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月出东山lyc

68、第六十七章 看不到尽头的斗争

　　下雨了。
　　岳侠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周南安的坟墓，墓碑后面是某个熟悉的身影。岳侠抬头看看天空，是熟悉的血红色。
　　岳侠站起身来，无不紧不慢地等着他的对手站起身。
　　“最后问你一次好了。真的一定要站到我的对面吗？”
　　“我只是站在南安这边而已。”岳侠面不改色。
　　“可惜。”无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只剩杀意。
　　“那你就去死吧。”
　　岳侠举起棍子。这是他从别处弄到的棍子，并不是南安的。对手是无，只剩一只手还不带武器也太狂妄了。
　　岳侠把周南安的坟墓挡在了身后。无论如何这都是最后一战了，他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死亡了，无论是谁的。

　　妖对江湖的袭击频繁了起来，但还没到无法应付的程度。但江书文还是下令各家做好最严密的防范。虽然只说加强防范，并没再多说，但夏家已经是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氛围了。所有人都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着预感。
　　谁也没想到江湖会再次把全部希望寄托到一个人身上，而且这个人仍然是岳家的。果然什么都没变，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夏露边部署着家里的防御边这么想着。就算什么都改变不了还是要象征性挣扎一下的。其实就连这仅有的挣扎，也不是为了她自己。
　　安排好防御，夏露向夏云天的房间走去。夏云天现在还在修养，夏绝又不在，江书文早就离开了夏家，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夏露在管。尽管夏云天说过小事不用向他汇报，但夏露还是坚持每天向夏云天汇报情况。
　　夏露敲开了房门。夏云天脸上的疲惫仍不见少：“说吧。”
　　夏露简略地说明了夏家上下的情况。夏云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叮嘱一遍“小事就不用汇报了”。屋子里就这么安静了一小会儿。
　　“你真的很适合当家主。”
　　其实夏露自己也这么觉得。她虽然没有通灵，但是有着施展“忘川”的能力，比起她哥哥普通的通灵“洞察”强了太多。同时她也比她哥哥更成熟——她能确定这一点。她确实比她哥哥更适合成为家主。
　　但夏云天一直在培养夏绝，夏露也没什么当家主的兴趣，也就一直这样下来了。她耸耸肩，不置可否。
　　“没什么，你去忙吧。我可能真的……不，没什么。”
　　夏露想说些什么，最终她还是没说，离开了夏云天的房间。
　　她是知道夏云天想说什么的。夏云天在后悔培养夏绝成为家主。当然不可能因为他才发现夏露更优秀。
　　夏云天之所以用近似压迫的方式培养夏绝，只是因为不想让他的儿子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夏露用不着他操心，但是夏绝不一样。
　　夏绝确实是夏露的哥哥，但他来夏家的时候已经十一岁了，这个时候夏露已经在夏家待了九年。那时候就算是她也看得出来，夏绝眼睛里有着怎样的恐惧。
　　因为夏绝的恐惧，夏云天隐瞒了大部分事实，并让迅速做出了培养夏绝成为下任家主的决定。也许虽然夏绝还是会慢慢知道，但夏云天觉得那个时候也许已经晚了。
　　谁知道，就算已经晚了，夏绝还是义无反顾地追了上去。

　　对于下令加强防范的原因，虽然江书文没有细说，但岳子瞳是知道的。虽然她哥哥去单挑无了，没有无的领导，没有心智的妖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数量再多也不至于应付不了——除非江湖那群人还是畏首畏尾；不过一旦岳侠失败了，妖对江湖的攻势会瞬间加强，那时候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不过现在她也顾不上这些了，她现在不在岳家也不在江湖总部。她被江书文委派了一个奇怪的任务。想着岳子瞳看了眼身边的周陌。
　　江书文说要带周陌去岳侠那里，护送由她岳子瞳和黎月完成。此时黎月正默默地走在岳子瞳另一侧。
　　岳子瞳完全想不通这个任务的意义。要说是重要的任务，护卫只找了她们两个；要说不重要，江书文不如不安排这个任务，既危险又意义不明。而且为什么不直接让周陌的师兄师姐护送她也是个问题。
　　想不通归想不通，这个任务不简单岳子瞳还是能看出来的。因为周陌有了很大的变化。她能听见声音了。其中原因没人告诉岳子瞳，岳子瞳只能隐隐察觉到不简单。
　　岳子瞳越发觉得，事情并不是杀了无这么简单。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事情是，南安现在在哪儿呢。

