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奇遇记》明月疏星

33、告白

　　巨蟹逃走后，阿黛扶着宝儿，跟蓝鲸父子道了谢，准备上船。

　　大蓝鲸突然游过来，用大鼻子挑阿黛的手，阿黛以为大蓝鲸是想让自己摸一摸它，以示嘉奖，可大蓝鲸不让阿黛摸，侧过身从阿黛和宝儿中间往里钻，它的意思分明是要分开阿黛和宝儿，不让阿黛扶宝儿。

　　阿黛有些疑惑，握住倾心石问道：“大蓝鲸，你想说什么？”

　　大蓝鲸“突突”叫了几声，倾心石又闪光、鸣叫，阿黛把倾心石放到耳边细听，那鸣叫声实在很特殊，音节分明，是一种接近人类的语言，可惜阿黛听不懂。

　　阿黛拿过去给宝儿听，宝儿受了重伤，憋住气细听，也听不懂。

　　大蓝鲸把宝儿顶开去，又把阿黛往船上顶。

　　宝儿笑道：“就算听不懂，大蓝鲸的意思，猜也能猜得到，它肯定是不同意你和我做朋友，不许你跟我走得太近了。”

　　阿黛也隐约感觉到了，听宝儿的口气，并不介意，便对宝儿道：“可是为什么呢？”

　　“也许是它觉得我们之间太过于亲密，”宝儿道：“也许它觉得你该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子，不该和男孩子交朋友。”

　　阿黛忽然有些生气地说：“那它也管得太多了，它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娘，管得着我跟谁交朋友，怎么交朋友吗！”

　　没想到大蓝鲸好像能听得懂人话，突然大吼一声，冲过去瞪着宝儿，张开大嘴朝宝儿吐一大口海水，喷得宝儿跌出去几丈，又吐出一口血。

　　看这势头，大蓝鲸是在威胁宝儿，让他离阿黛远点。

　　小蓝鲸倒是对宝儿比较友好，忙用脑袋托住宝儿的背。

　　阿黛从大蓝鲸背上滑下来，护住宝儿，对大蓝鲸道：“住手！宝儿是我朋友，你要是不喜欢他，那你也不用喜欢我！你再这样，以后你离我远点，不用来找我！”

　　阿黛说完，不理蓝鲸，只顾背宝儿上船。

　　到船上一看，两人这才发现，莲花号被巨蟹一闹，已破烂得像被炮弹炸过，断井残垣散落一地；而李云被钉在墙壁上，已自己下来了，因惊吓、剧痛和失血过多，已晕死过去；雷弘竟没有趁机逃走，而是瘫坐在那根断裂倒塌的桅杆下，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两人只好暂时抛开大蓝鲸和巨蟹，开始收拾残局。

　　阿黛蹲下身，刚把宝儿放到甲板上，宝儿就像一滩烂泥，软绵绵地滚到了地上，吐出一口血。

　　宝儿脸色惨白，嘴唇发灰，有气没力地道：“阿黛，我快不行了。还魂丹，帮我煮两颗还魂丹，要快。”

　　“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黛这一吓，比见了巨蟹还恐怖，立时感觉天都要塌了，手脚不听使唤，颤颤巍巍把手伸进宝儿衣襟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还魂丹，急得都快哭了道：“在哪？还魂丹在哪？以前不是放在这里的吗？怎么没有了！去哪了？”

　　“扶……扶我回房间，去房间里找……找。”宝儿竭力保持清醒，呼吸却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阿黛急忙把宝儿背到肩膀上，背到宝儿房间里，放到床上，一边翻箱倒柜一边问：“在哪？你快想想，放在哪了？”

　　宝儿费了半天劲才举起手来，指着书桌后面他自制的简易书架，道：“最上面一格……上面有个黄绸子小木盒，打开……看看……还有没有。”

　　阿黛踮起脚跟，取下木盒，打开看时，一时兴奋，一时又失落起来，因为木盒里只有半颗还魂丹。阿黛忽然想起来，这半颗还是他咬下来的。阿黛抓紧木盒又问：“宝爷，你再想想，还有没有放在其他地方的？”

　　宝儿道：“没有了……就只带了这么多。”

　　阿黛二话不说，拿着半颗药丸，烧水煮药，煮好后，跑着端来喂给宝儿。

　　宝儿刚喝一口，道：“我……喝半……半碗，留半碗给……李云。”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李云，这半颗丸子能不能救活你还不一定，哪有留给他的道理。我不留！”阿黛说着，强往宝儿嘴里喂药。

　　宝儿喝了半碗，再也不肯喝了，意识逐渐衰落却依然咬紧牙关道：“李云……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阿黛突然想起上次宝儿说，嘴对嘴喂他熊心粥的事，此时也顾不得，把药含在嘴里，掰开宝儿的嘴，把药水吐进宝儿嘴里，让药水从宝儿牙齿缝里溜进口中。

　　宝儿虽不愿意，无奈力气尽失，被阿黛扳着脑袋，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阿黛费了半天功夫，把药喂完，天已经黑了。

　　宝儿服过药后，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拧着眉，呼吸粗重，既没有好转的迹象，也没有恶化的迹象。宝儿自己性命堪忧，还在叫阿黛去救李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宝儿睡着了，阿黛就坐在床边守着他。

