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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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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洁见兰之馨低头默默,似乎要流泪的样子,也不忍心再奚落她,却又抹不开面子显露内心的关爱,只好强做冷漠地甩下一句话,做势要离开。
“梅洁!我家里穷的只剩钱了,你可不可以可怜可怜我,给我一点爱,让我变得富有?”
兰之馨对著梅洁背影,不顾一切,放开嗓门大喊。洁,不要走,陪陪我好吗?
受不了了了了了!商场人来人往,她竟喊的如此露骨。梅洁气得仰天长叹。真是个不知羞耻的白痴!
“为什麽你总是践踏我的尊严,对我的爱视若无睹,认为和我上床无足轻重,恨不得我病死才合你的心?为什麽你总是嫌我烦,对我白眼相加,吝啬到一个笑脸、一个温柔的眼神也不给?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吗?真的不知道我的心里都是你吗?我要怎麽做,你才能对我好一点呢?……为什麽我们每次见面都要吵架?从来没有平心静气地谈过心?”
“给我闭嘴!”
哪里来的这麽多问题?恋爱是可以一躇而就的吗?受了一些小挫折就抱怨个不停,以为我梅洁这麽好追的?白痴!商场里到处都是人,别嚷嚷啦!你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容易冲动的家夥,快给我闭嘴!
梅洁红著脸,皱著眉头,面对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极其难为情。气恼地转回身来,那个不知羞耻的家夥嘴巴还在动著,看不出有减速和停下来的迹像,梅洁的脑海上空依然惊天动地回响著她刚才那一串问话,已经听不清她现在在说什麽。
先前的一声怒喝显然没起到丝毫的作用,梅洁气急败坏地走到兰之馨面前,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使出浑身的力气,用老鹰抓小鸡的姿势,抓了一只高她半头、美丽优雅的小鹤,走出了商场。
有人惊呼,有人摇头,有人叹息,有人会意地笑。从商场出来的一路,经过的人无不驻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两个少女,野蛮的满面怒气,高贵的嘴里不停地说著“不堪入耳”的话。无论从相貌还是从行为,她们都是名符其实的超凡脱俗,视公众规则於不顾: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施暴,一个则旁若无人地向抓著自己的女孩表白、哀求、抱怨。虽然对此情绪复杂,但无人愿意插足,小恋人之间动手动嘴是常事,干涉她们的吵闹,一定会吃力不讨好。
直到被梅洁拉进了离商场不远处公园中无人的一角,兰之馨依然没有住嘴。梅洁气到已经无力责骂她了。松手後便闭上双眼,软软地瘫倒在长椅上,一脸无奈到要死的表情。
到底是娇弱了些,体力不好。从商场到这里,人家虽然做势挣扎,但根本没有用力,都是随你的力,乖乖被你牵著走到这里。你怎麽就累成这样了?还生气,还无奈,人家问了那麽多问题,你一句都不答,叫我怎麽住得了嘴?
看著梅洁虚弱的样子,兰之馨嘴巴张合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最後还是闭上了。这麽不喜欢我说,我就不说好了。一脸委屈地紧挨著梅洁坐下,伸出双手,轻轻转动梅洁的头,让它靠在自己的肩上,长椅的木制靠背太硬了,头会觉得难受吧?好久没有这样近看过你的脸了,感觉你比以前更美了,可以吻一下你的脸颊吗?
“别碰我!”嗅到熟悉的鼻息,心中触电般一阵痉挛,不能就这样暴露对她的感情!梅洁不是容易追的!想到这里,梅洁睁开眼,推开兰之馨凑到面前的脸,顺手把她整个人推的离自己远一些。
“告诉你为什麽我们每次见面都吵架,不能像姐姐和上官一样温文尔雅、心平气和。”
眼见兰之馨低下头,双目晶莹,眼泪就要夺框而出,梅洁有些慌了。她的眼泪会流进自己的心里,把它融化,使它释放出软软的柔情。一定要想办法阻止才行啊!脑中飞快地想著刚才她说过的话,情急之下,只捡到自己发怒抓走她之前的碎片,於是连忙开口说道。
“喔,为什麽啊?”
终於肯和我说话了。兰之馨抬起头,由於注意力转移了方向,眼中雾气渐渐退去。你是怕我哭,还是又想出什麽恶毒的话来伤我呢?洁,不要再伤我了,好吗?求你了……
“这个嘛……是因为……虽然都是美女,我们两个却是小妖级的,而姐姐和上官是仙女级的……你见过有小妖见面不吵架的吗?妖精要想得道成仙,往往要修练几千年。像我们两这样的小妖,要想不吵架,这辈子,你就别想了……”
如果一个人竭尽全力想要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感情。她或许能成功,但一定会在某个她意想不到的时刻,失去控制地露出破绽。尽管这样的错误事後可以弥补,但在那一刻,依然会让对手窥见她心中一斑。
此时此刻,你话语中充满幽默的气息,声音也是如此悦耳。你是如此可爱,叫我怎麽停止对你动心?其实……你也是爱我的吧?只是,为什麽不愿承认啊?兰之馨想著,甜甜地笑,一脸的幸福,眼泪顺著脸颊无声地流下。无论是对梅洁这番话的表面,还是对这“意外事件”透露出的利好信息,都足以让兰之馨笑出眼泪。
我都说了什麽啊?说兰之馨长得美,用“我们两个”来称呼我和她,甚至提到了“一辈子”……梅洁咳嗽一声转过身背对著兰之馨,脸上现出这样的表情-----我疯了吗?怎麽说出这样的话?我暴露无遗了,我赤裸裸了,拿什麽来遮掩呢?
“喔,原来这样啊?还以为是你讨厌我呢!呵呵。以後,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是不要拒绝和我见面就好。打是亲骂是爱,我喜欢和你做一对这样的小妖。反倒是仙女,画地为牢,作茧自缚,闷雅的让人不舒服……”
“你……你不要在这上面大做文章!我不过随便打了个比方。”梅洁恼羞成怒,气的转过脸来,美目圆睁,嘴角挂著怒气,凶凶地盯著兰之馨,但终究不敢和她温柔的双眸对接,受不了她充满爱意的目光,又心虚地转回脸去,“你也不是穷的只剩钱,至少你好脾气的弥勒佛爷爷是疼你的,还有兰萱、梁祝宁以及和你交往过的数不尽的其它人,她们应该也是爱你的。”这显然是另外一个话题,梅洁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哪有和数不尽的人交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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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之馨惊的目瞪口呆,是谁诽谤我?!叫我查出来,非把他撕成碎片!
