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爱人致命》黑梅萨尔

29、镜象潘多拉（五）

　　正值永昼的北极没有第一道晨光，倾撒的茫茫打在冰面上穿梭过雪皑皑的小小气旋。而无论外边如何凉意飕飕，孤独堡垒内总是温暖宜人。不过和以往数年不同的是明明已为远方大陆日出东方的时段，堡垒AI却没有将光线调节至蒙眬唤醒。

　　可以道是体贴、可以道是溺爱，反正自从镜象汤米再次安巢，一直以来自律的联盟主席便常常没再准时从床上起身过。
　　这可不能太怪镜象汤米，虽说偶尔确实是鹰鸟儿娇嫩的啁啾与勾搭的双腿将卡尔柔柔缠绕，但其余时间可都是氪星人主动的心甘情愿。

　　他怎会不情愿？眼下每分每秒对卡尔来讲简直都是大半的美梦成真。

　　这么些日子镜象汤米已被宠成一只不会早起的娇气小鸟。毕竟生物的所有习性大半为了生存，而如今既无了生存忧患，鹰鸟儿又何必活得像从前那样累？它潜意识已彻底相信了这里没有人会伤害它。

　　所以当卡尔醒来，镜象汤米还睡意沉沉地将小脑袋埋于氪星人胸口，爪爪也尚且扒拉地软软弯曲服贴。它呼吸是那样徐缓、薄纱睡衣的胸膛是那样起伏平稳，显然还安详在彻底放松的睡眠。

　　并且可以发现改变是双向的。
　　曾经的卡尔总是夜不敢寝、深怕鹰鸟儿再次不吭声地一溜烟飞走，如今的卡尔却已能怀抱鹰鸟儿地安心入眠。

　　信任是互相的。

　　失去过的人往往更懂得珍惜，尤其卡尔从来都将他的小恋人呵护地捧于手掌心。

　　什么是幸福？幸福是清晨睁开眼，最爱的人就在身边。

　　洁白被窝是柔软并温暖的，在鹰鸟儿本能的摩娑下被盘成圆团团的巢。
　　卡尔静静凝望鹰鸟儿稚嫩睡颜，蓝眸满满怜爱般柔光。然后他似乎忍不住亲吻起对方，细细密密的吻于是落到镜象汤米白皙的额鬓、翘翘的鼻尖、柔软的脸蛋与宁静的眼角……

　　半晌。

　　被亲醒的鹰鸟儿发出一声小小软软、拉长了尾音的鸣叫。
　　「──」它方醒时迷迷糊糊，啁啾内含有满满亲昵的撒娇。尤其昨日才产完卵，仍最是Omega会依赖Alpha的时间，鹰鸟儿于是磨磨蹭蹭起洁白被单地又将自己深深埋入伴侣怀抱。

　　克拉克的味道，喜欢。
　　镜象汤米自以为隐蔽地抚着人白衫悄摸摸嗅闻，殊不知其实它所有姿态都被饲主逮了个正着。不过卡尔又怎会戳破鹰鸟儿这种一片纯粹的眷恋？氪星人整个胸腔都要因此暖呼呼到一个不行了好吗。

　　一会儿后感觉似乎忘记什么，镜象汤米慢吞吞抬起小脑袋，眼睛都没全睁开，彷佛全凭本能一样地就那么将唇瓣嘟嘟到了卡尔嘴唇，又慢吞吞地咬弄了那么几小下子。

　　是在回应卡尔方才的亲吻呢。瞧瞧小东西这还睡意朦胧的模样。
　　分明是只小鸟，镜象汤米却从喉咙中发出猫儿般的柔顺呼噜，还边呼噜噜边用脸蛋磨蹭起卡尔颈窝。

　　卡尔暖暖地笑，从下方床面怀抱着镜象汤米的那只手把玩起小恋人那头又长又卷的如瀑黑发，好像温柔地给予爱宠顺毛。

　　乍看之下、比之人类，这只汤米或还真就更偏向一只宠物，但得注意它这副模样也就只呈现给它的克拉克。
　　意识的不清楚不代表智商的降低，例如阿兹海默症的乐手依旧记得如何弹奏钢琴，鹰鸟儿擅长的领域同样不会共记忆消抹。记得产卵前的镜象汤米甚至都还泡在实验室中吗？这么些日子鹰鸟儿可也有了研究结果。

