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脚鸟》虚妄岛屿

1、迷雾森林1

　　谢安打电话来的时候洛憧还在睡觉，电话响个不停，他不耐烦地挂断，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他只好带着巨大的起床气接起，结果还没等他臭骂一顿，谢安就慌慌张张地说国安局来人了。
　　这下洛憧的起床气彻底没了，慌了一下才稳稳心神说道：“别怕，我现在过来。”
　　谢安也没多说，国安局的人已经进他家仓库了，他只好挂了电话赶紧跟过去。
　　等洛憧赶到谢安家的铺子里的时候，国安局的人已经把仓库里那些爆竹全都搬出来了，一堆人围那儿拍照。
　　店里来了客人，谢姨还在忙，为首那个秃头一插腰，拽的二五八万地说：“今儿过年不想在看守所过就赶紧出来。”
　　谢安一咬牙按住他妈嘱咐了一句：“你就在这儿待着，我出去。”然后就风风火火地冲出去了。
　　谢姨还是跟了过去，一看国安局的人要拍照，赶忙拽着谢安让他进去，怕拍到谢安的脸对他影响不好，但谢安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握着拳固执地站在那里，谢姨怎么拽也没用。
　　等拍完照签了字完事以后谢姨忍不住骂他：“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我一个人被拍就好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光荣的事吗？”
　　谢安也不辩解，只是吊儿郎当地说：“拍就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气得谢姨要打他。
　　国安局的人最后还是把那些爆竹抱走了，只留下愁云惨淡的他们三。
　　那十几箱爆竹也不便宜，谢姨把价钱一一说给洛憧，洛憧大概算了算，三千多。谢姨叹了一口气，进去整理仓库了。
　　谢安搁门口蹲着抽烟，洛憧搬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他递给洛憧，洛憧只摇摇头，说：“戒了，这半年都不抽了。”
　　谢安挑了挑眉，这才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说：“你来真的啊？”
　　洛憧只“嗯”了一声。谢安也没再管他，只在那儿吞云吐雾。
　　说起来洛憧戒烟这事也挺搞笑，上个星期洛憧买了批外烟，结果遇上了骗子，交了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钱倒是不多，只是受了骗心里不舒坦，当时他一冲动就搁朋友圈发了句：买外烟遇到了骗子钱货两失，干脆戒半年烟引以为戒。
　　底下说什么的狐朋狗友都有，没想到洛憧还真从那以后就戒了。
　　两人半天都没说话，洛憧能理解谢安的感受，这小子平日虽然混蛋了点，可最在乎他妈，谢姨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也不容易，今天受了委屈，谢安当然忍不下这口气。
　　果然，谢安开了口：“憧哥，国安局的人说有人举报。你说除了那家还能有谁？”
　　是哪家举报的他们都心知肚明，刚刚把那爆竹搬出来的时候洪痞子还过来看他们的笑话。
　　洪痞子和他姘头在谢安家上边开了家烟花爆竹店，谢姨也卖，又在前头，自然抢了生意，偏偏谢安家没有证，平日只是偷偷卖，洪痞子早就不满，于是举报了。
　　谢姨何尝不知道这样不对，只是想铤而走险赚点小钱，谢安劝过她，她听不进去，谢安想也不是大事，干脆抱着侥幸心理不管，结果今天就着道了。
　　谢安叹了口气：“我会跟我妈好好说说，以后让她别干这事了。不过洪痞子这事干得不地道，大家都是邻居，他脸上笑嘻嘻，一转头就把我家卖了，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怎么做？”洛憧问他。
　　“拿麻袋往头上一套，打上一顿再说。”谢安漏出一点狠色。
　　洛憧没劝他，只略一沉思，问道：“这附近哪没有摄像头？”
　　谢安这回反应过来了，说：“他家下边有条小巷子，连路灯都没有，而且最近那边施工，没什么人过。”
　　洛憧起身应了一句：“成，就今晚。我现在先回去，你好好安慰阿姨。”
　　谢安对他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一溜烟进了铺子。
　　等洛憧回了家，这才翻了通讯录打过去：“虎子……”

