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悲伤》四野

9、混乱的世界

　　天色渐亮，东方泛起鱼肚白，清冷寂静的城市又开始想起喧嚣，于是故事也开始产生，按着命定的轨迹前行，那些潜伏着的不安定因子连同悲伤一起也开始蠢蠢欲动。
　　苏安坐在阳台上，身上裹着毛绒毯子，冬末纯春初的天气有着冰凉的味道。她望着远方淡色的天空，眼神空洞而又迷茫，沿见，好吗？她开始想他的拥抱，想念他身上的味道。爸妈，好吗？这几天都不曾出家门，害怕被沿见找到逼迫自己去流产的决绝，害怕碰见爸妈的忧伤以及自己的怨恨，更多的是想见不能见的煎熬。只要从这里往前直走500米，然后左拐，绕过香樟树就可以到家了。那棵巨大的香樟树总是孤独而又骄傲的绿过整个冬季；家门口有七株粉色的月季，每年夏季都开出娇俏的花朵;猫咪吉吉总是眯着眼光明正大的在窗台上睡大觉；妈会做很多好吃的菜；爸会乐呵呵的叫自己安安宝贝。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想让自己原谅，可是那句偷来的小孩不断提醒自己这是无法原谅的，是不可以原谅的。苏安觉得自己就像是溺水的人，无法呼吸。转身回房，放下毯子，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开门出去。

　　教室里，语文老师正说着李清照的“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想起李圣楠手心的温度，不自觉的微笑，原来幸福的感觉就是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可以分享对方的温度。
　　第四排，李圣楠掏出刚震动过的手机，上面显示出一个即让他刻骨铭心又让他悲伤的号码，颤抖着手指按下阅读，画面打开，沈漫穿着白色的裙子，恬静的笑着，下面的文字是“对不起，我爱你。”既然爱我，为何选择放弃我？李圣楠觉得自己的血液已经停止了流动，四周都变得寂静。他抬头看着程小洛的背影，那个善良敏感满心伤痕的女孩，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来填满那些疼痛的伤口。她只是自以为是的以为忘记疼痛，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已经全副武装变得坚强，自以为是的以为可以保护自己和她在乎的人。那些自以为是让李圣楠的心发疼，而沈漫的“对不起，我爱你”让他的心沉重压抑。手机再次震动，他低头，打开短信：楠，我回来了，你还要我吗？李圣楠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混乱了。
　　最后一排，林夕在纸上写了什么递给张墨。张墨瞥了眼纸上的文字，脸色发白，突然间，那些仇恨都变成了悲伤，他用力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在黑暗里，以为自己长大变得足够强大，就可以肆意伤害他，报复他的残忍，报复他的冷漠无情。其实在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健健康康。

　　阳光像是碎裂了，掉在地上，耀眼得让苏安眼睛发疼。什么是寂寞，一个人的孤独不是寂寞，寂寞是走在汹涌的人群里却感觉不到喧嚣和温度。红灯亮起的时候，她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前方，然后心里是满满的疼痛和冰寒。陆沿见的手里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站在人行道的另一头，他温柔的将女孩散落的发拢到耳后，与女孩相视而笑，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原来我离开后你也过的很好，甚至好到很快拥有另一个女孩，竟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以为你会来找我。绿灯亮起的时候，苏安不曾躲避，抬头挺胸的走过去，只是想证明自己没有他也一样过的很好。擦肩而过时，苏安差点想大声哭出来，他没有看到她吗？他怎么可能没有看到她啊？只是，沿见，我在你心里真的什么都不是吗？真的可以可有可无吗？苏安，不曾回头，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直往前走，是不是这样可以走到天荒地老，沧海桑田。
　　苏安不知道的是陆沿见在道路的另一头一直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满目疮痍，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流里看不见了，才牵着女孩的手离去。陆沿见是爱苏安的，只是现实告诉他，爱情不是相爱就可以的。
　　肚子里的生命让苏安觉得讽刺，其实只要稍稍想一下就可以知道陆沿见决绝的不要孩子只是为了逼迫自己离开，苏安转身面向商店的玻璃，黑色的镜面玻璃映着她苍白的面孔，这个本该是最美好的年龄，看到的应该是青春和笑容，为什么在她身上有的都是苦涩和悲伤。
　　玻璃的另一边，邓旭朗望着这个奇怪的女孩，她的双眼盛满绝望，却没有泪光，冰冷的表情竟让他的心微微升疼。他知道她看不到他，她只是在凝望镜中的自己，可是为什么她觉得女孩的眼神可以看透所有，甚至正在看他微微发疼的心呢？

