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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内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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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城李府，李老爷同李竹的师父在院内交谈。
“那小子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是去了西北买酒？”
“看来你也不信他的这些说辞。”师父回答，“我也不信，我派了人去跟着他，前些时候刚传回来了消息，说是他去了京城。”
“京城？我还以为，到这离京城几千里的漠城来定居，我家的后人能离那个地方远些。”李老爷闻言，急得音调都拔高了，“他去那里做什么？”
“你这个儿子有多少的鬼主意你还不清楚，多半是为了什么一时兴起。”师父的语气听不出来喜怒，“虽然即使是他能惹出什么天大的麻烦，咱们两家都有能力为他担着，可我还是想让他为这样冲动行事受些教训。”
许长生还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被师父和父亲知道，现下，他对着空荡荡的院子一头雾水。
走进屋内，他一眼看见那扇子还是大咧咧地打开着，放置在桌上，便把孟无竭不辞而别的原因猜出了九分。
许长生连忙唤来阿枫，问清楚这一会儿的功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按照孟无竭逃脱的逻辑，会把这件事情想成什么样。
可就算他真能编出一千个借口，在把这件事情给圆过去的同时，还不让孟无竭生疑。但问题的关键是，他连在哪里能遇上孟无竭都没有头绪，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那一边，匆匆逃走了的孟无竭的心里也是风起云涌。
他瘫倒在床上，跟个空壳似的。
孟无竭饭都还没吃，在心里反反复复推敲自己同许长生相识至今的过程，怎么想怎么觉得，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许长生被女装的自己所救之后，对这个“她”动了情。
孟无竭倒没有猛然被男子爱慕的不快，反而是心中生出许多的自责来。
他自动把后面的情节带进那些俗套的剧情里——可惜许长生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男儿身。就凭许长生那样文弱的书生，要到京城来指不定路上吃了多少苦——孟无竭都要为这个自己脑补出来的情节动容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故事十分合理，可若真的是像他所想的这样，他还硬要缠着许长生做什么“朋友”，不是在人家心上戳刀子呢嘛！
越是在愧疚的时候，人越是容易把回忆里头的所有事情都堆积起来，做别人受到了自己的伤害的印证，孟无竭也是如此。
他甚至想到，怪不得在二哥的宴席上碰到许长生那次，那人被他认出来的时候面上并没有什么喜色，不知道那时，许长生的心里已是藏着多少碎片了。
孟无竭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坎坷，连下雨天衣服上头溅了个泥点子，于他便已经是天大的委屈。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被内疚的情绪给笼罩住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辜负了人家感情的浪荡公子，没脸再去面对许长生。
每日被这样的情绪牵扯着，孟无竭对所有平日热衷的事情都失了兴趣，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闺房中的姑娘还要文静些。
“无竭，你这几日是怎么的？”
几天下来，太子也感觉到自己这弟弟不太正常——从来都是他恨不得拿绳子把孟无竭给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忽然一下这小祖宗老老实实呆着，哪里都不去了，孟无界反倒是不习惯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哪里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
孟无竭连声否认，心里却责怪他的皇兄和母后才是让他骗了别人感情的幕后推手。
孟无界莫名其妙受了孟无竭一个白眼，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他。
他看着孟无竭，心事全都要在脸上摆满了，哪里是“没什么”的反应。
