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尔号]太阳传说》X清风以别J

29、神之宿命

　　雷伊在荒野上惊醒，身上盖着一件做工精巧的浅碧长袍，边上还站着一只叼着手提袋子的该隐。
　　“该隐？该隐——（你醒了？小主人叫我留在这里照看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呀？）”
　　“我没事。”雷伊轻轻揉了揉该隐软软的小脑袋，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眼里满是心结得解的释然。“她去哪里了？”
　　“该隐……（那个八月死胖纸又作妖了，战神联盟好像行动不能，只能小主人去帮忙了……）”该隐短短的小圆手摇晃着雷伊的手指，鼓着脸颊做出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该隐，隐隐隐！（小主人去支援最后一座没有陷落的城池，雷伊哥哥你快去帮她！）”
　　“这就出发。”雷伊连连皱眉，虽说她身为神明的实力并不令人怀疑，可雷伊这心里总是不踏实。“该隐，跟上我！”

　　赫尔卡星最后一座没有陷落的城池，已经完全被鲜血和恐惧笼罩。疯狂的复仇者操纵手里的机械巨物炮轰每一处完好的建筑和幸存者，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尸横遍野。

　　“莉莉丝！！”枪林弹雨里，缪斯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优先保证市民安全！！”
　　战神联盟中了计，被疯狂科学家关进特殊的鸟笼，以一种羞辱的意味展示在众人面前。不过此情此景对于生死悬于一线的赫尔卡人来说，只能加深他们的绝望。

　　莉莉丝长袖随手臂一挥一展，一道透明护盾绽放于城市上空，盾面与炮火相撞瞬间，震天动地的余波甚至让离得最近的赫尔卡人出现了短暂的失聪。
　　毕竟是雷伊要守护的子民，该骂时必须要骂，该保护也是一定会替他保护的！
　　如果只是普通炮火，莉莉丝剩下的属性之力足以应对。可是奥古斯特见一击不成，直接调出了他那用无尽能源驱动的一门武器，一道并不起眼、甚至看起来威力要微弱很多的激光光束从炮口冲出。莉莉丝左手从容张开护盾，右手正凝聚一团白光准备彻底将其解决之时，她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就连护盾都因为她心思的动摇而出现了瞬间的虚化！

　　她难以置信地感受着从自己额头的封印处沿着鼻梁两侧缓缓流下的温热的血，一时间惊惧、愤怒、厌恶通通涌上大脑，让她只想立刻手刃这个胆大包天、罪无可恕的凡人！

　　“不可能，这道光束……”莉莉丝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封印处的血却越流越多。“可以净化神力……”

　　她突然想起咖辉子的信中曾经提及过的，神力的部分组成成分。难不成眼前这凡人，竟然也像咖辉子一般窥见了几分天机？

　　就在莉莉丝觉得自己这道封印都要被强行粉碎的时候，三道周身环绕着雷电的箭矢齐发，穿云裂石而来，直接把这门炮破坏为齑粉！与此同时，关押着卡修斯等人的鸟笼被齐根砍断，背生雷光之翼、手执通体电闪雷鸣之弓箭的雷伊于天际巍然降落，一如威风盖世的雷神！

　　雷光之翼缓缓振翅，将雷伊平稳地托举至莉莉丝面前。
　　他心下内疚地看着莉莉丝脸上的血迹，忍不住伸手抚上，试图替她拭净血迹。
　　“嗯……那个，”饶是再迟钝的莉莉丝也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过于亲密，“这个，它不是受伤的，用不着大惊小怪……”
　　清秀脸庞因为距离而放大，细看之下，她竟然觉得这个平时看起来“傻傻的”家伙模样长得还真挺俊朗。
　　“谢谢。”雷伊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遮住了眼瞳中大半精光。他的嘴角扬起温柔至极的弧度，朱唇一启，短短二字听起来竟像悦耳的天籁。
　　“好吧……呃我是说，不客气！”此情此景她也一时失去语言，只能看着他的脸发呆，此刻她倒成最傻的那个了。