　　不过首先鹰鸟儿还得看顾自己的卵卵，毕竟镜象汤米可是一只相当负责的Omega鸟。

　　外国的习惯是给宝宝建筑一个婴儿房，在人类教育下长大的卡尔也不例外，所以他们的卵卵被安放在隔壁。
　　仔细想想似乎不太符合狭间生物的逻辑，但再认真探讨探讨，镜象汤米没意见的表示不正好传达了鹰鸟儿其实的完全信任？它定是将这整座孤独堡垒都视作了彻底安全的巢穴，否则怎可能将珍贵的卵卵置于视线以外？

　　可见这只汤米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之信任卡尔了。

　　但卡尔居然袭击了镜象汤米！

　　氪星人居然在鹰鸟儿刚打算下床、毫无防备的时候从后方毫不留情地袭击了它！

　　这只汤米和卡尔有着相当体型差，于是卡尔这一使坏吧，鹰鸟儿就只能在空气中扑拎拎起自己的嫩脚脚。
　　「呜、卵卵要晒太阳。」被揽住月要身的镜象汤米继续扑拎拎自己那两条花茎一样的小细腿，在男人怀中不听话，摇来晃去地嘟嘟囔囔：「要晒太阳卵卵才能快点破壳啦……」

　　卡尔从后方啄了下鹰鸟儿尖尖的耳廓。
　　「那也不能不穿袜子就下床。你才生产完需要休息，绝对不能着凉。所以让我们先把完整的衣服穿上，好不好？」

　　男人的语气几乎诱哄，谁让他们都晓得镜象汤米才不会乖乖听话。

　　果然，要说方才的摇晃只是玩闹的话，如今的镜象汤米就是真的挣扎起来。
　　「呜……」鹰鸟儿使劲扭动：「可是我已经有穿衣服了。」

　　是啊，穿的是那种半透不透要露不露的白纱睡袍，半个肩头早在摇晃时接触灯光空气，更别提月退跟那儿一出手就能轻易撕扯开的薄薄裙襬。

　　而这一结果甚还是在氪星人的谆谆教诲下，鹰鸟儿才好不容易妥协的。
　　谁让鹰鸟儿从前可都是露天野性，自破茧后哪天不是风餐露宿？此外一来压根没多少布料能扛住它追杀时的辗转战场、二来于狭间奔波跳跃时的途经风暴也能简简单单将脆弱的人类制品粉碎、三来……

　　「──我不要！！」鹰鸟儿死命扒拉住床单，好像觉得将自己延展成猫咪的形状氪星人就会拿自己没辄。

　　卡尔的确挺无奈，但他站立后方床缘跩揽镜象汤米月要身的动作却丝毫不马虎。
　　「乖，汤米。」男人哄着：「我保证套一下很快就好。」

　　分明前一刻说着要去照顾卵卵的是镜象汤米，如今说什么都不愿离开床铺的也是它。

　　当然啦。
　　笑话，它自己明明就有毛毛和头发可以保暖，干嘛还要给自己裹上那种拘束又厚重的多余玩意儿？睡裙什么的就已经因为是克拉克坚持的所以它才勉为其难了，平常这么穿地在巢穴里晃时克拉克分明也没说些什么，怎么现在忽然就不行了？

　　心里那么想，镜象汤米自然也就那么说。

　　氪星人自然和鹰鸟儿讲道理。
　　但可想而知鹰鸟儿才不会被说服。

　　「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镜象汤米弯成弧度扒拉着床单，冲后方嚷嚷的语调可以说是委屈巴巴：「你说只有我们在堡垒的话就可以这样穿。」它指的身上薄纱睡袍。