中招了!真是头脑简单。我故意试探的。反应这麽大,看来不是阅人无数一档的。梅洁摸了摸鼻子,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气得嘴角抽动的兰之馨,心中暗自好笑。
“除了梅洁你,只有兰萱令我动过心。兰萱活著的时候,我诸事都依赖她,把她当万能的大姐姐,而她也从来没令我失望过。我因此非常喜欢她。自问这种喜欢其实和爱情无关。但是兰萱对我,就不一样,她是真的爱我,把我当恋人。这一点,家里长辈都看得出,为此批评她不知多少次。加上她想要和我亲热时,我总是婉转地抵制,因为觉得她湿湿地吻在我的额头上,痒痒的难受,这很伤她的心。我17岁时遭□□绑架,兰萱带著家里其它保镖努力救出我之後,开车撞上勿勿赶往机场逃命的□□老大的全家,与他们同归於尽……”
原来兰萱已经死了……你只属於我……
梅洁目光痴痴扫过兰之馨的额头,眉毛,睫毛,眼睛,鼻子,脸颊,最後落在她嘴巴上。她的双唇,樱红柔润,有完美的曲线。想起那晚吻它们的感觉,心中一阵痉挛。急忙收回目光,掠了一下垂在胸前的长发,低下头,看铺著小石子的地面。
“她死後,家人在她的卧室发现她给我的遗书,上面写著‘阿馨,我爱你。但我知道,你不会属於我。生不堪此痛,唯以死解脱。盼爱馨开心生活,勇敢去爱。莫学我。’……想起她生前对我无微不至的体贴、爱护和种种的好处,我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感情也随之升华。我常常梦到她走到我的床前,弯下腰温柔地亲吻我的额头,而我却不再觉得难受,心里仿佛电击般一阵抽搐,想要她一直吻下去,永远不要停下来,想要她抱我,紧紧地抱我,抚摸我的全身……嗯……那个……梅洁,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兰之馨呆呆地目视著远方,说的动了情,逐渐进入无人境界,直到心血高涨时想到与梅洁的温存,才意识到此刻梅洁就坐在身旁。
“嗯……有点吧……”
放心,我不会吃死人的醋的。不过,还是拜托你不要说了。我怕上了火,会手脚不老实。这里可是公园。
“嗯……其实……和兰萱……只是在梦里……和你,才是真的。只有和你,没有其它人。”兰之馨结结巴巴地解释,见梅洁低著头,也不看她,以为她生气了,又激动起来,“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没有半字虚言!我不懂我算不算爱过兰萱,但我可以肯定,我是爱你的!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
“啊?!你是说在公交车上吗?我把你踢下车後,透过车窗看到你暴跳如雷,两眼充血,一脸要把我生吃活剥的神情,不要告诉我,你是用这样的表情来表达对我的喜爱喔。”
想起那天在公交车上的见面的情形,梅洁忍不住笑了。
“真的是一见就很喜欢。从你上车的那一刻起,我的视线便没有离开过你。你美的让我心碎,而且一脸的飞扬跋扈,让我觉得你生气时一定是超可爱的。因为一直看著你,下车时被後面的人撞到,脚跟不稳,一个踉跄踩到你的脚。哇!你立即发了大火,骂我没教养不说,还在我下车时踢了我一脚!果真是很可爱,只是脾气比我想象中大的多,一时难以适应……呵呵。”
兰之馨滔滔不绝地说完,傻笑起来。转脸看向坐在身旁的梅洁时,却见旁边的椅子上空空如也,还以为转错了方向,等到转向另一边看时,也是不见人影。
耶?!梅洁哪去了了了了了了?!竟然在我大诉衷肠的时候跑掉!这家夥真是………
兰之馨正恨也不是,气也不是时,衣兜里手机响了起来。有短信。打开看时,是梅洁发来的。
“你今天说了好多肺腑之言,而且有流泪,我只好趁你不注意时溜掉,怕你说完了,又打我巴掌。”
这家夥还记著在辩协办公室的事。我再不会打你啦!那一次,是因为不习惯被人怜悯。别看我在你面前总是犯贱,其实,我是很骄傲的人呢。
兰之馨看完短信,又好气又好笑时,梅洁又一条短信发过来。
“没有蜘蛛侠的本事,还是不要去爬楼了吧。我可不是担心你喔,只是明天很忙,没空去替你收尸。”
担心我就直说嘛!拐弯抹角的做什麽啊?呵呵。爷爷果然是大智慧,和梁祝宁的戏虽然演的笨拙,效果其实还不错呢。
看完短信,盯著手机桌面照片,那天在植物园从碧桃林里窜出来抱住梅洁照的那张,两人唯一的合影,脉脉含情地看了半天。嘴角轻扬,笑容绽放在脸上。
和贺剑成的比试是要取消了。本来就没有必要,现在更是失去意义。只是,要打一仗是难以避免了。梁祝宁是主动向我投怀送抱,梅洁分明是在你臂弯里挣扎。敢欺负我心爱的人,不教训一下怎麽行?而且,梅洁看起来,已经接受我了耶!我实在是太兴奋,得用特别的方式发泄出来才行呀,不然,我会高兴的疯掉吧?
有时候我感觉我完全不了解你。你似乎很深地爱著我,却又时时拒我於千里之外,不可触摸。好想知道,你的心到底是怎样的?
上官坐在石凳上,两手托腮凝视著身旁趴在石桌上睡著的梅清,思绪悠长。成熟娴雅的梅清,沈睡时的面孔却如一个稚嫩的孩子,让人不由的产生疼惜和怜爱之情。上官多麽希望这张宁静的脸能永远沈睡在她的身旁,不要睡来,让她静静地、永恒地守护。
一阵风吹来,头顶的垂柳轻拂起细柔的枝条,浓阴下倾刻掠过丝丝清凉,几片深绿的柳叶,轻舞而下,有一片,飘落到梅清的额头。
不许你碰我的梅清。上官身体微微前倾,伸手,轻轻捏下柳叶,扬手,扔到旁边苍绿的草坪,看著它的身影淹没在草丛中,唇角轻扬,脸上漾起顽皮笑容。我是不是很小气,连一片小小的柳叶也不能容?
转回头,梅清依然恬静地睡著,红润的双唇光豔可人。上官的心砰砰地越跳越快,禁不住低头想要吻上她的唇,却不小心惊醒了梅清。
梅清缓缓睁开双眼,看见上官痴痴地低头,要去吻她的嘴唇,吃了一惊。立即坐起身体,整理散落额前的几缕乱发。上官欲吻的嘴唇,尴尬地悬在空中,不知所措。
“你怎麽在这里,林林呢?”