　　温存的表情很快消失，雷伊的眼中渐渐浮起一层冷峻。他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身为罪魁祸首的机械庞然巨物以及操纵它的人，背后的雷光之翼抖落星星点点神圣的金芒一如天使在振翅，让人担心他是否下一刻就要回归天堂。

　　“雷伊，你这家伙……”盖亚看着这样的队长摇了摇头，露出了惊喜而欣赏的神色。“就是喜欢用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登场啊。”

　　化作一道白影只花了一秒就冲过来的卡修斯好奇地举起了雷伊手里这把金翼展翅造型的弓箭，问道：“这是什么？看起来挺厉害啊。”

　　莉莉丝十分尴尬地躲在雷伊的翅膀后悄悄擦净了脸上的血。然而无论她怎样用力擦拭，都抹不去那一丝丝恼人的残留的温度……

　　“咳咳。”她终于还是从阴影里走出来，履行自己工具人（划掉）知情人的职责了。“如你们所见，这把弓箭就是神器【雷神之翼】的真正形态。”
　　“哈？！”卡修斯目瞪口呆，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雷伊，一口气说了无数个你字，“你你你你知道怎样使用神器？我一直以为我们就是负责保管一下神器的人，没想到这玩意真能为我们所用啊？？”
　　“喂，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给了工作却不发工资的无良老板’吗？？”莉莉丝也是满脸黑线，“你们不会一次都没想过去使用它吧！只不过是没有机会给你们使用罢了，不要以为你们没资格用啊！这神器一个个可都是承认了你们的，它们严格来讲已经属于你们了。”
　　“这岂不是个好机会？”雷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核善，“朋友们，眼前不正好有个小试牛刀的沙包吗？”

　　此刻的奥古斯特看着突然鬼畜起来的战神联盟，内心：害怕.jpg

　　“哈哈哈！”盖亚狂笑着，他手背上红色的菱形随之在他的手臂上扩散出一圈一圈的波纹，“正有此意！我早就想试试这阿瑞斯水晶的能耐了！”

　　数米高的机械巨物又朝着人群发射了一枚0-AUG01号导弹，盖亚只是不屑的一笑，以自己的拳头迎了上去！
　　“哼，”缪斯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莽撞的笨蛋。”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所有人惊讶发现，导弹与拳头相撞，炸得连渣都不剩的竟然是导弹！唯有几乎遮天蔽日的爆炸烟尘，还能提醒着人们这枚杀伤性武器曾经的存在。

　　缪斯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神力在眉心链上的流动轨迹。她以双手遮眼，瞳之神能如同一朵盛放的红莲，而【鬼】目宝石中慢慢浮现的金色瞳孔便是红莲的金蕊。再睁眼之时，缪斯的眼里已是流光溢彩的蛇瞳，而她眉心的鬼目也在瞬间睁开，只见半空红光大盛似地狱蔓延而来的业火，神器激发了天蛇一族的潜能，只消一眼便可“倾国倾城”！

　　歇斯底里的科学家按动了手中开关，引爆了整个城市的地下系统，使得整片地面开始膨胀开裂。卡修斯见状，从容而帅气地一记甩扇，展开了手中【岑遥为远】，自身的大地之力与扇子中奔涌而出的神力相辅相成，竟然凝成了一道结界——
　　地面是奔涌不息的河流、水墨留白的瀑布平复了地底的爆炸，地上的半空则出现了延绵不绝的山峦，顶端萦绕着流云的群峰包围着整个环状结界，如同一幅画卷将所有人护在其中！

　　扑朔缭绕的云雾里，赫然冲出了一抹紫色的身影。布莱克手持【岑遥为方】，扇面所绘的日月星辰自折扇中一一飞出，造就了整个宇宙都被布莱克召唤至此的视觉体验。这一击如布莱克本人一般，似暗夜般深邃、又似利刃般利落，出鞘便要见血、见血便立刻回鞘。岑遥一挥，便是万点星辰坠落大地；岑遥一舞，又如同暗夜之神君临四方！