　　卡尔寻找漏洞：「但你看现在不是多了卵卵们在吗？你要给他们做好榜样啊宝贝。」

　　「──」鹰鸟儿发出不甘心的声音，身子却慢慢地没有再那么弓。

　　这似乎是小恋人软化的表现，于是卡尔再接再厉地温柔诱哄。
　　「你看平常在生物研究室时你不也会套上实验袍吗？这其实就和穿实验袍很像的，只是种类和布料不太相同罢了。」

　　但卡尔这一例子就举得有些错了。
　　镜象汤米在研究时会穿实验袍是它自己对专业行为的认真，可鹰鸟儿之所以愿意在平时也套上纱裙睡袍却出自它对伴侣意见的接纳。两者动机不同，不可相提并论。

　　况且不想要就是不想要，镜象汤米的意愿从来很认真。
　　因此别看它好像妥协一样卸力地让自己滑至后方卡尔怀抱，其实是一招以退为进。

　　鹰鸟儿似乎乖乖巧巧地窝到氪星人臂弯，红润润的唇瓣却默默扁起，垂眸的样子呈出显然不开心。
　　「我不喜欢……」它低着脑袋不看向男人：「为什么你一定要我穿？你知道我，我才不会着凉，我没那么脆弱。」

　　怀抱鹰鸟儿坐到绒绒地毯上的卡尔摸摸镜象汤米小脸，轻轻将对方面容扳过来向着自己，一双蓝眸目光深邃。
　　「你昨天已经很辛苦，宝贝，我不想你再有任何闪失。」

　　镜象汤米眨眨眼，无辜又茫然：「可我就真的不会着凉啊。」

　　但鹰鸟儿脑筋很快，或说它对克拉克就是有种本能直觉，能飞速抓住男人也许的根本想法。

　　「而且你已经把我照顾得很好啦。」镜象汤米开始软软亲吻对方，爪爪捧住氪星人脸庞的动作亲昵珍惜，口吻像抹了蜜的甜：「不是你的原因让我难产的，你一直对我很好克拉克，你让我不冷、不饿，让我安巢还替我护巢，你真的一直都是对我最好的人了，要知道没有你的话我们的卵卵根本就不可能弄出来，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的啊？」

　　「但你还是差点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卡尔摇摇头：「那种无能为力，我真的不想再经历。」

　　每一件看似小小的事情后面都潜藏原因。

　　镜象汤米抿抿嘴。
　　接着它啄一口男人脸蛋，观察一番男人神情，然后又软嘟嘟地啄一口男人另一侧脸蛋。

　　「但对我来说你真的就是最棒的Alpha了啊克拉克。」镜象汤米认认真真，抬起的小脸上一双绿眸随着亮晶晶。

　　对鹰鸟儿来讲它所说所言皆为事实。
　　大概少有人能想象出从前的鹰鸟儿究竟都过的什么日子。毕竟流浪过那么多宇宙的它并非从未被英雄逮着过，所以它有很多经历能拿出来对比待遇。

　　何况排除所有……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样就很好啦？」
　　比起「like」，更确切的用词其实同样是四个字母。但原谅这只不争气的小鸟吧，光说出「like」就已完全让镜象汤米粉粉赧上耳根。

　　「好？」卡尔指尖捻住镜象汤米烧粉粉的柔软耳垂，大海一样蔚蓝的目光中含有思绪涟漪至遥远的复杂。
　　大概当身边有个能亲近倾诉的对象时人们往往容易脆弱，人间之神也无法例外。谁能避免这种心理的破防？当你的所爱同样愿意将你彻底接纳、理解与包容。