想起本是和林林一起在柳树下的石桌上看书,醒来却只见上官,梅清有点奇怪地问道。
“我来的时候,她说有事,先走了。让我等你醒了告诉你一声。”
上官收回前倾的身体,低下头,脸上泛起红晕。即害羞,又有点沮丧。
“喔……”
梅清点了点头,翻开书本。
“刚才我……”
“你……”
“嗯,你先说。”
上官刚要解释方才的行为,梅清几乎在同时开了口,上官本就没想好怎麽说,连忙停下来,想先听听梅清说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梅清并不谦让,低头想了想,抬眉问道,双眸盯著上官,目光中满是疑问。
“呃……”
上官立即慌了。几个月建立的信心几乎在霎那间崩溃。隐患终究要浮出水面了吗?我是不是主动坦白?那样的话,梅清永远都不会再理我了吧?
“有时候会想,为什麽无论我在哪里你都能找到我,静茗你难道有未朴先知的特异功能?呵呵。”
梅清说著,笑起来。并未察觉上官脸上的惊慌。
原来她只是随便说说。上官不由松了一口气。可是,这件事,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终有一天会东窗事发的吧?如此想著,心中隐隐作痛。随著梅清,窘窘地笑了笑,不知该说什麽。
“梅清!静茗!”
正在两个人陷入沈默之时,不远处响起柳欣然的喊声。
梅清和上官抬起头,寻著喊声看去,只见柳欣然气喘吁吁地正向边跑来,身後跟著林林、杨杨和杜诗雨。
“发生什麽事了?”
梅清站起身,没等柳欣然跑到身前,便迫不及待地发问。看她们一个个焦急的样子,一定出了什麽事。上官也跟著站起身,向四人投去询问的目光。
“刚才梁祝宁打电话让我带几个人帮忙找贺剑成。说武协的人看见兰之馨来找贺剑成,两个人先是发生争吵,後来就开始推攘,再後来,就不知去向。梁祝宁担心他们会出事,却到处找不到人,两个人的电话都关机,一个也联系不上……”
柳欣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林、杨、杜也跟著不时补充几句。
“怎麽会这样?他们的比试不是取消了吗?”
梅清很不解。
“听梁祝宁说,昨天贺剑成去找过梅洁,我想问题可能就出在这件事上。”
柳欣然身为网球协会会长和篮球社社长,观人察事自然有两把刷子,一下子道出了事情的关键。
“兰之馨和贺剑成一定找地方打架去了,而且一定在B大校园内某个地方。他们不可能去教学楼,体育场,餐厅,宿舍及其它学生往来较多的公共场合,照这样看来,只有一种可能,欣然,你赶快带人去学生活动中心,一一搜查各个学生社团的办公室,他们肯定在其中一间办公室里。”
从一开始,她就看出兰之馨粘梁祝宁的用意。只是不便插手。而且也不想插手。她即使会对梅洁放手,但绝不会帮著别人来追她。她不阻止,不帮助,只打算冷眼旁观。虽然心中百味交加,痛苦不堪,她依然用理智克制自己。但是事情到了要出人命的地步,她不能再不闻不问了。
“我们只找过武协的办公室,其它的都没看过。我现在马上叫人去找!”
柳欣然对於梅清的判断,从来坚信不疑,因为她从来没有失算过,否则她便不是梅清了。
“等等!”
看著四人迅速奔跑的的背影,梅清忍不住喊了一声。
柳、林、杨、杜立刻停了下来。转过脸来看著梅清。
“打电话告诉梅洁。”
梅清风清云淡地说完,重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翻开书。
“喔……”
柳、林、杨、杜愣了片刻,交换了一下目光,这才点点头,勿勿地离开。
学生活动中心三楼,风云漫画社门前,十几个人目瞪口呆地静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楼前一直悄悄目睹这一幕的白桦树似乎再也看不下去了,枝条开始随风舞动,浓密的树叶彼此摩擦发出“哗哗”的响声。
可是,沈默并没有被打破,走廊上这十几个人依然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著房内,姿势各异,像形态翩翩的群雕。
B大的学生都知道,武协会长贺剑成是河南嵩山人,祖上连著几代都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出身武学世家的他,曾在很多全国性武术比赛中获得大奖,高考时,虽然分数没有达B大录取线,却以武术特长生的身份被破格录取。
然而,眼前的贺剑成,鼻青脸肿,嘴角流血,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下去。兰之馨虽然胳膊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一抹殷红,嘴唇红肿、有被重拳击中的痕迹,但双眸炯然有神,满目杀气,拳脚依然灵活,且跳跃自如。贺剑成明显处於下风。即使他咬牙切齿地坚持打下去,胜利的署光也不会降临已是意料中的事。
从兰之馨出手的动作可以看出散打、揉道、空手道、跆拳道的影子,然而又不能确切说出她到底用的是哪一种。大概她已达到将四者融会贯通的境界。真是了不起。
柳欣然的视线追随著兰之馨的一举一动,心中由衷的敬佩,没想到“科举制”下考进大学的学生,竟有这样的“世外”高人,更为难得是,她还是一位女生,而且有著修长的身材,靓丽的外表。
和兰之馨相比,贺剑成施展的武术,显得“轻舞飘扬”,给人花拳绣腿的感觉。可能是从小耽於读书,所练的功夫,只学到一个外壳,并未触及武术的精髓。虽然足够在一般人面前耀武扬威,但在兰之馨这样练就了一身硬本领的人面前,却难免落败。
所谓会看看门道,不会看看热闹。柳欣然边看边分析,杨杨、林林、杜诗雨及她的部下们,则是十足的在看热闹。灌鸭式教学和受压抑的社团活动,使她们的大学生活既单调且枯燥,郁闷至及,有这样刺激的打架场面看,她们怎麽舍得移开眼睛,怎麽舍得去劝架破坏这可能再无机会看到的“精彩”画面?
由於看得入神,没有人感觉到此刻,她们的身後又多了十来个人,梁祝宁和武协的几个会员也赶到了。有人见到贺剑成已然体力不支,眼看就要倒下来,欲进去将二人拉开,梁祝宁却朝他们挥了挥手,阻止了。
风云漫画社是贺剑成的一个粉丝学姐掌印。贺剑成只要张嘴,不怕借不到漫画社的钥匙。莫说在这里打架会破坏室内设施,就是拆了漫画社,那迷恋著贺剑成的学姐,连眼也不会眨一下。
梁祝宁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号称对她忠贞不二的贺剑成到处留情,和众多对他有爱慕之心的女生保持著频繁的往来,根本不顾她的感受。在她看来,贺剑成做了她男朋友,就该对其她女生不管不顾,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她一人心上。然而,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此刻,兰之馨打在贺剑成身上的每一拳,踢到他身上的每一脚,都在替她解恨。她不会让任何人阻止兰之馨,想要看到贺剑成跪败在女生脚下的样子。
然而,梁祝宁的如意算盘很快落空了。
在她们的身後,一个人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开层层围堵在门口的二十多个人,冲进了漫画社。
“兰之馨!”
