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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忤逆 ...

  •   怪不得当日在天府山小道,张嗣晨偶然提起,为何在槐树妖的身上感受不到阴气,她是一只陶泥茶宠化成的精怪,怎会有阴气?

      顾谋知道了此行的方向,直接返回淮垠县,照着记忆找到了“敬宅”,宅子久无修缮,且无人踏足,百姓们虽然乐道此事,却少有替敬家打理院子的,只因张家被灭门一事,大家都觉得这院子里还住着敬琅的魂魄。

      顾谋没有去推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而是直接跃进去,宅内积着厚厚的灰,却散发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他抬手轻轻一挥,障眼法不攻而破,满院茶树呈现在眼前。

      正是红尖。

      种植红尖所用的泥土,里面飘着浓重的血腥气,障眼法解开后才如同春笋破土,直直钻入顾谋的鼻间,腥气逼人。

      门外传来一丝异动,顾谋凛了凛神,用最快的速度隐匿身形气息,往里屋一躲。

      一个姑娘走了进来,她没有推门,而是直接穿墙而过,正是香怡。

      她面带有倦容,手上拿着一只乾坤袋,将乾坤袋使劲拧了拧,仿佛没有听到袋子里面发出的惨烈叫声,拉开一点点袋子口,悬于茶树上方。

      乾坤袋的袋口中逐渐流出黑红色的鲜血,混合着被碾碎的内脏碎骨,均匀地铺撒在泥土中,这些黑色的泥土便如同活了过来,贪婪地吸食着鲜血。

      好狠毒的女人,顾谋心道。

      这袋子里的显然是个活人,她用手将其身体活生生捏碎,然后当做肥料喂养“妖树”,却始终面色如常,仿佛自己用来浇树的并不是活人的鲜血,而是普通的清水。

      原来她每月下山一趟,便是为了“浇树沃肥”。

      “好吃吗,主人。”香怡将封印解开,淡淡一笑。

      茶树仿佛活了一般,轻轻随风动了几下,接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淡灰色的雾气慢慢从茶树中冒出,汇聚于上空,化成一个眼熟的魂魄——

      “放过我吧,小茶。”

      飘在上方的敬琅面容清雅,却尽显苍白,明明是完整的魂魄,却不带半分灵气。

      “主人又说胡话了,次次都说一样的话,小茶给您来的好东西,您不也吃的高兴?”

      作为一只魂魄,却无法左右的行为,总是浑浑噩噩地活在封印,下意识啃食汲取定期送来的“养分”,他为自己感到悲哀,这样的他还算是一个人吗?

      因他而死的那些人,下了地府后会不会受苦,来生能不能拥有一个好家世?

      他们也很痛苦吗,比此刻被圈禁在此的他还要痛苦吗?

      “我被你强留于世,地府早已除去我的名字,此后只有灰飞烟灭一条路,如此凄惨,还不够么?”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将你留下,否则你我便从此永无相见之日,主人你忍心吗?”香怡眼角含泪。

      “我留下来,日夜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痛苦,这是违背天理,倒不如当初干干净净地,随着张兄去了。”敬琅语气平静,只有深深的无力,想来这话已经说了无数遍。

      “张亭柳已经被我挫骨扬灰,魂魄拿去泡了冥河,河底鱼群精怪很是满意他的味道,小茶怎会让敬琅和他一样凄惨?”香怡笑着说,满眼都是温柔。

      这是一种病态的爱,她却全然不知。

      敬琅望着已经全然陌生的小茶,心中一片悲凉,慢慢隐了身形,回到茶树里。

      “小茶是为你好,为了寻得此秘术,小茶险些付出生命的代价,等我再努一把力,拿到那姓顾的躯壳,此后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拿到他的躯壳?

      顾谋皱了皱眉心,听闻诡道有一秘术,除了净灵以外,有一部分人生来便是为了修道而生,体魄通灵,这么说的话,他也算一个。

      而那个秘术说白了,便是找到这样的一个人将其杀死,躯壳留下,施以秘法,便可当做上好的“容器”,引入另一只魂魄,由死而生。

      这么邪门的法子,香怡是从哪里得知的?

      那一次,他明明亲眼所见,敬琅和张亭柳的魂魄归于天地,为什么此刻得知的二人结局,各有不同?

      很明显,有人暗中布下捕魂网,将魂魄又收了回来。

      这样复杂的心眼,真的是她一人所为?