　　相扶相持、真心坦然。

　　「可要是我对你的……」男人开口干涩，更多是一股难掩苦意：「万一我对你的爱其实是伤害呢？」

　　卡尔这一问题敏感得直接让鹰鸟儿当场炸毛。

　　幸好镜象汤米反应极快：「你怎么这样想！」它一句不敢置信的语调成功让炸毛显得纯粹因为情绪激动，而非由于紧张所以才剎那瞳孔竖缩。

　　「你、啾，生气！」
　　鹰鸟儿着急地想将那种其实完全真相的念头从氪星人脑海赶走，于是窝窝对方怀中的扑腾、埋入对方颈侧的啃咬，慌慌乱乱地啁啾反驳：「你这样说我才会难过，你明明、明明是最棒的Alpha了啾！」

　　「汤米……」

　　见男人虽笑着，一双眼神却在怜爱中流露悲伤，鹰鸟儿半是急切半是心疼的绞尽脑汁：
　　「没有你的话、没有你的话……昨天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才会死掉！你救了我、你救了卵卵……明明就是你拯救了我们的家庭啊克拉克！为什么、你不可以现在说这种话啾，你啾、啾啾……！」

　　家庭。
　　卡尔缓慢愣住。

　　鹰鸟儿所有话语分明都没什么华丽词藻、甚至朴实得谁都能组织简单，却将氪星人倏忽惹得鼻酸。也许经历愈多的角色往往也愈能从似乎平凡的生活内品味出不同，「家庭」这一名词对卡尔来讲从来有远超常人的意义。

　　那头的镜象汤米则开始不讲话，因为情绪激烈起伏下它开口就是雀鸟啁啾，氪星人想当然的不会听懂。但它一张嫩生小脸又显然不高兴，分明也没多少表情吧，但卡尔就是能从它湿漉漉的翠绿双眼中瞧见巴巴委屈。

　　男人于是道起歉：「抱歉，宝贝，我不该那么说的。」

　　镜象汤米扭扭，窝窝地把脸蛋埋进人胸口。

　　卡尔：「但一开始的确是我强迫你待在我身边，你原先想跑的时候我还害你……」

　　镜象汤米倏忽一个起身就凶凶摀住卡尔说话的嘴，两只爪爪交迭地将男人封得密不透风。
　　「啰嗦！你那是为我好。」镜象汤米漂亮眉眼弯弯不高兴，显然不想再提那些有的没的，只再再强调：「而我现在也很好，因为和你在一起！」

　　它毛毛蓬蓬、眼睛睁得大大，呈现翠绿覆盖眼白的完全兽瞳。

　　半晌，大概情绪稍微平复，镜象汤米松开摀着卡尔嘴巴的爪爪，眉眼低垂时略过几丝没有被捕捉到的心虚。
　　「你可以说的。」它原先激动的语气回归软软：「我不该剥夺你说话权利的，对不起啾。」
　　接着镜象汤米舔舔唇角后抬眸，充满希望地开口：「你说，我们谈、我们沟通，然后谈完，你就不可以继续那样想，好不好克拉克？」

　　卡尔蓝眸凝视镜象汤米一会儿。

　　「好。」他回应时嗓音低哑，眼神是无限珍惜与怜爱。

　　鹰鸟儿于是露出抹甜笑，靠近地将唇瓣软软触上伴侣脸蛋。
　　「而且，如果是怕我冷的话，你抱抱我就好啦。」

　　作为氪星遗产兼战舰，孤独堡垒有个类似瞭望塔的圆顶观察房，能将上层屋顶调成透光，如此便能让卵卵们晒到外头太阳的同时又不至于受北极冻寒侵袭。
　　镜象汤米将三颗卵卵盛放铺满它与卡尔柔软衣物的野餐竹篮，认认真真地替宝宝寻找房间内阳光最好的角度。

　　被卡尔抱着找。
　　他们很快将卵卵安放。

　　联盟本身是成熟团体，并非没了谁就无法运作的组织。札坦娜的逃脱的确惹出麻烦，但魔法的领域也不是氪星人能如何插手的。何况卡尔的同伴也都晓得了镜象汤米的喜讯，纷纷开口让卡尔安心地将镜象汤米好好照顾。联盟各位多少都是有或着曾有过家庭的人，同伴间互相照应很正常。

