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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砸天抢地平锅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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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新皇登基已有三载,短短三载,百业俱兴,国泰民安。
彼时草长莺飞,彼时秋收冬藏,如浮云朝露,窗间过马。
皇城根下的说书人,正起手拍惊木,唾沫横飞。
“上回书说到,四大派联手剿杀中原第一魔教,火烧俊荒山,手刃魔头封不归,天庆府当家梅浔更是将那封不归的头颅悬挂在混元宫正殿之上,据说那大火都未将那魔头的头颅焚尽啊......从此中原武林一片祥和!”
“好!”
说书人铿锵有力,周遭一群人连声叫好,围者众人,皆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冯觉吐着嘴里的果壳子,恰如其分的在众人叫好声歇之时,戏谑道,“还大火都烧不尽的头颅,莫不是金脑袋,再难不成,那魔头是个山精野怪化成了形?我说古老仙儿,你可别唬弄咱们啊。”
周围人静了一刻,转而哄笑一片。
那说书人自称讲古仙人,此刻气急败坏的循声看来,就见人群外围站着几个粗布麻衣,穿戴破破烂烂的年轻人,为首的正是冯觉。
顿时,讲古仙口比脸苦,转瞬堆笑诉道,“我说冯爷,您高抬贵手,我这生意还得做不是,您就听一乐呵,听一乐呵。”
冯觉排开众人,挤到人群前方,身边跟着的几个年轻人嬉皮笑脸的跟在身后,身旁有识得冯觉的人自动退开一边,更有甚者见到冯觉腰带背后别着的那口平锅,硬生生的挤出了人群,扒在外围看起了热闹。
“哎呀,古老仙儿,我看你这生意做得好啊,小爷我听得倒是乐呵,就是没钱给你啊。”
冯觉说着,一手探向身后,那么一抽,就见一柄黝黑的平锅拿在手中。
冯觉转着手中的锅柄,优哉游哉的看着讲古仙。
讲古仙暗骂一声晦气,连忙自身后铜罐中抓出大把银钱,想了想,又将罐中所有银钱倒出,捧着递到冯觉面前。
“哗啦啦”一串声响,几锭散碎银子合着铜板落入平锅当中。
冯觉笑着,那双细长的眼几乎成了条缝,颠了颠,又晃了晃。
“哪儿敢收冯爷的银子,您来捧场,是我的荣幸,常来,常来。”讲古仙笑弯了腰,谄笑着说道,心中却做他想。
看着冯觉笑吟吟的掂量着平锅的样子,讲古仙咬着后槽牙,脑中恨恨闪过他第一次出现在此地的情景。
他哪里还敢收这厮的银子,遥想当年冯觉初到京城,他不过骂了这小子句混球,便被这厮掀了摊子,接连着几日,这冯觉便在自己摊子旁摆起了摊位,也讲起了书,直到他掏了钱息事宁人这才作罢。
犹记得当时,冯觉一身破烂粗衣,踩在自己肩上的是只磨烂了露着脚趾的草鞋,唯独那一双眼睛,细长清亮,眸子里透着精光。
那时,冯觉甩着腔调说,“混球这称呼我不爱听,以后叫我一声爷,爷保你安安稳稳的在京城说书。”
紧接着,这厮便在京城兴风作浪,短短半年,便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地头蛇......
“老大!老大!”
远处传来一声呼唤,一混混打扮的少年跑了过来,凑近冯觉,便道,“老大,狗爷找到了,出事儿了!”
冯觉一挑眉,斜眼觑了觑讲古仙,随即便端着那装着银子铜钱的平锅,大摇大摆炫耀似的走出人群。
讲古仙看着他带着一群小弟耀武扬威的离去,顿时长舒口气。
人群恢复如初,围在一堆,冯觉众人渐行渐远,此时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
“那个就是冯觉啊?”
“是啊,那个就是冯觉,’砸天抢地平锅王’冯觉。”
“啊?’砸天抢地平锅王’?”
“就是,自封的,不过砸天抢地这块儿,冯爷,是这个。”那人解释着,竖起根拇指朝着冯觉离去的方向暗暗举了举。
金光赌坊后街拐角的巷子里,冯觉看着躺在角落里衣衫破烂,口眼带血的陈二狗,啧啧称奇。
“二狗子,你这是被人劫了财还是劫了色啊?啧啧,衣裳都扯了,下手可够黑的啊。”
陈二狗抬头,大概牵扯到伤口,疼的他倒吸口气,说道,“嘶......哎呀老大,我赚的银子被抢了啊,五百多两呢,我就是种一辈子地也见不着这么多钱啊......哎哟哟疼啊......”
躺在地上的陈二狗,正是当年一路追来京城的陈家村小泼皮陈二狗,就是那个被村长媳妇教导冯觉时说的那个改邪归正的狗娃子。
冯觉真想让村长媳妇看看,狗还能改了吃屎了?
