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老亁爹

13、车祸

　　罗小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慌忙将尤紫贝抱在怀里，车子连连翻了几个圈，最后哐的撞在绿化带上。

　　那一刻，罗小宝感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脑门流了下来，啪嗒啪嗒的滴在尤紫贝的脸上，他两眼发昏，头脑一片浆糊，耳边有声音在叫，吵的他头痛欲裂。

　　“没事吧。”罗小宝努力的想要定住视线，无奈力不从心，尤紫贝那张模糊的脸在眼前若隐若现，张着嘴，像是在叫他的名字。

　　“贝贝，你，你先出去。”罗小宝松开手，发现自己的腿被卡住了，便推着尤紫贝，“我……”还没说完就昏过去了。

　　“我艹！罗小宝！罗小宝！你大爷的，不许睡！赶紧给老娘清醒过来！”尤紫贝手足无措的拍打着罗小宝的脸，可惜毫无反应。

　　她慌了，费力的钻出车，周围已经围了许多人，被撞的那辆大货车因为体积原因没有多大损伤，司机也下了车，原本打算索赔，看到有人出了事，也慌了。

　　“赶紧打电话！快叫救护车啊！”

　　“就是就是，快点叫救护车！”

　　周围有人打了120，也有人打了110，尤紫贝跪在另一边的车门，握着罗小宝的手，脸上沾的罗小宝的血还在往下滴。

　　她擦擦脸，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攥紧罗小宝的手，哭着道：“老娘警告你，你要是真出了事，我不会帮你照顾爷爷的，所以你最好醒过来，否则爷爷就要一个人了！”

　　“我，我还警告你，你小时候剪我辫子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要是敢出事，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我绝对不饶你的。”

　　“罗小宝！你个憨货！听见没有！”

　　“罗，罗小宝，你，你这个傻逼！老娘皮糙肉厚，撞一下能怎么着，要你来护着！这事传出去，我，我以后还怎么树立威严！你，你这个……”

　　说到最后，尤紫贝直接跪在地上大哭起来，眼泪霹雳啪啦的往下落，瞬间糊了满脸。

　　她从小到大都要强，再苦再难都不愿意掉眼泪，只有父亲去世的时候哭了几天，时隔十八年，那种失去身边人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将她整个人吞没，没有呼吸的余地。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到达，现场一片混乱，警察将货车司机先带回去做笔录，尤紫贝留下了联系方式就随着医生上了救护车。

　　“轰隆隆——”天空响起一声闷雷，众人见要下大雨了，也纷纷散开。

　　秦歌原本打算再叮嘱尤紫贝两句，就一直在停车场等他俩，结果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也没见人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外面骤然下起雷雨，瓢泼似的，根本出不去。

　　他不放心的打电话到办公室，白乐言才慌慌张张的告诉他两人出了车祸。

　　“组长，您别急，我马上去医院，有事随时和您汇报，现在天气恶劣，您可千万别飙车啊。”白乐言站在警局门口，拍掉头发上的雨珠，不放心的再三告诫秦歌，“真的真的不能飙车过来，已经伤了两个了，您必须得好好的！”

　　秦歌握紧了手机，沉稳的嗯了声，“有情况随时联系。”

　　“好。”

　　雨势汹涌，雨幕模糊了所有的景物，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校车停靠点的站牌下站着一个人，胳膊夹着公文包，尽量贴在后面的广告牌上。

　　俞眠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甩甩湿透的头发，眼镜上布满了白色雾气，也腾不开手擦一擦。

　　“哎呀呀，真是流年不利！”他摇着脑袋，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正是第一节课，上午的那班校车已经离开了，估计不会有学生和老师路过，雨越下越大，应该也没人会出门。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考虑要不要带伞，后来为了减轻点重量就偷了懒，没想到，刚走到教学区就下起暴雨，从头到脚给他浇了个透，落汤鸡似的躲到了这个站台下。

　　打开手机，翻到电话薄，看着唯二的两个号码，俞眠叹气，默默地忍受着飘进来的雨水。

　　“这种时候，大概只有脑子进水的人才会出来吧。”对于自己这悲催的处境，俞眠反而开心起来，从兜里掏出一块小饼干嘎吱嘎吱啃起来。

　　白蒙蒙的雨幕里，有一个黑色的点在移动，速度很快，几秒钟就靠近了。

　　“嘿！还真有脑子进水的人！”俞眠把垃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看戏似的眯着眼睛，想看清那是何方脑残。

　　等人靠近了，一头扎进来，俞眠才结巴道：“秦秦秦歌？！”

　　秦歌没想到会遇到俞眠，也是愣一下，才点点头，脱掉外套，拧起体恤上的水。

　　“你怎么在这里？阿嚏——”俞眠揉揉鼻子，凑过去，肩膀顶顶秦歌，问：“不是说早上不来了吗？有进展？”

　　秦歌的额发滴着水，俞眠随手帮他捋了一把，就成了一个尖尖的角，乐的自己哈哈大笑。

　　“我只是说不来吃早饭。”秦歌难得解释了一句，把头发往后捋，锋利的眉眼浸湿了，没有平日里那么不近人情，多了点柔软。

　　俞眠哦了一声，摘掉已经往下滴水的眼镜，微长的头发全贴在脸上脖间，不舒服的挠了两下，虚眯着眼睛又问：“那吃了吗？”