　　鹰鸟儿与卡尔便如此获得二人世界。

　　这对爱情鸟于是贪起晨间欢晌，彼此依偎地啁啁啾啾，好像漫无目的聊天但又奇异地每每接得上对方话语。
　　卡尔从不忌讳和镜象汤米说联盟的事，镜象汤米也从来点点小脑袋倾听的同时有疑必问。并且镜象汤米是只聪明的小鸟，它某些似乎懵懂的疑问常能给卡尔看见解决问题的方向。

　　倒不是说卡尔自己会想不出方法，但亲密的关系大抵就是如此，他们彼此亲吻、互相分担，无论严肃又或家常话题皆为俩人至深刻的温馨体现。

　　而生活如何能缺乏惊喜调剂？
　　卡尔每天每天都给小恋人摘来最新鲜欲滴的花朵，为鹰鸟儿携来每天每天的好心情，要明白鹰鸟儿可是一只知恩图报的懂事小鸟。

　　或着因为对象是克拉克所以镜象汤米才会知恩图报，旁人怎可能得到鹰鸟儿这样的真心？回忆过往，就连身为光明之子的克拉克可都花费长达十数年时间，才将汤米那颗隶属狭间生物的心真正全部摀暖。

　　幸而付出终有回报。这一摀暖，克拉克就此获得千百倍的花开绽放。

　　他们的爱情是一朵花，浇灌自甜腥、抽芽自黑泥，于坠落萌发、于光尘含苞待放，小心翼翼开出颤栗纤细、大坦张扬燃烧夺目献祭。

　　这边，怀抱鹰鸟儿的卡尔若有所感地捏捏镜象汤米肩膀，略有担忧地疑惑起小恋人似乎的身条缩水，鹰鸟儿便将话题自然撇开。

　　它覆上氪星人耳边好像讲什么悄悄，几句天真又勾搭的俏皮话轻易便将氪星人惹笑。

　　卡尔笑，用指节轻刮一下镜象汤米翘翘的鼻头。

　　镜象汤米也笑，因为当下的温馨，也因为它又一回成功的瞒骗。

　　世界是熔炉，而它的生命之火用来追随太阳。能够给予庇护的翅膀消失，那它就将赖以支撑的骨骼取出燃烧。
　　它在被焚毁？是的。它在每一天的美梦中凋零？是的。

　　但它不后悔。从始至终一无反顾。

　　鹰鸟儿将亲吻嘟到卡尔脸上，「啵」的一声纯洁又响亮。
　　「我有东西要给你。你之前和我说过那个……」

　　原本听着小恋人说话的卡尔却猛然肃穆神情。下一刻他偏过脑袋，瞇眼望向远方。

　　鹰鸟儿也很快发觉。
　　它的听力或许不及氪星人，但它的嗅觉却绝对敏锐。

　　有什么东西在急速靠近。

　　护巢的鸟儿飞快拢起自己卵卵。
　　接着被卡尔搂抱地一把藏回卧室。

　　也就瞬间的事情。

　　堡垒AI：『警告，遭受外力攻击，堡垒防御已开启。』

　　『警告，遭受外力攻击，堡垒防御正遭受破坏。』

　　「汤米。」卡尔将通讯器急急塞入床上鹰鸟儿爪爪：「联系联盟，保护自己。」

　　『警告，遭受外力攻击，堡垒──』

　　『……』

　　急促闪烁的红光停止了。

　　与此同时响亮的爆破伴随极地风寒「唰」然，冷冰的雪色阳光下是庞大的巨人漆黑伫立。机械的铁甲反射钢色，数米身高显得压迫力十足。并且机甲巨人没有停滞太久，对方扫描堡垒内部，一锁定氪星人身影便飞速进攻。

