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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病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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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病房
周妈妈在医院门前的大草坪徘徊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是周诺苏醒过来的第二天,尽管他醒来的当天两人已经通了电话,但毕竟还是挂心。
只是当真的面对面,还能从容自若吗?
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差点杀了自己的儿子,实在有点超出她的接受范围。那一日流了一地的绵稠鲜血像毫无征兆的一场毁灭之战,横扫了她心中的一切思绪,手忙脚乱、身体颤抖着的她只顾得上推开那些木块,第一时间打了急救,泪早已模糊了视线,一滴滴地落在殷红的血中。
那时候,她没顾得上丈夫,等回过神的时候,医院的急诊室外便只有她一人,周信也一直没来过,只有在她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才隐隐听出周信颤颤巍巍的呼吸声,以及那一个字:
“哦……”
再无下文。
丈夫如此,现在又该如何面对儿子?
打开门的时候,刚打扫完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很浓,呛得她忍不住皱了眉。周诺坐在病床上,头上厚厚的纱布尤为醒目,手上的苹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床边坐着的一个男孩正削着苹果,微笑着不知在听周诺说些什么。
她想起来了,周诺打小就喜欢吃苹果,家里要是放上一篮子苹果,他一天便可以偷着把它们都吃光。
想这些的时候她正愣着,周诺看见她来了,连忙吞下嘴里的东西:
“妈,进来呀。”
苏然的肩轻轻地抖了一下,周妈妈不好意思地笑笑,让他觉得这位母亲立时亲和了不少,怯怯地站起来,等到周妈妈坐下来后,自己才坐到病床边缘。
周诺无比开心:
“妈,这是苏然,我媳妇儿。”
苏然听了最后一句脸色大变,手里的刀差点直接捅到苹果里去,内心纠结地抬眼看了看周妈妈,对方却是一脸平静:
“妈妈认得他,那时候就属这孩子哭得最惨了。”
苏然想起来周诺之前说,他母亲早知道了。
于是苏然从惊恐转为羞恼,恨这里是封闭病房否则自己直接跳出去,唉,苹果也不能一头撞死啊。
周诺嘿嘿两下笑得诡异,苏然想其实自己可以一刀捅死自己……
“妈,这话你偷偷说得了,你把他说得多不好意思呀。”
“你这孩子……我偷偷跟你说,你事后不也跟他说么……”
于是这奇妙的话题持续了好几分钟,说得苏然双肩都垮了,真是欲哭无泪,这母亲难道是帮着儿子一块儿……呃、那个啥,欺负人吗?
话题似乎结束了,苏然强忍着要谋杀亲夫的冲动,把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手上劲儿没把握好感觉像要揍人似的,然后在大病号的大型犬眼神请求下拿起第三个苹果继续削。
周妈妈很“mother级”地询问了一大堆关于伤口的问题,又叮嘱了许多事项,这些其实大部分都是对苏然说的,不过有鉴于苏同学兀自沉浸在窘迫的情绪里,这些都被周诺应了。
“儿子……我和你爸……下个星期回美国了。”
“嗯。”
“你……”
“啊?”
“………………”
“你每回和我提我爸都这副表情。”
“………………”
“妈…………”
“……你,恨他吗?”
“没有。”
周诺答得异常干脆,末了还咬了一口苹果,看着母亲的样子,心里很是无奈,想想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这么多年来被夹在两个至亲之间,实在是委屈了。
“妈,你别担心我,我还是那句话,他一辈子都是我爸,至于他想不想有我这个儿子那是他的事……我不会哭着求他什么,但是我和小然的事我还是会这么说,他打不打也是他的事……”
周诺说这话的时候没敢看苏然:
“妈,法兰德斯跟MoS借贷融资的时候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他儿子虽然不讨他喜欢,但还是有出息的。”
病房里一片沉重的气氛。
周诺这些话一顿一停的讲得很慢:
“我知道你疼我,知道你很心疼……我、我只求你别把这事搁在那么疼的地方……对不起……”
周妈妈不说话了。
周诺双手捧着她的手,把脸埋得很低:
“对不起……对不起……”
周妈妈走了以后,周诺沉默地吃完第三个苹果,才抬眼看着坐在一旁的苏然,咧嘴笑笑,说不出是苦涩还是欣喜:
“小然,我是不是特傻?”
