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二十几岁的大男孩》犬色

1、chapter1

　　沈怀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十五岁学会抽烟喝酒，十六岁和人上了床，十七岁辍学踏入社会，十八岁时候和一群社会当代青年混成一团，最后却因为把那个人的鼻梁给打断，被送进了监狱里。
　　和大多数人一样，沈怀只是自己选择了生活方式而已。
　　但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的，是他生在了一个几乎没曾听到过欢声笑语的家庭里。父母还未成年便上了床，后来意外怀孕打过胎，再后来二十一岁仓促结婚有了沈怀，二十六岁的父母，仍然像个处于叛逆期的孩子，将沈怀排斥在他们个人的世界之外。
　　记忆里大多数的片段，是父亲每日的酗酒和母亲每日的抽泣。
　　那个狭窄阴暗的家，对沈怀来说已经记忆模糊。
　　唯一记得的，是五岁那年的沈怀，在幼儿园散学后独自一人走回了家。被摔碎满地的杯碗，散落了一地的家具，左脸沾满了鲜血的母亲，和那个红着眼大口喘着粗气的父亲。
　　沉默站在角落里的沈怀，在绝望的时间里，亲眼目睹了父亲发疯的一面。
　　也就是那天，因为父亲和母亲的争执，沈怀被父亲一把推开，整个人跌倒在玻璃渣子上。右手手臂瞬间皮开肉绽，滚烫的鲜血让还是孩子的沈怀只能沉默无声的张了张嘴。
　　后来是父亲抱着自己，冲进了附近的一家医院里。
　　再之后，沈怀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了，这个像是孤儿一样的孩子，跟随着奶奶一起生活。从孩童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然后从青年开始缓慢走向中年。
　　好像伪装自己的内心，是每个人都无需多学的天赋。
　　抽烟、喝酒、满嘴脏话、甚至和人扭打成一团，这个过早成熟的大男孩，用他自己的方式，大声的将内心深处扭曲的某些东西释放了出来。他甚至还清楚的记得，那个老家街角胡同里，自己被一群人围堵在死角里，冰冷的钢棍用力的砸在自己后背上，疼痛和晕眩让沈怀在医院里度过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
　　医院护士说自己命大，断掉的肋骨差点刺穿了肺脏。
　　但毫无意外的，沈怀这辈子都不能和普通人一样，只靠力气去赚一口饭吃。护士说他身子本就孱弱，肋骨变形的厉害，就算是以后慢慢休养，也做不了什么力气活。
　　二十三岁那年，沈怀和奶奶说想出去看看。
　　于是他独自一人，背着单肩包和几件老旧的衣服，坐在摇晃了三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上，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离开的时候，有人找到了沈怀。
　　是以前混社会的时候，偶然认识的一位比自己长了一岁的青年，个头高高的，但瞧着瘦瘦的，皮肤泛着一种病态的枯黄，盯着人瞧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眯起双眼，两手总是揣在裤兜里。
　　“怎么突然想出去了？”
　　接过何云递给自己的香烟，沈怀抬起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抬手挡住视线，轻声叹了口气。
　　“呆够了，就想出去瞧瞧。”
　　何云斜瞥了一眼沈怀，细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用力吸了一口。
　　“那她？”
　　沈怀楞了一下，不太确定的望了一眼何云。
　　“谁？”
　　何云沉默着，将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脚尖使劲捻了捻。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反正这个年纪都是玩玩而已，谁也没必要真的去较真是吧？更何况……现在她过得好像还挺好，听说和一位社会小头头混在了一起，吃喝不愁了。”
　　沈怀笑了起来，明白了何云话中所指。
　　但是他没急着回答，反而是转过身面对着何云。这个比自己高了小半头的青年，愣愣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怀，不等他开口，沈怀忽然探着身子，一把扶住何云的后脑，整个人探了上去。
　　大脑一片空白，但又好像自己一直都在想着这一幕。
　　感受着潮热触感的何云，自嘲的笑了笑，任凭沈怀疯狂侵略着自己的嘴唇，
　　也难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的倒是一点都不假。但何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沈怀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
　　何云眯着双眼，歪着头望着沈怀嘴角上的口诞。
　　“但咱俩不是一路人，至少我对你……还没什么感觉。何云，别总是觉得这样的穷乡僻壤里，你只要安逸的等在原地，就一定有人会翻身跃海找到你，那都是放屁的梦话，甚至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擦了擦嘴角，沈怀低下头，用你踩了一脚烟头。
　　如果当初不是何云把自己背到医院，或许那个时候，沈怀真的就死在那条胡同里了。但其实那个时候，沈怀的意识还未完全昏迷，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一边哭着一边在雨中小跑着，反复念叨着记不太清楚的几句话。
　　关掉手机屏幕显示的短消息，沈怀抬起头透过车窗，望着眼前这座夜幕中悄然苏醒的城市。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无数奔驰宝马在轰鸣声中冲过沈怀的视线。
　　开着一辆限定款保时捷小跑的姑娘，戴着一副夸张的□□镜，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位置上，斜瞥了一眼坐在车窗内的沈怀，扯了扯嘴角，用力踩下了油门，迅速的消失在了沈怀的视线中。
　　大片林立的楼房建筑，四处散发着商业化气息的街道。
　　那些横竖在街角某一处的巨大广告牌，霓虹灯耀眼的光亮，散发着浓烈刺鼻的金钱味道，在这座寸土寸金，大多人要拼上命才能讨生活的城市一处，沈怀走下汽车，望着眼前这座陌生的城市，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走在街道上的人，明显的分为了两类。
　　衣着靓丽，满身散发着光亮的年轻人。
　　满脸倦意，浑身只有双眼才能瞧见阴暗光亮的年轻人。
　　“沈怀。”
　　早早等在汽车站外的赵庆余，抬头望见站在车站车牌前的沈怀，他冲着沈怀挥了挥手，一如既往的十几岁年轻模样，只是换上了一身精致西装后，整个人梳起了满是油光的碎发，伴随着皮鞋踩地发生的清脆响声，赵庆余上勾着嘴角笑了笑，然后轻轻一拳砸在沈怀肩膀上。
　　“好久不见啊。”
　　沈怀笑的有些苦涩，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
　　抬手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宝马车，赵庆余挑了挑眉。
　　“走吧，先找个地方吃饭去，边走边说。”
　　两手不自然揣在裤兜里的沈怀，望着赵庆余消瘦的背影，他沉默的低下头，视线瞄向不远处那些衣着亮丽惹人视线的姑娘，朝着挤眉弄眼挺着腰杆的模样。好像每个人，都已经自顾不暇了。
　　手机屏幕上，依旧显示着那条简短的消息。
　　是何云三个小时前，发给自己的短消息。
　　内容说得不多，大概意思是说何云也打算出去看看，因为有人和他联系过，他只想去确认一下他和那个人的关系，然后再作打算。
　　但其实没什么。
　　沈怀犹豫了好久，才缓慢的，回复了何云这条短消息。
　　“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