　　氪星人当然迎面而上，并有意将对方拖远。
　　他的身后是家庭，战场不能在这里。

　　连续的墙垣被爆冲的氪星人狠狠破碎，砖瓦翻滚、金属舔雪，卡尔蛮力将巨人曳往堡垒外的雾气冻土。他要首先让战场远离镜象汤米，接着再将胆敢进犯至此的敌人狠狠、狠狠粉碎殆尽……！

　　巨人的涂层吸收热视线、表壳抵抗冻寒呼吸，机械运转的身躯同氪星人分庭抗衡，演变成一场纯粹力量的格斗。

　　但这种机械的操控到底总会慢个半拍，很快，机甲巨人渐露颓势。

　　不过反正蝙蝠的目的已然达成。
　　距离够远，已然不会影响到镜象汤米。

　　只听被揍到镶入冰层的机甲巨人身上倏忽爆发超声波，涟漪让周围都雪块为之镇颠。

　　卡尔皱眉。他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用到超声波，更不确定这种距离会不会对镜象汤米造成影响，而他不能冒让小恋人难受的险。因此卡尔靠近地降落，白披风鼓动，出手就要将巨人先掷去更遥远的边界。

　　而卡尔中计了。
　　那是一根绿氪铸造的长矛。

　　突如其来的衰弱与疼痛令卡尔惊讶。

　　确实，汤米曾经的奉献令氪星人不必再忧心绿氪与红太阳，然而超声波却压制了卡尔体内隶属狭间生物的能量。
　　所以绿氪的长矛才会那么顺利地将从来战无不胜的联盟主席刺穿。

　　「──！」视力绝佳的鹰鸟儿通过洞口目睹一切，猛然发出长鸣的尖叫。

　　那是兽类带有攻击性的警告，它企图以此吓阻正伤害伴侣的敌人。接着只见它两只脚脚「啪咑咑」跃下床便狂奔向门口，也不管怀中尚且抱着三颗卵的自己究竟是能帮上什么忙。

　　若是「汤米」在这儿他不一定会如此不理性，偏偏在这儿的是鹰鸟儿，它是纯粹情感凝聚的结晶。

　　然而卡尔亲自给它落下的锁链束缚住它行动范围，镜象汤米的步伐无法离开孤独堡垒，在将近门口时便被足踝的金炼狠狠拉扯踉跄。

　　在卡尔和机甲对抗的时间镜象汤米听从伴侣叮嘱，早用圆形连络器按过好多号码，可每每传出的唯有刺耳白噪音。显然眼下的他们孤立无援。

　　但克拉克在流血，克拉克在流血啊！

　　鹰鸟儿瞳孔竖缩。
　　为什么。怎么会。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去协助克拉克？

　　脑内电光火石，鹰鸟儿倏忽看向锁着自己脚踝的魔法金炼。金炼弄不断，它知道，但有别的东西是它能弄断的。

　　但将自己传送过来的札坦娜制止了镜象汤米行为，她几乎尖叫地喊出反语魔咒，将鹰鸟儿剩余的小腿从它自己血腥利爪下拯救。

　　「别、别别！」札坦娜扑过来，用魔咒一把约束住鹰鸟儿残害自己的举动。

　　她是在完成自己那部分任务后自己过来的，而现在她很庆幸自己有过来。

　　并且女巫显然误会了镜象汤米之所以为之的原由。

　　「我可以帮你摆脱这个东西的汤米，听我说，你没必要伤害自己，我保证会把你从他手中救出去的好吗？相信我，有我们在，他再也伤害不了你了。」札坦娜认真的眼神中带有心痛，扯出一条布料要替镜象汤米包裹伤口。

　　鹰鸟儿听不懂女巫在说些什么，在它认知中札坦娜说的完全不知道是些什么鬼。

　　鹰鸟儿当然不知道，因为在它的观念中它所有行为自有一套逻辑。然而旁人不是，尤其对这些本就存在固有认知的局外人。

　　例如最初被由狭间逮回时的挣扎，老天，那时的鹰鸟儿看上去可当真是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抗拒给卡尔搂抱。鲜血淋漓的痕迹在正义大厅台阶，那时的镜象汤米整个人呈现出来的根本是翅膀扑腾到绝望的企图逃跑，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镜象汤米的绝对不乐意。