梅洁一声怒吼,奔向了兰之馨,抬手就是一巴掌。
梅洁?兰之馨被打了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一手撑著地面,一手捂著脸,茫然地看著满面怒气的梅洁。你怎麽找到这里的?顺著地上的影子再看向门口,那里什麽时候竟然堵的水泄不通!这才想起,贺剑成还没得及关门,她便一记重拳打过去了。
看你弄得一身伤,身上还有哪里没被他碰到?!风华正茂的女孩,怎麽可以让人家随便碰?比试取消了,还找他打架,大夏天的,衣服本来就穿的少,不戴头盔也就罢了,连护胸的马甲也不穿!
梅洁掐著腰,气红了眼睛。也不管兰之馨的辉煌战绩------贺剑成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在兰之馨摔倒在地上的同时,终於无法支撑,瘫倒在地。
她为我气成这样,可见是动了情的。兰之馨站起身来,低著头走到梅洁面前,想要抬眼看她时,正被她目光迎面狠狠一刺,随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你要带阿馨去哪里?”
“你管不著!”
见梅洁突然伸手抓住兰之馨胳膊,不容分说,拉著就向外走,梁祝宁急忙上前阻止,梅洁看也不看她一眼,另一只手猛地一推,推得她後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真是一物降一物。看著梅洁拉著兰之馨远去的背影,柳欣然淡淡一笑,面对梅洁,兰之馨竟“无”反抗之力。可见这世间,真正厉害的,还是攻心之术。
“人家不要去医院啦!只受了一点轻伤,又没伤筋动骨……”
被梅洁拖到医院门口,兰之馨顽固地不愿进。梅洁的力气根本不能和她比,她认真起来,梅洁自然拉不动她。她想要梅洁知道,她很坚强,很能打,她可以保护她。
“你想要气死我吗?!”
明明是一身伤,还说没事。梅洁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可奈何。
“除非……你亲自帮我处理伤口……”
“什麽?!”
梅洁的卧室内。
“啊───”
梅洁在兰之馨腿上一处淤青的伤口贴上一块创可贴,然後重重地一拍,兰之馨惨叫声立刻在房间的上空响起。
这就是你不愿去医院的後果。梅洁撇撇嘴。对兰之馨痛苦的表情不屑一顾。又撕下一块创可贴,在另一处伤口贴上,狠狠一拍。
“啊───”
兰之馨额上泌出豆大的汗珠,皱著眉头,裂开嘴,又是一声大叫。人家刚洗完澡,可是带著露珠的出水芙蓉,娇嫩无比,你竟下得了如此重手,一点也不懂心疼我……
“不许乱动!”
又不会死人,嚎什麽啊?梅洁按住挣扎的兰之馨,在她脖子上一处流血的伤口,故意多涂了几次含有酒精的消菌液,痛的她全身猛然抽搐了一下,条件反射般想要从梅洁手中逃离。不是你让我帮你处理伤口的吗?这会儿,後悔也晚了!梅洁在伤口上包上沙布,故意使劲摁了摁。
等到身上所有伤口处理完,兰之馨只觉浑身上下火辣辣的,像被烙铁烫过一遍般疼痛难忍,有心抱怨几句,却精疲力竭,说不出话。
“喊了这麽半天,是不是浑身无力,口干舌燥了?喝杯水,换上衣服,去琴房睡一觉,休息一会儿,再回学校吧!”
见兰之馨痛的五官挪位,眼角闪著泪花,梅洁虽然心疼,却也暗自得意。我虽然打不过你,却也有法子对付你,不怕你以後不乖乖听话。
“我要在你床上睡……”
兰之馨挣扎著坐起身,穿上梅洁从衣柜里拿出的新内衣裤,抓过毯子披在身上,像个阿拉伯人般,只露出两只大眼睛向梅洁勿闪,发出可怜的光芒。
什麽啊?!你以为我性冷淡啊?你这麽诱人的身体睡在这里,我可是会动“邪念”的。人家早已经春心荡漾了,赶快给我走远点,好让我眼不见,心不“烦”,不然的话,就算你一身伤,我也是不会“手”下留情。
“不去琴房,就滚回学校宿舍睡去!”
梅洁伸手想要把兰之馨从床上拉下来,却见她像树桩一样纹丝不动。推一下,竟然倒了。
“我就要在这里睡……”
兰之馨倒下身,把头埋在枕头里,喃喃自语,声音好似从地下发出来的。
“你……”
梅洁不由暴怒了。粗鲁地掀开兰之馨盖在身上的毯子,搬开她头上方的枕头,打算像推砖块一样,把她从床上推下去。当把她推成脸朝上时,却发现她满脸都是泪水。手不由得停下了。
“梅洁……”
兰之馨扑到梅洁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抽泣起来。你见我和贺剑成打架,把自己弄的一身伤,很生气,所以处罚我,你是爱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身上忽然一热。梅洁征住了。怀里的人依然流著泪,她竟不忍心推开她。明知这样会诱使自己“犯错误”,依然下意识地伸手,将她紧紧抱住,脸温柔地覆在她的额头。
卧室虚掩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缝。一双眼睛正看著房间内两人相拥的场面,清澈的双眸渐渐湿润。
一滴泪顺著脸颊流下,凉到心里。梅清轻轻带上房门,转身离开。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刚要推门进去时,动作却在一瞬间定格。
一楼客厅内,上官静茗正泪流满面地看著她,眼神里充满绝望。
我倒忘了。她一直跟在我身後。而我却忽视了她的存在。她应该是什麽都看到了。也什麽都懂了。我是爱梅洁的。
“这个还你,谢谢你……”
梅清转回身,走下楼,来到客厅,伸手从项上解下上官送的绿玉挂件,恭敬又带著几分歉意地递给上官。
留上官在身边的目的达到了,她不想再对她隐瞒什麽,不需要再演下去。
上官心口起伏著,泪如泉涌。木然伸手,接过挂件。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说什麽也没用。
看著梅清一步步走上楼的身影,上官嘴唇抖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失魂落魄地推开书房的门,收拾了自己所有的东西。背著一个大包,胳膊上挂著两个鼓鼓的手提袋,怀里抱著一个大包,上官离开了梅清的家。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依然。上官没有打计程车,也没有乘公交车。只身顶著烈日,穿行在人流中。走累了,就在街道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把脸覆在怀里的包上,无声地哭泣,任眼泪无肆流下。哭完了,顺便在包上擦干泪水,抬起头,继续前行。
她想让自己这样一直累下去。累的晕倒或者中暑昏死最好不过。因为,那样就可以失去知觉,感觉不到心疼。
她走了……
梅清拿了几件衣服放进书包,从卧室出来准备回学校。走到院门口,禁不住回头朝东厢书房看去,书房的门像往常一样关著。但是她不用看,就知道那里属於上官静茗的东西已经和它的主人一起离开了。
梅清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身体里有什麽东西正一点一点离她远去,撕心裂肺地隐隐做痛。是因为看到梅洁和兰之馨之间的亲密举动吧?其实,我该为她高兴才是。她有了喜欢的人,这个人不再是我……
57
昏暗的天空,雷声轰隆隆。
梅洁坐在沙发上,凝眸看著在阳台修剪盆景的梅清。她的神情看起来像往昔一样专注和投入,只是刚刚剪掉了一朵桑叶牡丹红豔的花瓣。像这样的失手,今天已不知是第几次了。梅洁忍不住笑了笑,起身,走向阳台。
“姐……”
“嗯?”听见梅洁轻声呼唤,梅清回过神来,带著疑问的眼神看著妹妹,“什麽事?”完全忘记,这是一个多月来梅洁第一次和她说话,很显然,她方才在想的心事,与梅洁无关。
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著姐姐了,和她对视,还是会砰然心动,有莫名的亲切感。梅洁连忙低下头,看著自己的拖鞋,好像它有哪点不对劲似的。
“怎麽了?”