　　“该结束了！”
　　随着一句宣告胜利的箴言，雷伊的左手无名指根隐约显现出【雷神之翼】戒指的残像，背后的雷光之翼与之共鸣，雷伊拉满弓弦那一瞬间，他的背后出现了八对金色羽翼的幻影。雷神之力与属性之力完美融汇，犹带电光劈啪作响的箭尖脱离束缚、飞作一道锐不可当的风，奏响一曲恭迎雷神降世的号炮……

　　尘归尘，土归土。在压倒性的神力面前，一切都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

　　“天啦，这真是我干的？”卡修斯还在回味自己创造出来的这幅不可方物的画卷结界，心下不免骄傲。“我虽然没有这么高的艺术造诣，但这【岑遥为远】的能力也未免太漂亮了些，简直是四神器里头最好看的！”

　　“嗯，的确很美。”布莱克亦赞道。他不善溢美之词，所以简单的话语更能代表他的赏识。

　　雷伊却从尘埃落定之后就开始东张西望。他环顾了一周，忍不住问道：“话说，你们谁看见莉莉丝去哪了？”

　　赫尔卡星荒原之上，除了莉莉丝之外，还有一名不速之客。
　　他所着衣物样式花纹华美繁复，但仔细辨认一番不难发现，这正是当时莉莉丝为了隐藏身份而刻意穿着的，太阳神族的男子服饰。
　　正红色广袖鎏金花纹长袍，内衬浅红镶金交领上装，甚至臂弯处还挽有铁锈红薄纱飘带，棕红长靴与纯白长裤是他身上唯一不是红色的装束。可尽管他穿了身嫁衣一般的着装，却依然不可能会被错认作女人。因为，尽管这是一片艳丽至极的红，在一样事物的对比之下，它依然会黯然失色——

　　他的这幅容颜！

　　用漂亮来形容，未免轻浮。用美丽来形容，又未免俗套。唯有一句“天下绝色”，方能及其一二……
　　一双丹凤眼下的多情被柔似薄纱的刘海半遮半掩，更添风情；光洁柔顺的黑发质如丝绸，无风自动又似撩动人心。不仅是容貌，他身上的气质也同样与站在对面的莉莉丝形成了对比。如果说后者是鬼灵精怪、活泼明快，他就是冷若冰霜、妖若罂粟，让所有直视他的人，无一例外均同时产生远离他、保护他与向他跪下的冲动！如果说莉莉丝是因为她的平易近人而深得民心，那么他就是以纯粹的王者威严与极深的城府，让所有人心甘情愿拜倒在这致命的红色下，对他俯首称臣、肝脑涂地……

　　“比我预想的会见到你的时间，似乎提前了一点啊……”
　　莉莉丝并不理会这张男女通吃的逆天容貌带来的魅惑效果，因为她太清楚，拥有这张脸的人，远比这幅容颜更加可怕！
　　“你是想在这里结束一切吗？拉里赫斯玉隙！”

　　“什么时候该结束一切，是你说了算，我亲爱的表妹……”拉里赫斯嘴角的笑容极致勾人，但他的眼神也极致寒冷。“你觉得，本王从雷神之翼一站一直追随你至此，只是为了跟你做个了断？”

　　莉莉丝紧紧握住了拳头。“你……如何得知这一切？”

　　拉里赫斯的声音空灵而虚幻，仿佛来自遥不可及的九天之上。此刻的他，如同一位真正执掌生杀的神明般下达着命运的裁决：“不然你以为，那颗星球的人为何要把你们认作‘虚拟角色’、为何千百年来一直对外界一无所知、为何从那道结界里，会检测出神力的存在？”

　　“……”莉莉丝紧咬牙关，“那道结界，是你设下的？！”
　　所以从她搜集雷神之翼之前，自己的行踪便早已暴露给他了……她心下暗道，面对这个男人，自己总会棋差一招！这样下去，恐怕……