不过孟无竭既然不愿意说，他也没计划再问。他自信孟无竭心里是装不下什么大事的，要是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总会找人来帮忙，那时候不愁还有他不肯说出口的。
孟无界对他这个弟弟的了解实在是透彻，孟无竭心里已经快要憋不下这么多的事情，他物色了好几日，才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的的倾诉对象——四皇子孟无恙。
孟无恙这个人和他的母妃季贵妃一样，都是淡淡的，看着都是无欲无求的样子。
季贵妃的母家季家和孟无竭的外祖父江家本是好友，虽然季贵妃和皇后在宫中并没有什么交情，但孟无竭记得在小的时候，四哥同大哥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虽然这些年，两人因为各种的原因，看上去生疏了些，但至少孟无恙对待孟无竭始终还是很好的，孟无竭和四皇子交好也没被太子反对过，他便也没在乎这些变化，何况跟大哥关系更差的还有一个孟无忧呢！
孟无竭想去找孟无恙排忧解难，这样既有人出主意，还能瞒着他大哥，何乐不为？
他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想得实在太完美了，忍不住在心中称赞了自己一番。快快地吃过了午饭就急匆匆地跑到四皇子那里去。
孟无竭没让仆人禀报，自己径直跑到孟无恙的书房门口敲门：“四哥，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孟无恙正在和人商量事情，听出是十弟的声音，唤他进来坐下。
孟无竭认识四哥身边这个人，算是孟无恙身边的谋士，叫做柳深，同他四哥的关系极好，所以他也不避讳着，便开口说自己已是打了好几日腹稿的事情。
“四哥，我的一个朋友最近被事情给困扰着，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
孟无竭才不想让人知道，这个骗了别人感情的骗子就是他自己，早就计划把故事里面的人都给隐去姓名，这是他废了几天功夫才想出来的好法子。
桌子那边坐着的柳深和孟无恙四目对望了一下，两人都心下了然——孟无竭这是自己有心事还不好意思开口呢。
孟无恙无意揭穿，只顺着孟无竭的意思往下面问：“那你，我是说你的这位朋友，是有什么烦心事？”
孟无竭还没发现自己的“面具”早就被人揭下了，这在心中郁积了好几天的事情，终于有了一吐为快的机会了，连忙打开了话匣子。
“我的这个朋友，隐姓埋名地认识了个人，虽然他救了这个人的命，可他只是想和别人交个朋友，可谁知，我这个朋友的朋友却是喜欢上他了，四哥，你说我的朋友应该怎么做才好啊！”
孟无竭常常出去玩，也不爱透露自己的身份，这段情节算是坐实了“朋友”的故事便是孟无竭本人了。
听闻最小的弟弟竟然受感情所困，孟无恙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起来。
“你说这个人喜欢你朋友，你的朋友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孟无恙分析，孟无竭一向待人热情得过了头的。定是他待人好得过了分，让人家姑娘心里以为是孟无竭对他有意的。
不然怎么说是兄弟，孟无恙也不过长孟无竭几岁，对于感情之事的启蒙全都来自别人的故事，猜来猜去，也都逃离不开那些前人写下的情节。
他还忍不住替这个姑娘捏一把汗，要让孟无竭这样缺个心眼儿的都能看出来了，不知道人家已是给孟无竭暗送了多少秋波。
“这个人在扇子上画了一幅我，”孟无竭连忙纠正，“画了一幅我朋友的肖像，被我的朋友无意中看见了。”
孟无恙哪里猜得到，让他弟弟困扰不已的是个男人，还想着要助力一番：“无意中被看见那也是缘分啊，那你这朋友呢，他对这个人心里就没有一点的好感吗？”
孟无竭眉头皱起，虽然相处不久，但是他知道许长生这人是极好的，虽然不会功夫这一点是太书生气了些，不过这世界上多的是不会功夫的人，这也算不了一个缺点。
他下了结论：“我觉得，他应该也觉得这个人不错。”
“既然不错，那为什么不珍惜这缘分呢？”孟无恙顺水推舟。
孟无竭想起自己并没有告诉柳深和孟无恙，这个“朋友”同“朋友的朋友”都是男子的事情，但是他忽然留了个心眼——他们俩可都是聪明人，要是再多说些被猜出来这是自己的事情，那不是很难堪。
“那要是他们没有能在一起的可能性呢？”孟无竭换了个委婉的方式问。
柳深看着孟无恙恨不得强行点鸳鸯谱的劲头，忙把他的话给截住：“要是没有那样的可能，至少双方为此努力过，就不算是辜负了这段缘分，其他的，便留给老天去决定吧。”
四皇子和柳深并肩站在门口，目送孟无竭离去，到他的背影只剩下很小的一块。
“这小子竟然都到了为感情感到困扰的年纪了！”孟无恙颇有些指点了痴男怨女的成就感，“不过无竭也委实不解风情了些，别人的心意都明摆在他面前了，这小傻子才看明白。你说是吧，柳深？”
柳深没答他的话，只腹诽，我的心思不也在某个傻子面前摆了好久，这个不解风情不也没看到一丁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