梅清弯下腰找到梅洁的目光,微笑著迎上,轻声问道。是想要说你和兰之馨的事吗?其实,你不用不好意思啊。我已经都知道了。我甚至在你之前知道你和她的结局。
“姐……,你想上官吗?”
梅洁整理了一下思绪,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问道。她原本走向她,就是明知故问来的。
“好奇怪的问题。”
被问的措手不及,梅清征住了,但很快恢复若无其事的表情,不忘为自己的失态解脱。
“我和阿馨还有欣然姐她们,这些天一直在找上官,却是大海捞针般一无所获。”梅洁边说边专注地捕捉姐姐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想想上官在的日子,我们习惯了她从天而降般出现,从来没有人问起她的事,没有人想过要关心她,更没有人想过,有一天,她会像从人间蒸发似的消失,再不出现……”
“呃……”
虽然只发了极其简单的一个音,却能使任何人听得出她不想再听下去。梅清转过脸,把剪刀放进阳台下的工具箱。然後面向窗外站著,背对著梅洁,似乎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梅洁停了下来,不再说话,默默地看著梅清。眼神里,是满满的关切。她宁愿姐姐负她人,不肯她人负姐姐。上官,虽然有不黯世事、过於单纯的缺点,却也正是这一点最入她的法眼──上官,注定与背叛无关,她的爱,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永不改变的爱。无论如何,不能看著姐姐错失了。
空中一记闷雷响起,“轰轰”的声音传向远远的天际,飘泼大雨瞬间倾泄而下,打在阳台的玻璃窗上,“哗哗”地响。
梅清看向窗外的视线变得模糊,因为窗户的外面被盖上了厚厚的雨帘。她伸手摸著玻璃,冰凉的感觉,罄人心脾。七月盛夏,雷阵雨到来之前,天气是又闷又热,像是在桑拿房的感觉。这种凉,自然令人愉悦。
梅洁顺著姐姐的视线看向窗外。隐约可见院子中那棵婉约的垂柳在风雨中尽情甩著一头秀发,像舞台上的摇滚歌手一样充满激情。天空在对地面毫无保留地宣泄,这样的氛围感染了她。
“我会去找她的。”
梅洁看的入了神,没有注意到梅清已经走离了阳台,直到背後响起她清脆的话语,才回过神来。看来,受感染的,不只是柳树呢。姐姐终於不再掩藏了。只是,为什麽突然心里酸酸的,堵的难受,恨不得冲进雨中,大哭一场?
“喔……”
欲盖弥彰,梅洁转身,对著梅清的背影点点头,表示支持,声音却明显异常,暴露出内心的感受。
梅清的脚步停了下来,顿了顿,转回脸看向梅洁。我哪里听错了吗?她似乎……梅洁?
“要去找她,快点去吧。期末考完试,各大高校都将开始放暑假,虽然不知她在哪所大学,不好找,但是,等到她回了家,更是没得找了。”
见姐姐的目光中带著研究的意味,梅洁匆匆说完,便落荒而逃。仿佛下一秒心事便会被看穿。
“……”
静茗她已经交了期末论文回家了。我说去找她,是说等期末考试後,去她的家乡……
梅清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因为梅洁已在她视线中消失。虽然自认为很了解梅洁,但是从出生到现在,她却又不得不承认,她从未彻底明白过这个妹妹的一些举动。
算了,一定是我多想。梅清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卧室。眼前再次浮现去H大找上官的情形──
虽然过去的时间里,梅洁、兰之馨、柳欣然她们都经常见到上官,但是,毕竟梅清才是和上官走的最近的人。她们几个凭著那天在植物园看到上官提著个画夹,臆断上官是艺术院校的学生,但去到中央美术学院一问,根本没这个人,大大吃了一惊,再到海淀区和西城区的其它几个艺术类院校查找,依然是毫无所获,所以最後不但没找到上官,还把希望也找没了。
只有梅清知道,上官是理科生,而且隐约觉到她学的专业不是一般综合类院校开得了的。瞑瞑中,或许有天助,锁定的第一个目标H大,正是上官所在的大学。而且,更巧的事还在後头。
梅清是个书女,不像梅洁、兰之馨和柳欣然,在学校里异常活跃,一身加入几个社团,对大学校园里的众多机构都很了解,知道要去哪里找一个人。她走进H大,在校园里转悠了半天,不知该向哪里去。随手拦住一个慈眉善目的教授模样的人,打算问他H大的行政楼是哪座,她心里想,我这样转下去也不是办法,去行政楼的户籍科,应该可查到,先去户籍科再说。
结果话还没出口,目光便被他腋下夹著的几本论文吸引了。最上面一本,封面的下半部分,“学院:航天学院;专业:航天制导导航与控制;年级:2006级博士;姓名:上官静茗……”,封面的上半部,应该是论文的名字,但却被教授的胳膊盖住,看不到,只是这下面的个人信息,给她看的一清二楚。所谓“缘份”,便是如此吧?
“静茗……”
2006级……博士?!梅洁震惊至极。她才19岁……怎麽可能……
“上官静茗,真是可惜了。”
听梅清说出得意门生的名字,老教授立刻显得心事重重,不由得叹了口气,摇头悲伤地说道。完全忘记面前站著的是一个陌生的少女。
“静茗怎麽了?”
梅清心里一沈,也顾不得震惊了。
“哎,这孩子啊,”两鬓堆霜的博士生导师一只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著梅洁打开了话夹,仿佛她是他常见到的熟人,“每天痴痴呆呆,不吃,不喝,不说话,回过一点神来,就不停地落泪,问她怎麽了,她也不理会,只顾伤她的心、流她的泪……”
“她现在在哪里?”