　　而那也是蝙蝠所安插人员传回来的消息。

　　又例如昨日与眼前的事实，现在的札坦娜简直是看见那条金色锁链就深恶痛绝。尤其如今的镜象汤米看上去甚至更小了。因为它用赖以支撑拟态身型的骨骼去应付消散，以至于模样愈发青涩。
　　札坦娜眼中这便根本完全凸显了氪星人的病态，更别提镜象汤米怀中那三颗明晃晃的蓝色鸟蛋。犯罪的直接证据，混账的、下作的氪星人！

　　札坦娜蹲下，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温柔方式安抚坐在地上的镜象汤米。

　　当然不是说镜象汤米会就那么被它安抚住，毕竟就算声音柔和、手段正确，不是对的人又有什么用？不过是镜象汤米判断了时务。

　　思路过脑很快，下一秒镜象汤米就扮出来副心有余悸，在札坦娜面前瑟瑟发抖。
　　「──」它啁啾可怜又好像虚张声势，在地上害怕似地缩缩腿。爪爪沾着的鲜血被它抹到地板，愈发彰显它一张白白小脸的脆弱无辜。

　　这让人怎么忍？尤其札坦娜还自认是鹰鸟儿的亲友团。
　　女巫连忙又安慰起镜象汤米：「别怕，没事的。记得吗？我曾经帮你解开过这东西一次，我知道怎么弄开它。而且它是魔法物品，你再怎么切断它也不会轻易放过你，所以让我帮你，好吗？」

　　镜象汤米首先表现出迟疑。但半晌后它传达出妥协，目光虽仍含有戒备与迷茫，下面却很乖巧地将剩余腿腿慢慢、试探般地伸出。

　　札坦娜顿时是心疼又欣慰。
　　殊不知这只鹰鸟儿压根不认识她，所作所为不过是图谋利用的表演。

　　「卡咑」是锁链被解开的声音，似乎也是揭开背叛的序曲。

　　镜象汤米眨眨眼。
　　它当然想动手，可下一秒的它却倏忽凛然地竖起耳尖。

　　败坏的气息、空气摩擦的声响。

　　──

　　「碰！！」

　　一颗巨大坠落物将堡垒屋顶径直砸穿。

　　由空中投放的黏腻套膜下一秒被撕裂，露出其中畸形的怪物、灰秃的庞然。
　　它张开血盆大口嘶吼，震耳欲聋彰显自己的存在。它足下残垣断壁、烟硝混合风雪弥漫。破坏似乎是它的天性，或着它将撞击时的疼痛视为了袭击，吼叫着就开始将孤独堡垒暴力拆卸践踏，所行之处不留一块好地。

　　是毁灭日。
　　怎么会是毁灭日、怎么会在这里，它难道不早被曾经的超人消灭殆尽？

　　机甲内的布鲁斯思绪飞转。
　　糟糕。他想。

　　「布鲁斯。我知道这台机器里是你。」
　　蝙蝠侠听见卡尔开口，他低头，正对上氪星人的抬头。

　　不晓得是因被绿氪长矛刺穿的疼痛或着其它，卡尔说话时牙关咬得非常紧。

　　「听我说，汤米还在里面。」

　　分明处在相当失血状态，氪星人的蓝眸却逐渐充血出恐怖，缓缓偏头死死凝望远方逐成废墟的堡垒，声音哑得可怕：

　　「汤米、他还在里面──」

　　「嘿各位。」这时忽然有谁呼喊：「你们或许需要帮助？」

　　机甲内的蝙蝠抬头，看见沙赞从半空飞来。
　　沙赞的白披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和如今的卡尔不同，是一抹没有血腥阴霾、比之任何都洁净的冰雪颜色。
　　小男孩确实曾犹豫是否要加入战场，家人的生命安全是他不能冒险的事物。然而最终，比利选择了挺身而出，因为曾经的联盟成员同样是他的家人。

