚才看了，我想唱的乐谱上没有。”我看向弹吉他的小哥，“乐谱上没有的可以唱么？”
小哥笑着朝我点点头。
我拿起手机，走上台，解开屏幕锁，映入眼帘的是几分钟前陆诀发给我的消息。
他说：“好，我马上来！你一定要等着我！”
我笑了，像终于要到糖果的小孩。
陆诀，终于有一次，是你奔向了我。
我冲下台兴高采烈的抱住可儿的手臂，将手机递给可儿：“可儿，可儿，他说他马上过来！他说他要过来！”
可儿快速浏览了我们的对话，满眼笑意，端了酒杯递给我，轻轻和我碰杯，“得偿所愿。”
我拿起酒杯，干了杯中的酒，选好了歌，走上舞台。
陆诀来的时候，我正在台上唱《类似爱情》。
他自微光中走来，周身围绕着淡淡的光晕。眉眼依然。他站到台前，望着我，眉目含笑，相隔不过数米，我却觉得像隔了几个世纪。
一曲终了。我跌跌撞撞走到他面前。他伸手扶着我。我就这样仰着头看着他，眼眶湿润，心口发紧，鼻子有些酸。
我说：“好久不见。”
他亦说：“好久不见。”
可儿过来接过我，将我扶着坐到沙发上，陆诀紧随其后，坐到了我的旁边。
桌上已经斟满了三杯酒，可儿端起其中一杯，“没想到我们还能有聚在一起的一天。”
我和陆诀也抬起了酒杯，三个杯子碰到一起，有刹那的错觉，我们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
喝完之后，可儿放下酒杯，对陆诀说：“她就交给你了，你们好好聊聊。”说完就起身去吧台找服务生聊天了。
明明有好多话想说，却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陆诀盯着酒杯发呆，而我低头扣着自己的指甲。
良久，我们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我愣了一下，陆诀也愣住了，表情呆呆的。
这会儿倒是挺默契。
我抬起头，扬起一个自认为完美的笑：“挺好的，你呢？”
陆诀转着手中的打火机，淡淡的说：“也还行吧。”
然后就又冷场了。果然还是隔着屏幕比较好，几年不见，这样相邻而坐，着实不习惯。
“你这些年，可曾想起过我？”我们的声音竟又同时响起。
我“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说道：“没想到几年不见，我们反而有默契了呢。”
然后我抬头看着头顶的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大概不知道，其实我时常会去看你的朋友圈，有时候我在想，你那些朋友圈是不是故意发给我看的。渐渐的，工作忙了，也就很少看了，也就没有时间去想了。只是偶尔还是会梦见你，梦见那些过去的事情。而有关于你的消息，也全都变成了听说。听说......最近你又换了个女朋友？”
有泪自眼角滑落，我又低下头开始抠指甲。
“嗯，是找了，都是家里安排的。不过前几天刚分了。不太合拍。”他一脸戏谑的看着我，“你这习惯还没改呢？别抠了。”
我尴尬的停下手上的动作，“哦，是吗？我还以为你都快结婚了......”
“早着呢。你呢？要结了吗？”他勾着唇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魅惑。
“我啊，我还单着呢。”我又想抠指甲，懊恼的甩了甩手，故作轻松道，“工作太忙，没时间谈恋爱。”
陆诀忽然将脸凑近，我们之间的距离，绝不超过一厘米。
有一瞬间，我忘记了呼吸。他纤长的睫毛轻颤，我能看见他眼里我模糊的影子。呼吸间，含着酒香的热气似有若无的扫过我的脸颊，性感的薄唇近在咫尺，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委实诱人。我咽了咽口水。不带这么诱惑人的！
他又靠近了一分，声音低沉：“是么？”
我强自稳了心神，往后挪了一寸，“是......是啊。”
他猛地抓起我的左手，“那这是什么？”
纤纤玉指，如玉葱白，指尖微颤。食指上环着的纯银戒指，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闪着光。一朵简单的圆形小花，环在手上的圆圈已经有些变形。
是他送给我的。
我奋力抽出左手，藏在身后，握指成拳。喉咙干得厉害，右手抓起桌上的酒杯就是一顿猛灌。
我终于找回了声线，“不过一枚戒指罢了。”
陆诀很显然根本不相信我的说辞。他站起身，将双手撑在我身后的沙发上，居高临下的看了我半晌。然后我看见他的脸一寸一寸向我靠近，我退无可退，后背紧贴着沙发。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大脑已经停止运转，我浑身僵硬，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的脸错过我的，有温润的热气喷到的我耳朵上，又酥又痒。
陆诀声音低沉，充满蛊惑：“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你不愿将它摘下，你这些年一直单身，只是因为你忘不了我，对吗？”
我的内心在叫嚣：是啊，这戒指，是你给我的爱情啊！我将它戴在手上，也是戴在心上，我不愿摘下，就是因为我不愿忘了你啊！
我转动僵硬的脖子，眼前是他硬朗的侧脸。
我抬起手，指腹抚过他的眉眼，缓缓划过脸颊，最后定在他的下颚，轻轻摩挲他的下巴。
日日思君不见君，入骨相思知不知！
可我最后还是收敛了情绪，仓皇的从他的臂弯里钻了出来，背对着他，强装淡定：“你还没回答你有没有想起过我。”
“前两年的时候想得比较多，也想过要找你复合，但......近几年就不怎么想了。但是也忘不掉。偶尔也会听到一些你的消息，苏默，知道你过得好，我很开心。”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眼泪决堤，像断了线的珍珠。
陆诀从身后将我拥入怀里，他的怀抱还是像以前一样温软。我既欣喜，又觉得辛酸。
我太清楚了，这个怀抱注定不会属于我的。
我在他怀中转身，仰着头看着他。他的眉眼在水光中模糊不清，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胡乱的抹了一把泪，我哽咽着说：“陆诀，有一首歌，我一直想和你一起听。”
我从陆诀怀里挣脱，摇摇晃晃走到吧台，让可儿帮我点了一首《年少有为》，并让她开了单曲循环。
我回到陆诀旁边，终于不再流泪。我哑声对他说：“陆诀，今天你能来，我真的特别开心。原来，我对你旧情难忘，你也同样对我余情未了，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备受煎熬。我也有过无数次想要找你复合的念头。但是我一直都知道，纵使我们现在都更加自信强大，纵使我们都更加优秀，纵使我们仍然彼此相爱，我们都回不去了，毕竟过去就横亘在那里，我们犯过的错就横亘在那里，你跨不过来，我也越不过去。我们分开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好好告别。我一直，都很想好好和你说声再见。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好好道别吧！这样，我们之间，也算有了一个完整的结局。”
然后我将头靠在他肩上，轻声跟随音乐哼唱，端着酒杯一杯接着一杯。陆诀一直揽着我，没有阻止。
“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
懂得什么是珍贵
那些美梦
没给你我一生有愧
假如我年少有为知进退
才不会让你替我受罪
婚礼上
多喝几杯
和你现在那位......”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灌醉了。
可儿后来告诉我，整个晚上，酒吧里都回荡着那首《年少有为》。
后来是陆诀送我回的家。
我恍惚记得，我醉眼朦胧的靠在他的肩上，天南地北的说了好多，却没有提及过去一句。
我恍惚记得，他背着我走了好远。
我恍惚记得，他轻吻了我的额头......
我恍惚记得，他说，苏默，我们确实回不去了......
我恍惚记得，他说，苏默，再见，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