梅清心如刀绞。痛的听不下去。
“回家了,我打电话让她父母来接回家去了。她期末论文早就写好了,留在学校里也没什麽事。让她早点回家,过完暑假回来,也许就好了。哎……静茗到底是怎麽了。希望早点好起来,不能让一个天才就这样夭折了……”
静茗回家了?她的家,我记得是在云南凤庆。可是,在凤庆哪里呢?既然这位老先生是静茗的导师,他一定知道的了。
“喂!这位同学!我认识你吗?”
等到告诉了梅清上官家里的电话和住址,梅清心急如焚地告辞离开,老教授才摸著油光闪亮的秃顶,对著陌生少女的背影,问起他早该问她的问题。但是,梅清已经走远了。
转眼间,两个星期过去,期末考试结束了,暑假,开始了。
收拾行礼,去云南,是梅清考完试回到家里所做的第一件事。对上官的思念和牵挂,零乱纷繁地缠绕著她的心,酸酸的痛,一阵阵地侵袭而来,急著去见她已是不能自己的事。
先不告诉梅洁吧。防止她告诉爸爸。他虽然整天忙的不见人影,对女儿们的生活细节不予过问,但在像这样的大事情上,向来家规极严。爸爸无论如何不会同意她只身一人去这麽远的地方。还是先斩後奏比较好,到了云南再和他们说。
到上官家所在的村寨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在昆明下飞机後,换乘了好几次巴士,从凤庆县城步行到这里,梅清已经精疲力竭,原本白皙红润的面颊,显得有些苍白。
山寨的居民穿著他们的民族服装,裹著花花绿绿的头巾,配戴著铜的、银的传统首饰,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响。相比之下,穿著绿色无袖T恤衫,淡灰蓝色牛仔背带裙,乳黄色运动短袜,白色旅游鞋,背著双肩旅游包,披著一头过胸的长发的梅清,穿著打扮倒像是奇装异服了。
他们把我当外星人吗?见自己的回头率几乎达到百分之百,梅清心里暗自好笑。
其实,梅清哪里知道,村民并不惊异於她的穿著打扮,只是想多看几眼她秀颀的身材、清丽的容貌和一头漂亮的长发。
这里的住宅多半是吊脚竹楼,在绿荫掩映,繁花点缀,翠竹衬托下,看起来是十分的舒适。但也正因为如此,想看清每家门牌号,却是十分不容易。当地的方言,听起来像日语,却比日语更难懂,根本无法交流。
热带雨林气候下的天空,每天下几场雨,是家常便饭,而且不用变脸,甚至不用眨眼,就能把雨下下来,不像北京,是温带气候,雨前会有征兆,比如阴天,闷热等。
时近黄昏,又下起了雨,梅清双手抱著头跑到一家院子的门楼下面避雨,心里有些焦燥不安。上官的家到底在哪里?我要怎样才能找到?她……会恨我吗?就是找到了,也会不愿见我吧?这样想著,心里想要尽快见到上官的渴望便渐渐淡去,陡增满腹的悲伤。
梅清不会想到,她此刻正站在上官家的院门口,而上官,就坐在楼上的晒台上,亲眼看到她从远处奔过来,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在雨里奔跑的身影,看起来好像梅清……这是我第几次在家里看到她的幻影了呢?能够清晰地记住她的样子,真是一件幸事。眼前看到的幻影会如此逼真。仿佛她真的来到面前一般。想到这里,上官脸上漾起消失已久的笑容,转身扶著栏杆走进屋去。
“我们家静茗,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要多聪明有多聪明,而且天生的一根筋,用情专一,为什麽那个女孩竟然会不喜欢静茗呢?”
屋内,上官的妈妈一只手托著腮,看著面容消瘦神情憔悴的女儿从晒台进来,对站在身旁的丈夫喃喃发问。人无完人。近乎完美的女儿,究竟会有哪里不对?这个问题自静茗出生以来就一直萦绕在她和丈夫的心头。到现在终於真相大白。女儿,原来,喜欢女生。终於可以长出一口气了,这哪里算得上“不对”呢?但关键问题是,对方怎麽可以不喜欢女儿呢?!
“哎……因为静茗她也是个女孩嘛!”
原因这麽简单,老婆怎麽会想不出。上官的爸爸摇了摇头。天下人家的女儿,怎麽可能都像我们的女儿这样出色,而且“与众不同”呢?
以为我不知道吗?为什麽不能顺著我的话说几句好听的呢?真是的。我看你就烦!当初怎麽就嫁给你麽个人呢?
上官妈妈愤愤地瞪了上官爸爸一眼,转回脸继续看著女儿,禁不住黯然神伤。女儿以後的人生,会很苦吧?
“铃……”
雨还在下著,看不出有停下来的意思。梅清鼓足勇气拔通了上官家的电话。这样站在门楼下也不是办法。风吹雨斜,裙子前面已经都淋湿了,紧紧贴在身上,风一吹,就一股凉气浸入身体。而且,天已经黑了。她不知该向哪里去。
“1381001****?是个陌生的号码,会是谁打来的呢?”
“我来接!”
这是自己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却不敢拔打的手机号。上官静茗冲过去推开爸爸的手,拿起电话。
不用问,看她紧张的样子,一定是那个女孩。上官的父母屏住了呼吸,跟著紧张起来。话说,女儿和喜欢人说话时的表情会是怎样的呢?还有点小好奇。
“喂……”
正在想著如果是上官的父母接听电话该怎麽办?电话那一端却传来了上官的明显嘶哑的声音。梅清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
“你那里也下雨了?”