　　晚上八点多那会洛憧如约来了，还叫来了虎子，虎子带了几个小弟，看上去年纪还小。
　　他一招手喊了声“安哥”，笑嘻嘻过来发烟，谢安不客气地接了，拍了他的肩膀说：“行，够义气，赶明请你的兄弟们吃饭。”
　　虎子连忙摆手说：“这哪成？帮个小忙而已，怎么能让安哥破费。”
　　洛憧却在一旁说：“应该的应该的，别跟他客气。”
　　虎子一听，也没再矫情了。
　　一行人一直等到九点半洪痞子还没关门，谢安有点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我艹，这洪痞子真是贪财，这么晚了还不想关门回家睡觉。”
　　这边抱怨着，却终于看到洪痞子开始收东西。十多分钟后洪痞子终于关了门朝着这边巷子走，谢安把烟一扔，用力踩了几下，眼神严肃起来，说了一句：“都准备好。”
　　一行人这才收起散漫的态度看着那边，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洪痞子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条走了千百回的路上，他还哼着歌，刚一进来，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拳脚就落下来了，打得他嗷嗷惨叫。众人好好泄愤了一番，直到他毫无骨气地开口求饶才停下来。
　　谢安他们没打算把事闹大，把他扔那就走了。走出巷子口谢安才啐了一口痰愤愤道：“死扑街。”
　　洛憧在街角买了几瓶绿茶递给虎子他们，好好说了一番感谢的话才告了别。
　　转眼就看到谢安痞笑着看着他，他白了他一眼问道：“欠揍啦？”
　　谢安这才大笑着搂住他的肩膀：“没，憧哥，我就是突然想，我怎么那么稀罕你呢？”
　　洛憧用手肘狠狠给了他一下，说：“果然是欠揍了。”
　　谢安捂着腰直吸气，抱怨道：“下手也太狠了。”
　　洛憧不理他，谢安又厚着脸皮凑过去说：“憧哥，我的绿茶呢？你怎么不买我的份？”
　　洛憧一淘裤兜，摸出一枚硬币冲他摊了摊手，说：“没了，出门急，没带多少钱。”
　　谢安却不恼，“嘿嘿”了一声，从包里掏出钱冲他晃了晃说：“那我请你也是一样的。”
　　当然，两人还是没买绿茶，而是买了四罐啤酒，去了谢安家。
　　谢安家院子里有个储水的大水库，又种了葡萄藤，站在水库上正好可以摘得到葡萄，于是就在水库边上搭了个梯子，方便上去。这时正是冬天，叶子都落了，两人拎了啤酒坐上去喝。这啤酒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又冰又爽，喝得谢安直龇牙，洛憧却喝得面不改色。谢安刚想聊点人生，他妈就一个电话打来了，催他快点回家。他知道他妈的脾气，等不到他回家势必睡不着，有一次他和几个朋友去唱K唱到半夜两点多，结果一回来他妈就在客厅里等着他，那时他真是又无奈又懊恼。
　　于是他只好冲电话那头说：“好，妈，我马上就回去。”
　　然后一转头和洛憧说：“去我家睡吧。”
　　洛憧也没看他，说完不用，起身拍了拍灰说：“我回去了。”
　　“真回去？”谢安有点不相信。
　　洛憧只“嗯”了一声就率先下了楼梯，谢安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洛憧确实是往回家的方向走，他终于放了心自己小跑着回了家。
　　其实也不怪谢安会这么问，洛憧实在是个不喜欢回家的人，要不是这会已经是冬天了，天气较冷，谢安甚至觉得洛憧会在他家水库上将就着睡上一晚。
　　那一边洛憧跟蜗牛似的慢吞吞往家走，路上有个朋友发□□过来约他网吧开黑，他犹豫了一下，又想起谢安担心的眼神，还是拒绝了：“困了，回家睡觉，改天约。”
　　回家的一路上只有几盏路灯亮着，静悄悄的，他抹黑回了家，往床上一躺，什么也不去想了。
　　第二天谢安来找他，两人百无聊赖地在街上走，路过洪痞子家，洪痞子那彪悍媳妇正在练狮吼功，隔老远都能听见。谢安无声地龇牙咧嘴地笑了一阵，洪痞子才狼狈地出来，两人一看，他果然被打的鼻青脸肿，狼狈极了。
　　洪痞子的彪悍媳妇还在里面大声骂着脏话，他又挂了彩，总觉得在两个小子面前抬不起头，整个人畏畏缩缩的闪躲着不想给他们看见。
　　谢安今天铁了心要看笑话，凑过去佯装不知地问：“哟，这是被你媳妇打了？”
　　洪痞子忙说：“她敢？”
　　只是里面那骂声还没停下，显得这话并没有多少说服力似的。
　　谢安不说话，只一副“我懂”的模样装模作样地拍了他肩膀几下，然后走进了铺子，冲着里面喊：“张姨，给我拿一圈炮仗，最大那种。”
　　话毕，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妇女出来了，谢安确实不喜欢她，但倒也不是因为不喜欢才觉得她邋遢，而是她常年一头乱蓬蓬的自来卷，衣服也穿地相当随意，面色蜡黄，明明才五十来岁，跟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似的。
　　“张姨”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激情怒骂中回过神来，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一边拿炮仗一边狠狠瞪了洪痞子一眼。
　　谢安又开始搞事，看热闹似的说：“张姨，你说你打就打了，别打脸啊。”
　　“张姨”没好气地说：“谁打他了？这死鬼，昨晚不知道在哪儿鬼混，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回来。”
　　洪痞子丢脸极了，低吼了一句：“别说了。”
　　两人又开始争执起来。谢安得了逞，回头冲着洛憧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洛憧当然知道他的小心思，他觉得无语极了，可谢安的笑容实在明媚，他不知怎的，看着谢安，表情也柔和下来。
　　谢安付了钱，喜气洋洋地拿了炮仗走了，走出去一路都在笑。洛憧拿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好几次，他还是一副毫无知觉的模样，洛憧被几个路人异样的眼光烦的不行，用手肘狠狠捅了他一下，说：“你他妈别笑了。”
　　谢安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笑容。
　　洛憧这个星期都没去打游戏，正手痒着，准备约了谢安去网吧打游戏，谢安接了一电话，他女朋友顾淼淼打来的，似乎是约他去什么地方，谢安一开始不乐意地敷衍着，后来不知道顾淼淼说了什么，他被逗笑了，语气也变得温柔，说着：“好好好，怕了你了。”
　　洛憧想：看样子是答应了，于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谢安挂了电话问洛憧接下来干什么，洛憧撒个谎说约了朋友打游戏，谢安一听也没多想，只说：“正好兄弟我也有事，就不陪你了。”
　　洛憧提起脚步往另一边走，赶着他说：“你赶紧去吧。”
　　谢安这才往另一边走，他不知道的是洛憧在街角停下来，习惯性地掏了裤兜，等什么也没掏出来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把烟戒了，他皱了眉，心情差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