　　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的时候，我转头寻找李圣楠的身影，可是他不见了，更奇怪的是林夕和张墨也不见了，突然觉得有点失落。不想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吃饭，那会让我觉得很孤单： “葵花，帮我请个假，晚自修不来了。”
　　“怎么了？”葵花关切的问。
　　“没事，只是不想上课。”我扯了扯嘴角，连笑也变得费力，拿出书包走出教室。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走很多很多的路，走到双脚酸涩。曾经和苏安一起沿着一个方向不停的走直到周围景色陌生才停下。
　　天暗淡下来，各种灯亮了，我坐在朝晖公园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晃着，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只是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就我一个人，不认识李圣楠，不认识苏安，不认识林夕，只有我一个人，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伤口了。风吹乱了我的头发，蓦然间，有一种平静的感觉。

　　春晓茶屋，李圣楠看着对面盈盈浅笑的沈漫，柔顺黑亮的头发，纤细洁白的手指，举手投足之间都散着丝丝缕缕的优雅。
　　“为什么？”李圣楠微笑着说出，脸色平静，毫无波澜，心里却是矛盾、不安
　　和心痛。
　　“放弃梦想，回来找你，因为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错过你，是我此生最的的遗憾。”沈漫轻轻地说着，顺手拢了拢飘逸的长发。
　　“是这样吗？你不是说在你的生命里音乐第一，而我只能是第二，所以选择离开我，去维也纳深造，你怎么可能会回来找我？”李圣楠酸涩地吐出这些字。
　　沉默了一会儿，沈漫开口说道：“其实，我的手指受伤了，这辈子再也弹不了钢琴了。没有了音乐，你就是我生命的第一。”
　　“原来是这样啊！”李圣楠苦笑，“可是我们回不去了。”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话不是对不起，也不是我恨你，而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李圣楠看着沈漫的眼睛，他想把这个他爱了将近三年的女生深深地埋进心里，融入骨血，然后把对她的爱打包遗忘在心底最隐蔽的角落，“我向程小洛告白了，我们在一起了。”
　　“不是这样的，你不爱她，你只是把她当成你宠爱的妹妹。”沈漫觉得不可思议。
　　“她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妹妹，爱我却选择园地守望，祝福，被最好的朋友欺骗背叛，却选择原谅，心里是满满的伤口却选择微笑，我想保护她，给她爱，你明白吗？”李圣楠一句一句说着，心一点一点的痛着。
　　“我们从此以后陌路了吗？”原来有些人真的一旦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只能成为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不会，我们依旧是朋友。”李圣楠站起身，伸出手微笑着说，“再见。”双手相握之后便是心与心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距离，或许多年之后，还能相谈甚欢，只是这一段恋曲只能成为人生路上的一个美丽的回忆，一个亮眼的点缀。李圣楠转身，再见，此生我最爱的女孩。
　　沈漫望着李圣楠远去的背影：“楠，我不想就这么放弃你。”是无奈放手后的失落呢喃还是决定从新寻回过去的宣言，这一切只有沈漫自己心里明白。

　　医院里散发着浓重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白晃晃的墙壁让人的神经也跟着压抑,心也变的荒芜。
　　张墨望着病床上憔悴不堪的人，他曾经意气风发，如今也只能这样。面、颈部水肿严重脸色蜡黄，胸腔积液导致气促，一个人孤单的躺在病床上，没有人陪伴，张墨知识觉得心酸：“你妈为什么不来照顾他？”张墨的声音有些愤怒。
　　林夕苦涩的笑笑，声音中是满满的疲惫与无奈：“我妈的下场跟你妈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我妈不会那么死心塌地，她懂得享受，懂得逍遥，张墨，从某些方面来说，你比我幸福，至少你还有妈陪在身边，我什么都没有，碰到程小洛却因为害怕你报复我而伤害她，将她拒之千里，张墨，你是不是比我幸福？”
　　张墨突然之间安静了，一直以为是林夕的妈妈抢走爸爸，害妈妈整日以泪洗面，所以针对林夕，以为这样可以替妈妈报仇，原来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还真够造孽的，钱多有什么用啊，这是你的报应吗？我只想让你好好爱家，爱妈妈，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眼神黯淡，声音嘶哑：“墨，来看我了吗?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对不起是世界上最没用的废话。” 张墨觉得自己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自从他走后，自己没叫过他一声爸，不要他的钱，把他关在门外，不让他碰自己，现在他怎么就这样了？

　　李圣楠赶到朝晖公园的时候,看见的是程小洛离去的背影低着头看着脚尖,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前走的样子似乎是一幅黑色寂静的画,秋千还在轻轻晃着,他飞奔过去从后面用力抱住程小洛.
　　“傻瓜,以后不要做那么悲伤的姿势,我会心疼.”李圣楠温柔的声音传进耳里,我的背后是一片温暖的感觉,突然间泪流满面,还是有认识你比较好.
　　铃声响起, 我掏出手机.
　　“小洛,好想看见你,好想喝香芋奶绿.”苏安的声音有点虚无,听不出是悲还是喜.
　　“苏安”
　　“我在香樟树下等你,不见不散.”电话挂断.
　　苏安坐在香樟树下,望着巨大的树冠,脸色恍惚而又 ,或许一切真的都会不一样了呢!

作者有话说

　　主要人物终于全部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