　　待到下半夜，宝儿情况稍微稳定后，阿黛才去甲板上，把李云搬进屋里，替他清洗了伤口，绑绷带止血，至于他的死活，阿黛暂时管不了这么多，忙完后阿黛又回到了宝儿的房间。

　　守到第二天，宝儿没醒，李云倒是醒了。

　　李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拄着剑来看视宝儿，推门进来，一见阿黛握着宝儿的手，昏睡在床沿，就走过去把阿黛扒倒在地，拍着宝儿的肩膀叫道：“宝爷，你怎么样？”

　　阿黛从地上爬起，站在一边，道：“宝爷受了伤，昏迷了一夜，还没醒。”

　　李云突然青筋暴起，拔剑指着阿黛的喉咙，怒道：“受了伤，昏迷了一夜，你说得倒轻巧！你知道宝爷是谁吗！宝爷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阿黛被李云一骂，也怒了，拽着李云的剑，道：“我不管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宝爷，是我的朋友！他要是死了，用不着你杀我，我自杀赔他一条命就是了！”

　　小漪站在阿黛肩头，也伸长脖子跟着阿黛朝李云怒吼。

　　李云猛把宝剑一抽，割伤了阿黛的手掌，剑锋一抖，一剑竟砍断了小漪的脖子，道：“宝爷自从认识了你，三天两头受伤，你要是想为宝爷好，你就离他远点！这儿没你的事了，你给我滚出去！”

　　阿黛一时间回想起，一路以来，李云对他一直没什么好脸色，且几次三番挑拨他和宝儿的关系，劝不动宝儿，就想趁宝儿昏迷，对他来个下马威，阿黛忍耐已久，今又见李云砍死小漪，当即急怒攻心，一把掐住李云的脖子，将李云抵在墙上，喉咙里喷火道：“我为什么离他远点？我凭什么离他远点？我喜欢跟他在一起，轮得到你管吗！这是我的船，要滚也是你滚！”

　　李云重伤未愈，且没料到平时阿黛柔柔弱弱的，发起怒来，竟是这般雷霆万钧，愣了一瞬，但他毕竟有武艺在身，推开阿黛，举起剑就朝阿黛脖子砍去。

　　阿黛昂然挺立，大有引颈就戮，以死明志的决心。

　　李云的剑砍到阿黛脖子边上，反而砍不下去了，看一眼宝儿，愤愤地走出了房间。

　　阿黛海葬了小漪，回到宝儿床边，只觉得越想越委屈，又见宝儿睡了七八个时辰，还不醒来，本来英俊阳光的脸，如今却黯淡无光，又觉着急，眼睛内竟第一次涌出了眼泪。只是阿黛一向内敛，不曾哭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过了片刻却自己干了。

　　阿黛去厨房给宝儿煮流食，却发现李云煮好了螃蟹粥，但只有一碗，显然是给宝儿的，阿黛喂给宝儿，自己没心情吃东西，饿着照看宝儿。

　　至黄昏，宝儿终于醒了。

　　宝儿醒来时，印堂发黑，嘴唇发白，面色发灰，眼袋下垂，双眼却冒着精光。

　　阿黛一看宝儿这幅容貌，突然想起回光返照四个字，忙握住宝儿的手，不知说什么好。

　　宝儿抓紧阿黛的手，贪恋地与阿黛十指相扣，紧了紧，张了两三次嘴唇才说得出话，笑容和语气却一如既往：“阿黛，我快死了……我跟勾魂的大哥说，让我回来带给你一句话。”

　　宝儿歇了两口气，又道：“我回来是想告诉你……我前段时间躲着你，是因为……因为我还没想好，但是现在我想好了，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去冲浪，去放风筝，去打海怪，一辈子在海上流浪，只要有你……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

　　阿黛的眼睛又模糊了。

　　宝儿伸手摸着阿黛的耳朵、眼睛和嘴唇，苦笑道：“虽然这些话……说晚了，但是能……能这样……喜欢你……一时，我就有……一时的满足，喜欢你……一刻，就有……一刻的满足。”

　　说到这里，宝儿的手从阿黛唇边跌落，咽气了。

　　这一瞬，阿黛噙在眼睛里的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

　　这一瞬，阿黛胸口的倾心石，突然飘起，接住了阿黛的这一颗眼泪。

　　这一瞬，阿黛发现，倾心石握在宝儿手里，而宝儿正睁着眼睛朝着他笑！

　　宝儿并没有死，此时此刻他笑道：“不是说，眼泪可以炼化倾心石吗？怎么看起来没反应？”

　　阿黛破涕为笑，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像下雨一样，簌簌而落。阿黛又哭又笑，站起来跪在床沿，抓住宝儿的衣领，哭笑着要揍宝儿。

　　宝儿忙护住脸，笑道：“别打脸，千万别打脸，其他地方都可以。”

　　阿黛重重地在宝儿手臂上捶了七八拳，道：“你什么时候醒的！让你骗我！让你骗我！”

　　宝儿抓住阿黛的拳头道：“小心，小心！我还是病人！刚醒，刚醒，再打我真要死了。”

　　宝儿醒来后，又养了几天伤，才能下地行走。

　　日子也就又回到了从前，李云又开始做三个人的饭量，对李云的那天的行为，阿黛并没有跟宝儿说。对宝儿那天的“表白”，阿黛也不知道是宝儿逗他玩的，还是认真的，阿黛也没有好意思细问。

　　宝儿倒是仍记挂着阿黛的事，叫李云来问，问他这几天有没有从雷弘身上逼问出更多关于幕后主人的信息。

　　李云却说，雷弘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