苏然低下头,摇了摇,一滴滴的水珠一时间都打在他的裤子上和手背上。
吃了一惊的周诺皱着眉把他拉进怀里,一连叠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温热的液体晕湿了周诺的前襟,低头轻轻地点点地吻着那一头软软的头发,怀里的人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我……我只是……怕,怕你有一天突然就不回来了。”
“我们不是约好了下回一起么。”
吻细细碎碎的触感瞬间让人心安。
苏然点点头。
苏然向学校请了假,按规定最长也就只能请三天,幸好一旁有叶子把周诺的伤吹得万分严重、又把其他人吹得奔波忙碌如同奥巴马,才让苏然每一次回校续假都顺利批准。
从学校回到医院,苏然手里照例提了一袋苹果。周妈妈来过好几回了,有一次特意逮住苏然又交待了些细节,尤其是她儿子在吃苹果方面的令人称奇的食量,当妈的担心一个人吃苹果吃到中毒(— —b),从此周诺的苹果天堂消失了。
在此之前苏然只知道周诺喝咖啡可以从早上喝到第二天,现在又知道另一种食物,心里不免有些开心和兴奋。
之前的犹豫倒是一扫而空了。
虽然他还不打算自己这边也摊牌,但他守着病床的第一个晚上想了很多。
心里默默祈祷能和对方一起面对,自己又为何独自徘徊在路口?
也许未来还会有一段坎坷艰难的长路,但只要身边还有一个人,一切……似乎再没有孤独、再没有恐惧、再没有犹豫。
谁对谁说,有我在呢……
又是谁对谁说过,下回挨打的时候叫上我……
一路上与相识的护士和医生打了招呼,苏然一边考虑,今天该削多少个苹果一边推开了病房的门。
“主公且免愁肠~~保重要紧~~!”
这是一口武生京腔。
“呀呀呀呀啐~~!”
这是另一把声音在模仿乐声。
于是这便是苏然站在门前一脸黑线的原因,想来也该知道是谁和谁了,这边掐了个指,那边摆了个身段的,不是叶子和麦小龟又会是谁呢……
相比两人自娱自乐的high劲,周诺则盘腿坐在床上欢乐地看著这对活宝,顺便……吃苹果。
苏然蹭蹭蹭地走了过去:
“周诺!这是第几个了?!”
叶子和麦小龟被老板娘突然严厉的态势吓了一跳,而周诺却见惯不怪,悠闲地笑得像首长检阅军队,只差拜拜手说上一句同志们好了:
“第七个。”
“你•昨•天•已•经•吃•了•十•三•个•了!”
周诺讪讪地笑了,把手里的果核扔进一旁的垃圾袋,眼神又不自觉地飘向苏然手里的苹果袋子。
苏然觉得面部神经抽痛不已,差点一袋苹果砸过去,转念一想这人哪怕被砸出个头破血流也有可能抓起一个来吃……不、也许这是必然的呀!
于是扭头看了看笃在一边的两位小员工,把手里的袋子递了一下,刚想开口,便见叶子伸出双手作推开状:
“小然同学,我来之前已经吃了麦当劳他叔的一顿了,现在饱着呢。”
单纯的苏然信以为真,转为递给麦小龟,可怜的麦同学正想接手,不料瞥见自家boss眯起的眼,登时作拒绝状:
“报告小然同志,我、我也在麦当劳他妈、啊不、他叔家吃过了。”
这回周诺满意地点点头,语气轻松:
“麦当劳的东西不能吃多啊,还是苹果有益健康。”
苏然经过此次转移苹果之战再一次认清什么是资产阶级呀什么又是无产阶级,教育程度之深远超老马的《资本论》了。
——传说中的boss啊……
周诺倒是无暇顾及媳妇儿此时终于认真地思考什么是阶级而什么又是剥削,揪着苏然愣愣地看著两个小员工的空儿伸手掏出一个苹果,于是苏同学差点暴走了——
“周诺!你又没有削皮!这很脏的……”
咳咳,然后我们贤惠的苏然同学手疾眼快截住那颗苹果,“哼”了一声以后跑去洗苹果了,完全忘了刚刚是谁想要阻止来着……哎?有人记得么没有吧没有吧……
【200X年4月XX日 天气晴】
【我本以为其实周诺boss和叶子前辈一样是个妻管严,可是我错了……早上他眯眼看我,直到现在我还觉得如坠冰箱七月飞霜,眼前好像进化出一座冰山来,啊苍天呐大地呐祖先呐,我错了,请原谅我的无知并且保佑我日后不再被周大人的无敌眼神攻击,阿门……】
——以上明显混杂了成语错误(请相信某犬是知道成语的正确形式的!)和信仰混乱的日记,自然是来自对“海归的语文功底都不是很好”完全没有自觉的麦小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