      他心中思绪万千,便见香怡习以为常地和敬琅道别,“主人,你好好歇息,小茶下个月再来看你。”

      顾谋慢慢走出来,望了茶树许久,从怀中拿出一只锁灵囊——

      慢悠悠地回到后山,香怡才感到不对劲,她下意识朝那棵槐树跑过去,却发现自己设下的障眼法不见了,转过身才看见,张嗣晨和顾谋正站在身后。

      香怡面色一僵,后退一步:“你们……”

      “好久不见,小茶姑娘。”张嗣晨冷冷道。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香怡脸上浮现苍白之色。

      “就在刚刚,敬宅。”顾谋开门见山,举起手中的锁链囊。

      “你!”香怡大惊失色,伸手便要去夺,被他一掌掀开,接着设立结界防止她逃走。

      不过是一只修为稍高的茶宠精,修的还都是幻术之道,不擅近战,尚且好对付。

      “你全都知道了?”香怡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锁灵囊,咬牙道。

      “说,死于你手中的百姓究竟有多少?”

      香怡冷笑一声,缓缓道:“不过是一些,就算消失了,也没人关心的人,那些人活在世上毫无用处,可我的敬琅一生和善,他的性命还比不上这些人吗?”

      “你也知道,敬琅一生从未作恶,却因为你的一己私欲无法投胎,人不人鬼不鬼地留在你身边,这也算你口中的……活着?”顾谋道。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别无他路!”香怡恨声道,见他面色更冷,随即慌了神,声音颤抖:“算我求你,求你把他还我,此后我另寻他法,不再害人……”

      “你可曾问过,敬琅愿不愿意继续‘活’的这世上,你可曾想过他的痛苦?”顾谋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香怡没有精力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只锁灵囊,慌不择路地央求,声声带泣:“求你!先把他给我,他还很脆弱,待在锁灵囊里太久会受伤的,你……你先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顾谋摇了摇头,不再同她废话,在香怡诧异睁大的目光中,握着锁灵囊的右手一紧,直接将里面的魂魄拧碎!

      果然很脆弱,被强留在这世间的东西,违背天伦的东西,总是难以稳固的。

      “不要!!!”

      香怡歇斯底里地大喊,状似疯魔,冲上去试图用双手抓住一缕魂魄,却抓了满手空气。

      敬琅的魂魄迅速消散归于天地,像安神香的白烟,什么也没留下,恍惚间,顾谋好像听见一个极轻的声音:

      “谢谢……”

      他抬头看着天空,淡淡道:“不谢。”

      “你——你杀了他!你竟敢杀了他!”香怡面露狰狞,看不出往日的一点美貌,妖态毕露,泪水汩汩而下:“你竟敢……”

      “本尊问你,你身后可有人指使,是何人所使?”

      “你杀了他……你竟敢……”

      “请如实回答,本尊给你一个全尸。”

      眼前的少女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状似疯魔地趴在地上,指爪青筋暴突,一双眼睛满是心惊胆战的恨毒:“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顾谋……不得好死……”

      顾谋冷冷地看着她,抬脚朝他走过去,旁边突然有人冲出来,挡在香怡面前:“尊主,你要干什么?!”

      张嗣润死死地护着身后神似疯癫的少女,看着二人:“你们……你们要干嘛?”

      “嗣润,给我回来!”张嗣晨完全没料到他会从旁边冒出来,心里一惊,厉声大喝。

      “张嗣润,让开。”顾谋眸色冷凝,往前逼近一步。

      “嗣润,你做什么,哥哥同你说过的话都忘了是不是?快点回来,听到没有,给我回来!”

      张嗣晨再也顾不得平日温文尔雅的形象,毫不掩饰的慌张,生怕弟弟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只恨自己没下狠心将他关禁闭。

      “哥哥!尊主!你们要杀了她吗?这件事一定有误会,你们查清楚了再处置她好不好……”张嗣润见他逐渐逼近,也往后缩了一下,乞求地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顾谋蹙眉,不解地看着他。

      “尊主,别杀她,求你了……”张嗣润眼眶泛红,满脸无助。

      “张嗣润,本尊再说最后一次,让开。”

      “嗣润,快过来,算哥哥求你了,从小到大,哥哥从来没有强迫你做过什么事对不对?你就听哥哥的话一次,好不好?”张嗣晨的眼睛也红了,他急得上前一步,哀求地看着弟弟。

      “别……别过来,哥哥对不起,她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张嗣润一边落泪,一边抱着香怡不断颤抖的身体,慢慢往后挪。

      “嗣润,嗣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哥哥吗?哥哥求你了,求你回来,哥哥不能没有你……”

      张嗣晨急得语无伦次,弯腰朝着他伸出双手,乞求下一刻的弟弟向往常一样,冲进他的臂弯。

      可是,嗣润的样子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表现出如此直接的忤逆。

  • 作者有话要说:  肝死我了肝死我了
    因为没什么人留恋这个小配角吧 那我就写死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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