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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三章 寻梅第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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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真公公是帝王跟前的老人了,这会儿子见太医从里面出来,他赶紧凑上前去问:“陛下如何?”
太医摇摇头:“积郁于心,积劳于外,又受及笄宴上刺客一惊一吓,更是内外不调……陛下这病,源头还在很久之前,现下积毒已入了骨髓,老夫……也难办啊。”
帘外有谁报道:“太子殿下与长公主驾到——”
太子还没等人家报完就匆匆赶进来,扫了眼帘幕后的床榻,焦急道:“太医,您可有法子救我父皇?”
太医摇头:“太子殿下,微臣,也是有心无力……陛下这样,最多也不过苟延残喘一个月。”
太子殿下“哇”地一声开始抽噎,被随后赶来的长公主一把搂在怀里:“我,我命令你,一定一定要把父皇治好!不然……不然就砍你的脑袋!”
“这……”太医也为难得很,“……微臣也……”
长公主歉意地朝太医一笑:“别听他胡说……江太医,您刚刚说可以再救父皇一个月?”
太医点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微臣即便是拼死,也就只能再挽回一个月而已,而且这一个月陛下会很痛苦……还望长公主不要苛责。”
怀里的小太子不断扑腾,哭得撕心裂肺,喊着父皇父皇,长公主拉住他,不让他上前扰了父皇的安宁。可她本人也愣在那里,只面上还强作镇定:“拂歌知道……请您尽力吧,哪怕多一个月也好。”
帘幕后的人似乎醒了,传来有些疲惫的声音:“是长公主?”
长公主赶紧带着苏祁安上前,跪在帘幕前:“拂歌不孝。”
帝王艰难地坐起身,掀开帘幕,露出一张一夜苍老的消瘦病容。苏祁安哇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挣开拂歌的手便冲上前抱住父皇:“父皇!”
帝王虚弱地摸摸他的脑袋,叮嘱:“安儿,以后,要听你姐姐和太师大人的话……”
苏祁安猛地摇头:“不要!我要父皇!我要父皇!”
帝王笑了笑,满脸的皱纹揪起,忽然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他真的不再年轻。不再是那个翻云覆雨威震天下的一代君王。他朝一边看去:“满真,把太子殿下倒下去。孤有些话,想单独与长公主说说。”
满真赶紧道:“是。”上前拉着小太子,小太子哭哭啼啼,可却没有办法只得跟着他出去。江太医和其他小太监如何看不懂眼色,也一个个告退出去了。
门被阖上。帝王看向那还跪在地上的长公主,叹了口气:“长公主……你瞧,如今连孤都管你叫长公主。”
长公主忍住泪,道:“父皇大可叫拂歌。”
帝王摇摇头,目光看向远方:“叫长公主好。和你这性格般配。”
他接着道:“那太医说我还有一个月?”
长公主没有说那些万岁的骗人话,只应了声是。
帝王叹口气:“可孤倒宁愿早些了解,这病痛缠身,当真是苦不堪言……”
长公主没有说话。
沉默了很久,帝王终是笑着叹气:“你啊,怎么这么倔强?生死之事,本就是无可避免的。偏偏如今还是你来掌握孤身边这些事……好吧,多一个月就多一个月吧,多看看你们母子三人也好。”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叮嘱道:“长公主,以后就只剩你和祁安了。你要多照顾好他,他还太小了,若是做事毛燥任性,千万劝他一点。还有太师大人……我听说你们两个不合?”
长公主僵在那里:“呃,确实,不合。”
帝王摇摇头:“长公主听孤一句:无论多不合,一定要让他留下来……他是我们流迢的希望。你们三个要一起,守护这流迢的江山,守护这流迢的百姓。”
这话长公主没能听懂,可是帝王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只好又问:“那母后呢?她不也陪着拂歌与安儿?”
帝王摇摇头,轻咳了一声,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你母后,孤要一并带走。”
这话有如一道晴空霹雳,把长公主惊得神色都变了:“什,什么?”
帝王端起茶杯,长公主赶紧上前服侍他喝了杯水,又替他用手帕擦干嘴角的水渍。帝王摆摆手躺下:“……拂歌,我知道,这对你和安儿来说很残忍。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他顿了顿,接着低声道:“拂歌,你的母后其实相当厉害……有关于她的一切,你都要当心。”
他不是不知道后宫里的腌臜 ,也不是不知道帝后的手段。可她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能顺顺利利登上帝位的可怜母亲,机关算尽,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他这么多年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更何况他不能没有她。她已是他生命里的习惯。
可他也不能留她。他知道她的手段,更知道她这个人有多狠辣——留下她,到安儿长大亲政时,她定是为了把皇权彻底还给安儿,留给她许家,一定不留任何一点的余地,不留任何一点情面地要除了挡路的拂歌,甚至牵连无辜的冉月和小公主。
她会为她的儿扫清障碍,就如同那年她为他扫清所有障碍一般。她只为她所最在乎的人而活,为她的家族而活,对于那些碍事的,定是杀伐果断。
他闭上眼,又想起了那些腥风血雨的往事,心绪不定,剧烈地咳嗽起来。长公主正为他掖着被子,他止道:“出去吧。传江太医。”
明和十九年二月,帝崩,与帝后许氏同葬于皇陵。
太子苏祁安继位,年十岁,先帝念其年幼,封长公主苏拂歌为护国长公主,太师沉昭为太傅,二人辅佐左右。
帝取年号,弘望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