除了“哗哗”的下雨声,电话里什麽也听不到。上官失望的想哭。让我听听你的声音……梅清……说话好吗?哪怕,说你永远不要见我也好。求你,说话好吗?询问没有回音。上官已经泪流满面。
上官的哭声,融化了一颗原本就柔情脉脉的心。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梅清拿著手机的手有些发抖。
“喂?喂……”
明明感觉到梅清就要开口说话了,电话却突然断掉。上官静茗依然紧紧握著话筒,不肯放下。即使梅清打电话来只是一个梦,也要梦得尽可能长久。她觉得抓著话筒就可以不用醒来。
是梅洁拔通了梅清的手机。无论姐姐正在与谁通话,只要她的电话打进,通话都会自动中断并接听她的电话。这在梅清用的这款手机刚买的时候便由她设置好了。
“洁……”
电话那一端,梅洁咆哮如雷,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姐姐的所在,接著是声嘶力竭地怒吼,质问姐姐的自私和冲动,然後,是失声痛哭。梅清心中和上官通话时嫋嫋升起的柔情一点点的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梅洁的愧疚和疼爱,还有一种复杂的说不清楚的隐痛。
“昨天晚上你没有回家,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假期到了欣然姐她们要回家乡,你想留在学校里多陪陪她们。结果……姐姐难道不知道,你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家,不知去向,我会有多担心吗?姐姐就是有了喜欢的人,也不能这样不顾妹妹的感受啊,……”
“洁……别哭了……我……我在上官家里,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了……”
不知不觉间,竟说出一个谎言。以梅洁现在激动的情绪,梅清不敢想象告诉她自己在黑夜的雨里不知要向何处去的实情後梅洁会有怎样的反应。
“喔……”刚一考完试,就只身一人,匆匆去了上官远在云南的家,那牵引著姐姐的思念是何等强烈?梅洁心中一阵失落,“上官家的电话是多少?我打过去核实一下才可放心。”
“呃……是*******”
难道梅洁通过第六感觉察到我在说谎?不告诉她自然行不通,告诉她一个错误的号码结果 怎样也可想而知,可是告诉她真正的号码,我的谎言不是要被揭穿了吗?真是说谎容易,圆谎难。算了,还是告诉她真正的号码,一会儿抢在她前面打给上官,让她帮我圆谎吧。梅清稍稍犹豫了一下,如实说出了上官家的号码。
几乎就在说完上官家电话号码最後一位数时,梅清突然发现电话里一片静寂,听不到半点声音──她的手机──没电了了了!
怎麽电话会突然断掉?是姐姐的手机没电了吗?可是……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梅洁立刻拔通了上官静茗家的电话。
“你看,她又打过来了吧?”
见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上官妈妈佯怒数落起女儿。刚才,上官一直握著话筒,是她强行放回话机的。
“喂,梅清……”
上官也信以为真,没有看来电显示便拿起电话。万没有想到一声温柔地轻唤,会激起电话另一端的人怒气涛天的话语劈头盖脸地打来。
“我是梅洁!我姐姐不是在你家里吗?!怎麽?你把姐姐气走了?她千里迢迢一个人从北京到云南找你,竟然敢惹她生气……难道……姐姐……不在你家里?”
梅洁心中一顿,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姐姐刚才一定是在说谎!可是,如果不在上官家里,她会在哪?电话里可以清晰地听到下雨的声音,姐姐她……
“什……什……麽?”
上官怔住了。梅清到云南来了?刚才她打电话来,我有听到“哗哗”的雨声,难道……黄昏时看到的那个身影,真的是梅清?!
“快给我去找梅清!她要是出了什麽不测,我……我先抄了你的家,然後灭你九族!”
脏话已经到了嘴边,梅洁还是收了回去。怎样生气也好,她依然觉得用脏话骂上官会亵渎她超凡脱俗的清雅和美丽,转而用了这句自认为无伤大雅,却足够表达她的愤怒的话。
啊唷,好厉害的口气!一直竖著耳朵偷听电话的上官妈妈打了一个寒噤。她没太听清来龙去脉,但这一句却听得清楚。就算传圣旨也没有这麽咬牙切齿的。这女娃娃的脾气可真够大的。
“梅清!!!!!!!!”
梅洁怎麽骂自己也是应该的。上官完全没有在意梅洁的怒气,倒是在她的提醒下,如梦初醒般挂上电话,大喊一声,疯了一样冲下楼去。
“静茗!”
上官的妈妈还没有完全从梅洁令人震惊的语气中恢复过来,却见女儿伞也不拿,雨衣也不披,不顾一切的跑下楼。连忙拿起雨伞和丈夫一起追下楼去。女儿病了这麽长时间,身体刚刚在自己的劝说下有些起色,哪里经得起雨淋?
“啊──,放我去找梅清!!!!!!”
因为身体虚弱,加上下楼时太急,上官下到一半失足滚下楼梯,被随後跑下楼来的父母扶起来检查伤势不让动,却哪里听得进去?拼命地挣扎,大喊,声音嘶哑的完全没有了女生的味道,听起来像个粗野的男生的声音。
“静茗……”
这是女儿发出来的声音吗?女儿莫不是疯了?上官的妈妈和爸爸被女儿的喊声吓得愣住。那个女孩若对你无意,你这样痴情怎麽对得起自己?
在父母发呆的一瞬,上官静茗爬起身,跌跌撞撞跑进了雨里,梅清,你在哪里?下雨了,你是否有地方挡雨?天这麽黑,你是不是很害怕?我好想你……你在哪里?我要找到你!
“静茗你不要激动,你冷静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和爸爸妈妈说清楚,爸爸妈妈会帮你,你先冷静一下……”
上官的父母追上女儿,抚摸著她的头和胸,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他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女儿呀,那女孩远在北京,她若是能来这里看你,又怎麽会惹你如此伤心?真是傻啊!
“梅清!”
上官在父母怀里拼命挣扎时,虚掩的院门被推开,在楼上的灯光的照耀下,她看到梅清站在院门口,正泪流满面地看著她。朝思梦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她为见自己吃了这麽多苦,上官不知哪来的一股邪力,把父母挣了一个踉跄,摆脱他们的手臂,扑向了梅清。
………………
………………
那个女孩真的来了……女儿把她紧紧抱在怀里。静茗真的是长大了,已经学会摆脱我们的怀抱,展开翅膀,飞向自己的恋人……上官的父母在短暂的失落後,长出一口气,欣慰地笑了。
夜色漆黑一片,雨越下越大,上官静茗家中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充满温馨。
不过,上官静茗心情却异常沮丧,独自坐在竹椅上,满腹怨念地斜眼瞪著客厅父母。梅清的到来令他们乐不可支,女儿仿佛瞬间蒸发为空气,他们眼中只剩梅清。先是让她换上干衣,然後煮姜汤让她喝下以防感冒,接著又手忙脚乱地准备晚饭,吃完饭便围著她聊家常,把上官静茗完全冷落、排挤在一旁,连插针的缝儿都没留下。
静茗的面色好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想来是连日卧病的缘故……只是她的额头青一块紫一块,一半脸颊还明显的红肿是怎麽一回事呢?梅清坐在上官静茗父母中间,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独坐在一旁的上官静茗,心里百感交集,却又有点好奇。她自出生以来便没见过妈妈,爸爸又整日忙於工作,面对热情慈爱的上官父母,她不知怎样才能摆脱“重围”,去和静茗说话。
“砰!”
上官“不小心”碰掉了旁边茶几上陶瓷茶杯,但似乎并没有影响到父母的兴致,弯腰捡起茶杯,上官更加垂头丧气了。但却不打算就此放弃。
“哗啦!”
