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四叶草》长空燃霞

6、石真

　　说说笑笑间，两人很快就到了陈以陌租住的小区。
　　停在她家楼下，陈以陌道了一声谢，简单告别后便下车上楼。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徐正赫忽然想起唱片还没有送出去，不觉有点懊恼自己的坏记性。从副驾驶座前的置物箱里拿出用粉红色包装纸包得漂漂亮亮而且还扎了个亮眼蝴蝶结的唱片，他不禁又叹了口气。
　　司马想必是误会他的话了，所以才把东西包装成这样子。本想着让卿玄拿给陈以陌的，那样也不至于太过尴尬——呃，即使尴尬也是那小子的事，哪曾想到自己今天会与她偶遇的。
　　正准备下车追上去的徐正赫，还来不及行动，就见陈以陌又风风火火地从楼里冲了出来，然后径直冲到车前，打开车门，上车，拴上安全带，一气呵成。
　　“发生什么事了？”徐正赫有点惊讶。
　　“幸好你没走，不好意思，要再麻烦你一下。”陈以陌松了一口气，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厚着脸皮开口：“能不能送我去四医院？”
　　徐正赫愣了一下，难道她想通了要去检查检查，可是也不应该急成这样啊，那就是：“探病？”
　　“算是吧。”陈以陌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当事人。”
　　那个让她偏头痛发作的，在所里跟她就同一个话题说了两个半钟头让她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出去吃的让人从心底可怜却又着实怒其不争的当事人石真。从她所里离开也就不到两个钟头的事情，怎么一回头就让她那酒鬼老公殴打得头破血流被送进医院了。
　　接到她母亲打来的电话，陈以陌觉得自己的头都快爆炸了。
　　一边给徐正赫指路，一边简略地把事情经过讲给徐正赫听，听得徐正赫也觉得有点替她头疼。
　　半个钟头后，他们在四医院九楼的手术室外见到了石真的妈妈。
　　和石真长得很像。这是陈以陌对老太太的第一印象。她忽然想起老家的那个说法，说是女儿长得像爸爸比较有福气，这也许是真的。收拾好自己很不合时宜的想法，陈以陌挨着老人坐下。
　　老人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见到陈以陌像见到亲人一样，紧紧拉着她的手，像个受了委屈无处述说的孩子。她的手劲儿很大，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攥得陈以陌的手生疼。陈以陌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阿姨，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那个畜生！”这句关心的话像是让老太太泪腺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连声音都在颤抖：“我一直只知道他们的感情不是很好，也听人说起过他在外面有了狐狸精，所以闹着要离婚，但每次问起，真真都说没事，她会处理。我是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动手打真真！”
　　陈以陌闻言有点吃惊。她一直以为石真是会一遍一遍在她亲戚、朋友面前反复述说她老公的斑斑劣迹的，毕竟她就是这样三天两头直接打电话给她或是直接找到所里拉着她倾诉的。
　　结果，她母亲竟然现在才知道。是因为，害怕做妈妈的会担心吗？
　　陈以陌的心酸酸的。对石真，她的感觉一直很复杂。刚开始接触她的案子，对她非常同情，特别是得知她的老公不仅明目张胆地在外面胡来，而且酗酒成性，一喝醉就对她和孩子非打即骂之后。而后在进一步的接触当中，发现她总是自说自话，不仅把旁人的劝告当作耳旁风，而且别人一批评她老公就开始猛给那个男人找理由，这时候陈以陌就有点怒其不争了。及至到了后来，她开始把陈以陌当情绪宣泄对象，在数次耐心的倾听和开导后，她开始定时定点儿上门或致电就那几件事情翻来覆去的反复念叨，陈以陌就觉得有点头疼了，甚至觉得她被她老公折磨得有点抑郁或偏执之类的精神疾病了。
　　她的确很同情她，作为代理人也有交流和沟通的义务，但她并不只有这一件案子，也不是当事人负面情绪理所当然的垃圾桶，一次两次或许可以，但一个多月下来天天如此，就是圣人也会不耐吧。
　　某些时候她甚至有点害怕她，在接到她电话后，问明没什么其他事就以有案子为由直接挂掉。现在想来，在石真心里，还是想着要挽回这段感情的吧，所以不想也不敢把这些让她伤痕累累的事情告诉身边的人。作为她律师的她，是最为安全的倾诉对象了。
　　这样想来，陈以陌忽然又觉得自己有点值得唾弃了。她是个表面上看来硬梆梆很冷静内心却很有些柔软的人。想通了自己在这个女人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再想想自己有些时候对于她倾诉欲望的回绝和敷衍，便觉得自己有点可鄙，对石真，一时也是歉意盖过了其他所有的感觉。
　　接过陈以陌递过来的纸巾，老太太擦掉在脸上肆意蔓延的泪水，哽咽着将石真受伤的经过讲给她听。
　　石真从所里离开后就直接回家了，到家时已经三点半，她着实没想到平时不到半夜不回家甚至到了半夜还不回家的黄世邦竟然已经等在家里了。石真甫一进门，喝得醉醺醺的黄世邦就直接发难，指责她没有做好午饭。心情郁结的石真回了一句嘴，大概是都要离婚了还想要她做什么饭之类的，惹得黄世邦勃然大怒，踉跄着三两步便赶到她面前，一顿拳打脚踢。长久以来都只是被动闪躲不曾还手的石真大概是再也无法忍受了，开始奋起反抗，一时间两人扭打成一团。
　　来看女儿的老太太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令她目瞪口呆的一幕。就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黄世邦操起一旁的椅子狠狠砸向石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