　　关于“南安在哪儿”这个问题，骆梅也想知道答案，但是她旁边这位已经不让她再出冥界去了。“再出去他们就要怀疑了。”他说。
　　“鬼身自由他们也限制。”骆梅嘟囔了一句，却也知道他说的对。现在不如就赌一把南安一定会去找岳侠吧。
　　不过……“你说岳侠是为了什么？”
　　他瞟了眼骆梅。骆梅叹气：“我当然知道是为了南安，但是为了南安做到这个份儿上……”
　　是啊。岳侠和无没有深仇大恨，所以他就是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去拼命的。他并没有觉得不能理解。
　　人类就是这种说不清楚的生物。从很久之前，到现在的岳侠和南安，一直如此。

　　“……既然你想到了，我也不瞒着你了。她确实……”
　　“我不会阻止你的，阻止不了。”
　　“……如果这真的是你希望的结果，那就去吧。”
　　这确实不是岳侠希望的结果，但是没别的选择了。所以他只是感谢了许少清的理解，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半点犹豫。
　　动身去南安的故乡之前岳侠回了他们两个的住处一次。有几天没回来了，屋里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屋里摆设依旧，岳侠住的沙发，茶几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电脑，还剩半杯的水，南安屋子里的扇子和摊开的参考消息。屋子里弥漫着夏天熟悉的闷热，半拉的窗帘并不能完全遮挡住刺眼的阳光。他们生活过的痕迹还很鲜明。
　　岳侠知道不能待得太久。他保持着屋子原本的样子，锁上了房门。
　　“……岳哥？”
　　岳侠回头看见了一头熟悉的紫毛。
　　“……小叶。”
　　“真是岳哥啊！好几天没看见你和老大了！这次出去这么久，对手很难缠吗？”小叶一如既往地有精神，岳侠几天里经历了太多，疲倦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对这种活力满满的人有些不适应。
　　“等会儿……岳哥你这是……”小叶注意到了岳侠空荡荡的袖管，“怎么了？这么严重吗？对手真的很难缠？报警了……不对，你们这种工作一般不能报警……”
　　“放心，都处理好了，”岳侠干笑了一声：“打架……总是有风险的。”
　　“这倒也是……岳哥以后就别打架了吧，找个安分点的工作吧，我之前就和老大说过打架太危险了，她也不听，真是的……说起来老大呢？不会也出什么事了吧？”
　　“没有……就是搬家了。我可能搬走，也可能不会搬。你也看见了，这次闹得挺大，我们俩都想换个工作了。”如果岳侠成功了，南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回到这里，如果岳侠失败了，南安更不可能回来。至于他自己，他也不知道那之后他该何去何从。
　　“换工作为什么要搬家啊？觉得这里交通不方便？唉……老大都住了这么多年了……”
　　“……是啊。”岳侠想起来自己甚至不清楚南安在这儿住了多久。
　　“是吗……那岳哥你还和老大住一起吗？”
　　“……以后有机会吧，最近不行。”
　　……真的还有机会吗。

　　那并不是一闪而过的怀疑。即使是和无战斗着的现在，这个疑问也仍然存在着。岳侠是清楚的，失败的几率远远大于成功的。
　　但是即使毫无希望，岳侠的选择多半也不会改变。他觉得他必须战斗，就算是失败，他也要挣扎着失败。
　　岳侠尽可能迅速地爬了起来。村子从废墟成为了更加破败的废墟，只剩下许少清的墓碑依旧被保护着，完好如初。
　　且战且退的战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岳侠支起屏障挡住了无的爪子。无看起来仍旧游刃有余。
　　这场战斗，只要无愿意，随时都可以结束。岳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但他还是赌了这一次，赌无不会马上杀了他——不，是赌无的目的并不是杀了他。
　　至少目前，岳侠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