上官把茶杯放到茶几上时,一个“不注意”,胳膊肘把托盘打翻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耳边接连响起异常的声音,上官的父母终於一齐回头看向女儿,却见她正若无其事地摸著鼻子,看天花板。呵呵。她生气了。她一定生气了。说起来,我们是应该回避才对,可是谁让你从小不愿留长发,不喜穿裙子,不爱打扮,还不会撒娇,让我们养了近二十年女儿却几乎和养儿子没两样,没有体会到一丁点养女孩的乐趣呢?梅清符合我们所有关於女孩的定义,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女儿模样。虽然即使回避,我们也会偷听,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和她多说几句,对她多看几眼。不过,既然你情绪这麽大,我们还是让步吧,省得你一会儿连茶几也推翻在地,那可是我们结婚时朋友送的礼物,上了年岁了,经不起你折腾。
“呃……梅清呀,时候不早了,我们明天还要去学校,所以先休息去了,你的房间我们已经收拾好了,累的话也早点睡吧。”
终於给我走开了。上官见父母回了卧室,禁不住长出一口气。见梅清也走回自己的房间,便起身跟了进去,随手关上门。在客厅说话,父母在卧室可以偷听到,还是在房间里比较“安全”。有这样的父母也真让人无可奈何。
“这个窗子,不下雨的时候都是开著的,透过它可以看到漫山碧绿葱郁的茶树,它们有的已经几百岁了,要两三个人合抱,但是依然枝繁叶茂,寨子里的人每次采茶之前,都要先焚香祭拜。我的卧室也有一个这样的窗。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喜欢一个人趴在窗前,看远山,看茶树。而且每次,当我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我都会情不自禁地看一眼自己的身旁,好像幻想中的女孩就坐在我旁边,与我并肩远眺。”
两个人默然相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上官走到窗前,抚摸著窗帘,开口打破沈默。说完,回头看著梅清,满目深情。幻想中的女孩终於来到身旁。可是,你爱我吗?你来看我,应该只是可怜我的痴情吧?
“对不起……”
在上官目光注视下,梅清低下头,喃喃说道。
终於,你要开口彻底拒绝我了。上官眼中立时雾朦朦一片。喜欢不能强迫,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不过令我心碎罢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向我道歉。
“静茗,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我不知要怎样说……”
梅清支支吾吾半天,最终放弃了。她想说,静茗,其实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只是我自己不知道,在你离开後,我才理清自己的思绪,令你伤心,真的很对不起。但却无法说出口。
“梅清……你……不要说了……你想说什麽,我早就知道了。”
上官说完,泪如雨下,转身拉开房门,想要跑回自己的房间痛哭一场。她知道自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你都知道?你知道在你去酒泉的一个月,我想你想到生病吗?你知道我摘下眼镜,披著头发,每天想著要穿什麽样的衣服才好,都是在做给你看吗?你知道你送给我的挂件,我一直戴在身上,从来没有摘下过,就是洗澡的时候也一样?你知道你离开後我心绪全乱,不知不觉把家里阳台上那十几盆盆景剪的乱七八糟不堪入目吗?你知道我从你的导师那里知道你生病,我有多心疼吗?你知道……我其实一直是……爱著你的吗?”
你根本不知道。梅清见上官一脸的悲伤,知道自己刚才结结巴巴的一段话让上官误解了,情急之下,全盘托出,说完了才想起竟然忘记了脸红,脸红了。
“嗯……这个……我……我……都不知道……”
上官摸著後脑勺,老老实实地说道,满脸委屈地看著梅清。有时,我也隐约感觉到你爱我,但我不够自信,我在你面前都是很自卑的。而且,第一次正式见面,你知道我是女生後就拒绝了我,後来还把我送的礼物退还给我……
“我其实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女生。我对男生从来就没产生过兴趣。这也是我为什麽戴一幅难看的宽边厚底眼镜,随意地扎著马尾辫,不修边幅的原因,我不想招麻烦。我拒绝你,是因为梅洁绝不会同意,我不知她会对你做出什麽伤害的事。後来兰之馨出现了,而且令梅洁动了心,我才恢复和你交往,但动机并不单纯………我想令梅洁对我恢心。我对梅洁其实也有一种复杂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她终於和兰之馨走到一起时,我竟然伤心欲绝。但是,你走後,我又满脑子都是你……我应该是爱著你和梅洁两个人,但是以後,我一定会努力把所有精力全部集中到你身上来的……静茗……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反正都说了。不如说的更加彻底。梅洁抬起头,望著上官的眼睛,不再回避。
“梅清……”
谢谢你对我这麽坦白。我知道你对梅洁的感情,我也能理解。我爱你,不是哪一点,而是全部,我接受你,也是无条件的。因为爱,从来都是情不自禁,无法控制。上官把梅清抱在怀里,泪如泉涌。她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这麽多眼泪。大概在没见到梅清之前的十八年里,她从未哭过,所以有丰富的积蓄。
是夜,两个没有了心事的女孩,很快沈沈睡去,无梦到天明。第二天早上醒来,各自从房间出来到客厅,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上官的父母一夜未眠,昨天晚上,他们一直在门外人偷听两个孩子的对话,感动的无法入睡。一大早就起床为她们准备早餐了。
“梅清……”
“嗯?怎麽了?”
上官给父母和梅清搬好椅子,正要坐下来吃饭时,无意间向窗外看了看,这一看,便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来,最後拉著梅清的手,指著窗外让她看。
梅清好奇地顺著上官指的方向看去,不看则已,看了也不由愣住了----上官家的院门口,两个女孩正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竟是梅洁和兰之馨!!!
“怎麽了?我们不过是一对小妖,你们怎麽像见鬼一样看著我们?”
梅洁晃著脑袋,对冲到楼下的姐姐和上官理直气壮地质问道。
“你们……你们是怎麽来的?”
我可是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才从北京赶到这里,这两个人怎麽一夜之间就出现在院门外?????
“这还用说吗?自然是摄了一阵阴风,呜--呜,飞过来的。妖精的本事,你们没有听说过吗?”
梅洁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这自然是兰之馨的功劳,有钱能使磨推鬼,一夜之间从北京到这里又算什麽难事?
“昨晚梅洁担心你出意外,哭的像个泪人般,我也很著急,当即就赶过来了。”
兰之馨早已笑眯了眼睛。不知有多少次,她都觉得自己不能再爱梅洁了,因为已经爱到不行。但事後,她总发现,自己还会更加爱她。她喜欢她说自己和她是“一对小妖”。
“梅清!!!!!!!!!!!你这个家夥!竟然敢出这麽远的门都不跟我说一声,害我担心不已!”
被兰之馨说出自己“哭的像个泪人般”,梅洁恼羞成怒,冲上前去抡起粉拳砸向梅清,然後抱著她痛哭失声。姐姐,昨晚我真的好担心你,好害怕你会出事。
看著姐妹俩抱头哭在一起,兰之馨和上官静茗交换了一下眼色,很快便用目光达成共识: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们还得继续“求索”,才能保住她们的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