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山》故有

23、第二十三章 往事

　　脱战后的林山和曲向川顺着之前云凛他们离去的方向一路疾行，终于在一刻钟后听见了一声猫叫。

　　“灰六？”林山立即望向四周，随即听见了一声回应的猫叫声，猫影从树上窜下来。灰六站定在林山的脚下，神气地抬起自己脑袋，晃了晃身体和尾巴，好似在邀功。

　　看来云凛和小竹都很安全，林山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

　　“他们现在在哪？”林山弯腰摸向灰六的脑袋，灰六满意地蹭了蹭林山的手掌，低低的“喵呜”了一声，然后转身朝西南方向奔去，两人立即跟上，随着灰六跑了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便停在了一个崖壁前。

　　抬头望去那崖壁高耸入云，于黑夜中看不见顶端，原本在林中随处可见的各种植被也在此处不见踪影，只剩下光秃秃的岩石，如刀削一般，极为险要。两人站立于此处，那崖壁居高临下，像一个巨大的怪物俯视着二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便在此时显现出其威力，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灰六对这种“威压”却毫不在意，它早已与山融为一体。

　　两人发现壁上有一条极其狭窄的石路，仅十厘米左右宽，行走在上面稍有不慎便会落入那万丈深渊。灰六回头看了一眼，示意两人跟上，然后便凭借着自己那轻巧的身体迅速从壁上跃过，根本用不上那狭窄的石路。看来灰六挑了这么一条好路，还是完全是为林山他们着想。

　　正当两人准备抬脚时，突然听见身后的林子里传来了轻微的声音，但瞬间又消失了，像是枯叶被人踩碎，又像是枯枝掉落在地。

　　刚刚经历了生死一战，此刻的神经尤为敏感，曲向川立即回头望向幽暗的山林中，低喝道：“什么人！”。林山也循声望去，而先行一步的灰六已经停在了崖壁一个极不明显的缺口处，探着头望向此处。

　　林中的一切都瞬间寂静下来，呼吸声清晰可闻，时间的流逝显得更加缓慢。但曲向川仍紧盯着黑暗之中，毫不放松警惕。

　　果然片刻后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半人高的野草中走了出来，那女子身着素衣长裙，面容姣好但有些消瘦，定睛一看，正是今晚原准备借宿那家的“嫂子”婉君。

　　曲向川见是那村子里的人，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仔细看了确定婉君身后并无其他人后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想把我们逃跑的路线带给村民，好让他们来抓我们？”，曲向川说着抽出了刀鞘里面的短刀，冷笑着弯腰做防备状。

　　“不不不！”婉君立即摆手：“刚刚我躲在人群后面听见阿叔说不用再追你们了，我跟那里面的村民没有关系，是偷偷溜出来的，他们已经回村了”。

　　“哦？没有关系？”曲向川挑眉，狐疑地打量了一番婉君，晚饭间他和阿叙恩爱的模样还在眼前。

　　“我与阿叙结为夫妻是被迫的”，婉君听见曲向川的疑问后立即上前一步皱着眉头解释，眼底瞬时泛起了泪花，还带着一丝鼻音和哭腔：“你们可还记得晚上席间阿叙同你们说的，关于我和他的那些事情”。

　　“记得”，才不过两个时辰不到，曲向川自然记得。那时听见阿叙说夫妻之间的经历与苦恼时，自己因为同情阿叙，还曾与他举碗对饮，现在想想颇不是滋味。

　　婉君低下了头，抬起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泪珠顺着眼角划过脸颊，苍白的嘴唇微启：“我确实于八年前嫁给了人，并于一年后生下了一儿一女……但我的丈夫并不是他，而是一名商人。五年前，我们的商队一行十八人从此地经过，赶了几天的路，大家都已经乏累了，傍晚时分正好遇到了那些村民，他们热情地邀请我们到村庄中去做客，于是商队就随他们进了村子里，但没想到进了村子后看见了他们圈养的一些裸体人，这才发现他们是吃人血的怪物。可我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将我们囚禁起来，挑选了其中年轻力壮一些的出来，问他们是否愿意加入到村子里去，其中也包括我的丈夫……”。

　　话声停顿了一下，曲向川已经知道了后面的发展。

　　伴随着哽咽，婉君接着道，声音有些颤抖：“他们不愿意，村民……就把他们十七个人全给杀了，将他们的肉晒干，以备后来食用。那些肉干就放在阁楼里，我每晚睡觉时都会梦到他们被开膛破肚时那惊恐的眼神。而我，我……我不敢死，我的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我和丈夫回去，他已经死了，我得活着，找机会回去”。

　　“所以……他们为什么愿意接纳你？”曲向川知道此时对这样一个脆弱的女人进行质疑有失风度，但若是带上她就必然会暴露小竹和云凛，为了他们的安全，必须问清楚，更何况一个能在村子里蛰伏三年的女人一定不会像她外表那般不堪一击。

　　“他们原本是要将我一同杀了的，村子里虽然女人不多，但还不到必须留下的地步，更何况我这样瘦弱的身体在他们看来也并不能在生殖和繁育上带来帮助，强壮的劳动力才更吸引他们。但是阿叙出现了，他向村子里的阿叔求了情，最后将我留在了他的身边。在他们看来，村里的女人们并不属于某个特定的人，男女之间的行为都是为了繁殖后代而服务，除了我，阿叙将我护在了他的身边，不让其他人碰我”。

　　“你爱上了阿叙。”林山说道，语气不带疑问，是平淡的直叙。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女人痛苦地摇了摇头，“我隐忍着待在他的身边，从不将与他提起过去，而他早已知道我的一些事情，将我丈夫的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为我做了两个木偶娃娃，慰藉我思念儿女的心情。尽管如此，他终究是亲手将我丈夫送上屠场的人……我怎么能爱上他……”

　　“我想逃离这里，我想回归到平常的生活中去，我从未杀过人，也没有参与过任何一场宰杀仪式，没敢吃过一口肉，我的手上和身体里没有沾染别人的鲜血！”婉君情绪愈加激动，大颗的泪珠留下来：“我想要回去！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在他们的魔掌下逃离，你们是唯一全身而退的，这次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求求你们带上我！否则我一定还会被他们抓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