　　“没有。”

　　俞眠露出“你看还不是一样”的表情，掏出一袋饼干递过去，“嘿嘿，哆啦A梦的魔法口袋，先垫着吧，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有的等呢。”

　　秦歌接过，粉蓝色的包装袋上是hello kitty和哆啦A梦，小小的一块蔓越莓饼干。

　　“这也是你做的？”

　　“嗯哼~”

　　秦歌咬着饼干不说话。

　　俞眠本来就不错的心情现在欢喜到了顶峰，在小小的空间里走来走去，唱着秦歌没听过的歌。

　　这种天气，这种境遇，秦歌不明白俞眠是怎么做到这么开心的，而且……

　　“你的腿怎么样了？”

　　“啊？”俞眠脚下一刹，低头看着小腿，“哦，早上换了药，不过好像淋湿了。”

　　他后知后觉的扒开裤腿，纱布全湿了，还隐约能看到红色的血印，秦歌蹲在他脚边盯着伤口，猛地抬头，怒道：“你是猪吗？”

　　俞眠无辜摊手，“可是我没感觉到痛啊。”

　　秦歌手上轻轻施了些力，俞眠马上啊啊啊的叫起来，疼得五官都扭曲了，脚一缩，说什么也不让秦歌碰了。

　　“你谋杀！”俞眠控诉。

　　秦歌早就动了气，俞眠又在无理取闹，脸黑的不能再黑了，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自己过来！”

　　你大爷！俞眠在心里大骂，在秦歌凉飕飕的眼神里，很没骨气的又挪了过去。

　　秦歌拆开纱布，伤口的边缘都被水泡的白了，卷起边，伤口里也有脓水，一看就是发炎的征兆。

　　他不得不怀疑俞眠是不是有别人口中说的那么厉害，否则作为医生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身体。

　　“医者不自医嘛。”俞眠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秦歌不出声，把纱布裹回去，两人就干巴巴的互相不搭理，周围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雷阵雨来得快走的也快，十五分钟左右就彻底停了，天空放晴，太阳几乎瞬间就出现了，要不是地上的水哗啦啦的往下水道流，根本不敢相信刚才下了大暴雨。

　　香樟树和梧桐树被冲刷的愈发苍翠欲滴，草坪上也都是水珠，空气里充斥着清新的泥土味。

　　秦歌把外套穿上，趁俞眠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人背起来，吓的俞眠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啊！你要吓死我啊！这么突然！”俞眠惊的心直跳，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妥，马上撤开手。

　　秦歌把他往背上颠了颠，稳稳的托着人往校医院走。

　　路上没什么人，秦歌也不怕被人围观，低着脑袋一心看路。

　　俞眠的嘴巴又闲不住了，两只手轻轻搭在秦歌肩头，说：“其实你说你要背我我就自己跳上来啦，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这突然一下，差点把我摔下去。”

　　“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能背的动我哎，我比你高，感觉也比你重，不愧是做警察的，身体素质过人！”

　　俞眠不老实的捏捏秦歌的大胳膊，嚯了声，夸道：“真结实，都是肌肉吧？我就不行了，学生都笑话我瘦的像白斩鸡！”

　　“你这样让我想起我爸了，小时候他也喜欢背着我在公园里玩，他也是一身腱子肉，还能把我放在脖子上坐着。”

　　“我真是做梦都不敢想，35岁了还能被人背着，还是被你这个小朋友背，这种感觉真奇妙。秦歌，要不下次换我背你试试？别看我瘦，其实力气不小的。”

　　秦歌闷不吭声的背着一个无需充电的移动喇叭，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校医院，放下俞眠的那一刻，世界瞬间安静了，揉揉惨遭荼毒的耳朵，趁着俞眠和小护士说话的时候溜出去了。

　　打开微信，白乐言给他留了言，说了一下罗小宝和尤紫贝的情况，都没大碍，让秦歌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给白乐言打了个电话，再三确认了两人没事，才挂断，一转身，俞眠就站在身后鼓着脸颊看他。

　　“好了？”

　　“嗯。”

　　“医生怎么说？”

　　“半个月不能碰水，否则就要挖肉了！”

　　秦歌蹙眉，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

　　俞眠捂着嘴巴噗噗噗的笑，秦歌一见他这样就知道自己被耍了，扭头就走，俞眠赶紧拉住人，一蹦一跳的跟上去。

　　大雨使得温度降了不少，可是太阳一出来，水汽蒸腾，瞬间把学校变成了一个天然的桑拿房。

　　两人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都快被蒸干了。

　　“我听说江山那个臭老头今天来给江海洋办转学手续，要送他出国留学，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秦歌陡然一震，向来不急不缓的脸上显出了焦急。

　　“几点？”

　　“10点。”

　　秦歌看手表，八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留给他。

　　“俞教授，你可以自己一个人走吗？”

　　俞眠慢慢举起左手，小学生似的乖乖道：“其实，我的课十点半才开始，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的。”

　　秦歌思考了一下，时间不等人，他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搞定三个学生，但是如果有俞眠这个老师在的话，说不准会有意外的效果。

　　“可以吗？”秦歌征询他。

　　俞眠狠狠地点头。

　　“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