　　「抱歉来晚了。」沙赞露出一点歉意的笑，然后话锋一转：「以及现在谁能和我解释一下那玩意儿是怎么回事？我以为我们已经结果过了毁灭日？？」

　　「汤米在里面。」蝙蝠侠答得很快，接着顿一下，听听通讯器，又道：「还有札坦娜。我需要你把他们带出来。」

　　他们既能杀死毁灭日一次，自然便能杀死它第二次。

　　然而什么是绝望？

　　当毁灭日遭洞穿的残躯被推落，卡尔没看见他的汤米。

　　当重伤昏迷的女巫被寻获，卡尔也没看见他的汤米。

　　当那条用以束缚的金炼被发现，卡尔依旧没看见……
　　不，他看见了。

　　自己都还在流血的氪星人几乎疯狂地扑向地面，而这回的蝙蝠没有制止他，因为他们都看见了。他们看见了破碎地板上那大滩的鲜红，他们看见其中那截精致却俨然苍白孤伶的腿脚。显然属于少年人的大小，被卡尔颤抖的双手捧上掌心。

　　男人跪在地面。他记得这触感，他记得小恋人调皮时戳弄的小习惯、记得对方每一次踩着声响的「啪咑咑」迎接，他记得对方的笑脸。
　　但纵使如今的氪星人将目光怎样逡巡，都没有再看见他完整的小恋人。

　　或着那怕剩余的部分都没有。

　　卡尔于是不动，他好像就那么愣住了，愣在这片破败堡垒的风雪颲颲、愣在地面冻结起鲜红的结晶腥色、愣在自己脑海的旋转燃烧。

　　没有汤米、没有孩子，所有一切彷佛仅存他脑海的不切实际美梦，但他手中冰凉起的残骸却又秒秒钟提醒眼前确实隶属现实的残酷真相。

　　卡尔感觉好像开始有什么在他脑海中嘶吼，但是不知道、不知道，因为他好像感觉不到了。

　　他只是好像在作梦。声音是隔着海洋一样的模糊，视野是透过水层的光影晦涩。

　　是做梦对吗？他知道的，大概又只是一场恶梦吧。所以他现在只要醒过来就好了，只要醒过来，他就会发现他的汤米其实还安详地躺在床上、还甜甜软软地窝在自己怀，可能还会无意识地说出些可爱梦话，或着被自己吵醒，然后啁啁啾啾、含含糊糊，搞不清到底是撒娇还是埋怨地用牙牙将自己磨咬。

　　氪星人掐起自己大腿。

　　然后到那时自己会亲他。他保证自己会把吻遍布小鸟全身，直到小鸟被狠狠吻到受不了地睁开那双湿漉漉的翠绿。接着他会拥抱他的汤米，温柔欺负到就算汤米后面呜呜咽咽地抽抽嗒嗒也绝不放手。

　　他怎么可能放手？对那小小的、软软的……

　　氪星人掐自己大腿，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用力。
　　但他所为注定徒劳，因为这不是一场梦。现实往往更加残酷。所以让我们回归主题，究竟什么才足以被称作绝望？

　　是卡尔猛然向前跪倒后的嘶吼咆啸？不，不是。

　　绝望是希望的衍生，而希望是一条磷光阴冷的扭曲缝隙，由黑暗爪牙撕裂空间的迸裂中抽芽萌生。

　　是的没错。

　　只见镜象汤米撕开狭间，翠眸眨巴、探头伸爪，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时一把捞起地上卡尔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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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信我没错叭
　
么么哒宝贝们，然后ball ball各位的感想！宝贝们的感想一直是我更新最大动力，有想到啥都很欢迎，我们不怕发言！（比心心
感谢在2020-04-12 17:05:54~2020-04-17 20:3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浆家的摩卡 10瓶；deicide、角落长草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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