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斑驳》寒 愔

14、1.5.2 明暗（二）

　　“是。”
　　“好，那么从今日起，罗昔荷也死了，从今日起，我不要再做个名义上的王后！你可听懂了？”
　　季璨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的青石板直涌上来，连忙强制镇定，从嘴角吐出那两个字：“是的。”
　　“好！”罗昔荷的声音陡然变了，变得尖利刺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疯了一般地笑，而季璨只是听着，一言不发。
　　他毁了她。
　　却也救了她。
　　到底对不对，季璨已经无法思考，他已经没有余力去转身，为自己和她，寻一条退路。
　　“一十四号，我要你去救那个宫主。哼，本宫还没有见过的人，怎么能让青女那个贱人毁了去？禽阵的破法，除了找到生门，不是还有一个吗？要证明你的忠心，就去做！”
　　“……是。”
　　另一个方法吗……就是……

　　与此同时，漩愔正艰难地奔驰在狭窄的冰道上，身后是红了眼睛的血鸦，虽然不胜厌倦，但是她始终不将这一群黑色的恶鸟完全杀死，因为，只要血鸦不死绝，第二批邪鸟就不会来。可是，一边急行，一边躲避这杀不得的血鸦，谈何容易？饶是漩愔以极其小心，却仍是几度险象环生，只差一点，就将掉入深渊。
　　漩愔冷汗涔涔，却一刻不停止思考。
　　要布“禽阵”，只怕整座山都将是阵法范围之内，那么，生门会在哪里呢？
　　这座山处处是险机，果不出玉姨所言，至今无一人可以走出，无一人敌得过三禽……
　　霎那间，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一群血鸦冲上来，闪躲间，漩愔的一只脚已然跨出了冰道。只消再出一步，就是万丈深渊……顾不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放弃拖住血鸦而避开邪鸟的想法，神思转动，漩愔双手快速结印，递出一招“冰融玉逝”，闪着蓝盈盈的光，挡住了铺天盖地而来的血鸦。漩愔趁势向旁边凸出的冰崖伸出了袖中的“天蚕丝带”，一个轻跃，到达了安全之地。而此时，血鸦群也统统冻僵在那一招“冰融玉逝”之中。漩愔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继续向来路疾驰。
　　每一波攻击之间有半个时辰的空当……
　　这些，她都记得很清楚……
　　半个时辰，找遍整座山，也要将黑羽毛找出来。
　　这不容易，但在如今，却要另当别论了。
　　生门么……也并不难找的……
　　漩愔的脸庞上，自进入雾霭山以来，第一次有了笑容。

　　仁狄和舒琳这边，是血鸦的集中攻击点。一批批墨黑的红眼睛生物不断袭来，使舒琳终于忍不住想要呕吐。仁狄转过头去，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心里竟不由得酸了一下。可是，血鸦是不能杀绝的吧？不然，就会有更强的攻击……可是，舒琳还可以坚持的住吗？
　　“喂，艾舒琳，你还好吗？”转念间，这句话已经问了出来。
　　“你觉得呢？说起来，你还真是笨啊，你的刀呢？你的烈焰斩不是最好的武器吗？为什么不用！”舒琳这时已经忍无可忍了，发疯一般地冲着仁狄大声地呼喊。
　　“我不能用！”
　　“为什么？你想变成血鸦的午餐吗？我不要！”
　　仁狄的眉头皱起来了，之所以不用烈焰斩，是因为知道之后的第二波攻击会更强。虽然中间可以有半个时辰喘息，可是……不、不能让宫主担起这拖住血鸦的任务。必须、必须挺住，为宫主争取时间，唯有如此，才是唯一的活路所在。
　　主意已定，仁狄不再多言，只是一心一意地砍杀着越来越多的血鸦。
　　宫主，老天保佑你一定要尽快找到黑羽毛，这关联到五个人的命啊……属下实在拖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不等第二波邪鸟到来，我和舒琳就先倒在这里了……宫主……
　　仁狄一脸坚毅，看得舒琳有一刹那的恍神，下一刻她明白，即使她今后真的可以得到仁狄，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依然是宫主，因为那是他从小就被灌输的思想，宫主，是整个广寒宫的人要用生命去保护的雪国希望之所在。所以，她在他心里，至多是另起一行的最重要的人，这是究竟幸运，还是悲哀？舒琳不知道，毕竟如今最重要的，是可以活着出了这座山……她应该相信仁狄不是吗？同时像相信他一样相信宫主？应该这样不是吗？好吧，就这样了，等踏出鬼门关，再去想这件事吧……可是，真的能出去吗？
　　“古哇！”
　　血鸦桀然的叫声冲垮了舒琳心头的苦涩，她发现自己想了那么多，竟然又绕回来了。信任，在自己心里，真是不堪一击啊……猛地，她想决定了什么似的，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短剑，眼中带着一点兴奋地对上了血鸦血红色的眼珠。嘴角是一抹邪异的微笑。待到血鸦越逼越近时，才略带惊慌地地喊了出来：“仁狄！”
　　仁狄猛回头望，只见一只血鸦朝舒琳扑过去，利爪衔了她的短刃，另一只则直逼她的胸口……舒琳眼里写满了惊慌……
　　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只余下那个濒临死亡边缘的一抹火红色，却忽略了她眼睛里一份小小的得意……
　　带着炽热高温的长刃划过血鸦群，给这死寂的雪山添得一片刺耳的鸦鸣，然后一切归于平静，仿佛漩愔只是离开片刻，等她回来，就可以继续上路……
　　然而……
　　“奇怪，记得当时就是在这里啊，怎么会找不到呢？破冰的痕迹呢？”漩愔蹲在一片看似丝毫无损的冰面上，伸出手指在地上画着圈。疑惑越来越强烈，镇定如漩愔，也不禁害怕起来。心脏在不听使唤地剧烈跳动，迫得漩愔无法呼吸。怎么办，怎么办……没有任何痕迹，该怎么确定黑羽毛的所在？不觉中，泪水就毫无征兆地流了出来……不可以，不管是谁，仁狄、舒琳、自己还有刚刚救起的两个人，都不该在这里丧命！！可是……心里越来越慌张了，无法控制的心跳，和脑袋里不停止颤动的神经。
　　难道……忽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这个阵法，有霍乱人心的作用！怪不得……
　　心念到处，漩愔静静地闭上眼睛。
　　平静下来，一定要平静。
　　冰心决引导灵力在周身行走一圈，漩愔的身体被柔和的白光包围，明亮、脱俗，就如那日在废墟前的洗礼。漩愔知道，自己的心境依然是另一个层次了……
　　原来禽阵最厉害的地方，并不是所谓的鸟群攻击，而是，厉害如斯的心里攻击！
　　漩愔不得不佩服设计这个阵法的人——用鸟群的攻击打掩护，借此催动的，将是致命的——心里防线的全面崩溃……
　　盘膝而坐，尽可能地放平心境，忘记了先前的焦躁，忘记了周身的严寒，就这样慢慢地沉浸其中……
　　……
　　……
　　终于，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