“该!跑到赌场来赌了两天两夜,就赢了五百多两?还好意思喊疼?”冯觉抬脚给了陈二狗一脚,随即招呼手下抬人。
几个弟兄七手八脚的才将吱哇乱叫人扶起,就见冯觉手一挥,下一刻,一枚木刻令牌就出现在手里。
“什么玩意儿?”冯觉仔细翻看着手里的令牌,一边问道。
身边的弟兄们也看着那令牌,循声看向陈二狗。
“我之前从赌坊出来,刚走到前面巷子口,就被人一闷棍,再就是一群人上来给我拳打脚踢,我是从其中一个人腰上扯下来的,还有这个,老大你看这个。”
陈二狗说着又将手伸向裤腰里,随即掏出一封信笺,递了出去。
冯觉一脸嫌弃的看着那封从裤|裆里掏出来的信,倒是二话没说的接了过来。
“狗东西,还挺会藏啊。”
“嘿嘿,我是谁啊,我看那其中一个小子背着个绸缎的包袱,寻思着肯定有值钱东西啊,一个顺手,谁知道就摸出个这,那我也不能给他啊,顺手我就塞裤|裆了。”
陈二狗靠着身边的几个人,明显的恢复了往日死狗二皮脸的样子,洋洋得意的说着。
几个人除了冯觉,心中都暗暗想着,若不是东西放在裤|裆里,就老大那平日里快到让人看不清捉摸不透的手法,也肯定跟刚才那令牌一样早就进了他的手。
“好东西啊,这顿揍你没白挨。”不多时,冯觉目露精光,说道。
此时有弟兄忙道,“啊?老大,那狗爷这事儿就算完了?”
冯觉嘿嘿一笑,抬眼看着赌坊方向,“完?小爷我的兄弟被揍了,怎么可能就这么完了?”
说罢不多时,冯觉将那书信揣进怀中,手中晃着那枚刻有“戎”字的令牌,大摇大摆的走进金光赌坊。
三日后,京城风华酒楼。
二楼玄字雅间内,几名藏灰短打的男人立在房中,圆桌旁坐着一位面色铁青的青衣人,虬髯星眉,手臂上的腱肉仿佛要将衣袖破开。
此刻,有人道,“管事,这几日京城传闻越来越......”
那桌旁之人猛地一拍桌,怒道,“混账,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人呢?怎么还没来?”
旁人纷纷低下头,那座中之人正是京城戎家的管事,戎诚。
自三年前戎家与梅、蒋、殷家联手剿灭魔教,蒋殷两家退守祖地,而京城中两股势力便成分庭抗礼之势,其中,尤以戎家最为出众,哪怕在梅家占着皇族姻戚,也照样拿下漕运一线,近半年来在江湖中更是风声鹤唳。
冯觉带着陈二狗进到雅间之时,正好看到一张面色铁青的脸。
冯觉眯着眼笑,熟络的打着招呼,径自坐在戎诚对面。
“哟,这不是戎大管事么?想不到金光赌坊的老板竟能请得动您这尊大佛,看来人家说金光赌坊是戎家产业,是真的了。”
戎诚上下打量冯觉,眼神轻蔑,未出口辩驳,便是承认了冯觉的话。
冯觉满意的点点头,回头示意陈二狗落座,随即,三人围坐在桌旁,却无人说话。
戎诚见冯觉笑嘻嘻打量自己身后的一众手下,自己手下各个精壮威武,再看冯觉他二人,衣襟破旧,身形中量,尤其那陈二狗,更是消瘦如麻杆,脸上还带淤青。
片刻后,戎诚轻咳两声,“你就是冯觉?”
“是,我就是冯觉。”冯觉躬坐在椅上,一脚屈起,架在椅子上颠啊颠。
戎诚再次打量起眼前这个仿佛丝毫没有慌乱神情的冯觉,面皮白净,唇红而薄,尤其那一双眼,细长深邃,每每看过来,一个眼神,便觉得此人精明油滑,再看他因躬身背后露出的半个圆锅,配着他袖口上油黑发亮的污渍,戎诚实在是想不到,这就是近年来颇有“名气”的混混头子冯觉。
冯觉像是习惯了被打量,毫不在意,开口问道,“戎家打了我兄弟,想不到今日来还是这么有诚意。”冯觉用眼神示意房中一众人。
戎诚没有接他的话,反而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随手丢在桌上,“我的人抢了你兄弟五百两,动了手,你兄弟也拿了我们的东西,这里是一千两,余下的,请你的兄弟们喝酒,这事咱们两清。”
冯觉丝毫没介意对方语气里的轻视,掏出一枚令牌同样丢在桌上,顺手抄起那一千两给了陈二狗,陈二狗眉开眼笑的揣进怀里。
“戎家就是不一样啊,敞亮,行,咱们两清了。”
说着,冯觉起身便走。
戎诚一急,喊道,“冯觉!”
冯觉一顿,一脸无辜,挑着眉问,“怎么?还有事儿?”
戎诚看着那张脸,忍了忍,“冯老大是不是忘了,还有东西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