　　“哼。你那点小把戏，于我如无物。本王此来只是给你一个忠告，莉莉丝流芝……”拉里赫斯飞近了些，口吐的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冷气。“投降吧。”

　　“白日做梦、愚不可及！”莉莉丝狠狠地说，“你以为，这场战争仅凭一方投降就可以解决？即使直系败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也会继承这份仇恨、永生永世抗争下去！”

　　“‘抗争’？哈哈哈……抗争！抗争！！”拉里赫斯却像听见什么可笑的字眼般大笑起来，“有趣！你们直系有朝一日也会跟我们旁系的人说要‘抗争’？！明明整个太阳神族的历史，都是我们旁系受到打压，都是旁系做出牺牲！而你们呢？只会端坐于朝堂之上指点江山！”拉里赫斯狠狠揪住了莉莉丝的衣领，“你不妨去翻阅史册，自古为了更正命运轨迹而牺牲的旁系人有多少、直系人又有多少！？都是太阳神族，凭什么你们直系的命就比我们尊贵？！！”
　　莉莉丝愤愤的看着他，“每一个族人的牺牲都是光荣的，他们的遗体都被厚葬于核心圣地，没有什么尊不尊贵一说！”
　　“听听，听听！这种话，能说服你自己吗？”拉里赫斯绝美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所以我们这样的种族，就该需要一场战争！只有让你们也体会一把失去至亲之人的感受，你们才能理解旁系！！”
　　“就该需要这场战争？一派胡言！”莉莉丝粗暴地打断了他。“更改命运轨迹牺牲的人才有多少，你自己看看因为内乱而牺牲的人又有多少？！”
　　“愚不可及的人是你！”此刻的拉里赫斯简直毫无形象可言，“这次内乱，不是为了牺牲更多的人，而是为了让那些一直把自我牺牲当做理所当然的蠢货们发起的！只有在战争里死了人、死了你们自己身边的人，你们才会意识到，生命是多么珍贵！！”
　　“你……”
　　她是疯了吗？她竟然会觉得，拉里赫斯说的话……
　　“正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旁系的人在给你们抵命，你才会觉得别人的牺牲是一种理所当然！”拉里赫斯看着她的表情，慢慢松开了把她的衣领抓出褶皱的手。“当然，旁系也是愚不可及！可是这种牺牲精神已经洗脑我族这么多年，会如此愚蠢也是情有可原。所以，无论是直系还是旁系都需要这次内乱！对于旁系，是要唤醒他们的反抗意识；对于直系，则是要让你们尝尝死亡的滋味！”
　　“……拉里赫斯，我承认你的话有一定道理。可是，我绝不能向你投降。” 莉莉丝的心里，此刻天人交战。“如果我们都是孑然一身，恐怕还有和解的机会，可你看看我们身后的人吧！你身后，是旁系历史遗留的怨恨；我身后，是直系千古流传的骄傲。我们的抉择影响的不只是我们自己，所以……”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了，拉里赫斯。很遗憾，但是不可能了。”

　　“哈哈……是啊，我早该知道的。”拉里赫斯无力地摇摇头，“这么久的时光，欠下了这么多债，根本不可能了。”

　　拉里赫斯的右手掌心，浮现出一本书的虚影。书被摊开，张张书页哗啦啦地翻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精确的资料。
　　莉莉丝看着这本平平无奇的书，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你……你在干什么？你要……篡改谁的命运？！”

　　拉里赫斯没有回答，只是以一种无比悲悯的目光注视着脚下赫尔卡星的土地。

　　“给我住手！！”
　　莉莉丝的背后以及拉里赫斯的头顶，同时出现了一面没有表盘、只有刻度和指针的钟。莉莉丝以意念操纵着指针，试图将拉里赫斯的时间流动暂停来制止他接下来的行为！
　　然而，代表时间的波动在接触到拉里赫斯的身体时，通通灰飞烟灭。
　　“神力……”莉莉丝简直不可置信，“你竟然动用了神力……你不怕暴露位置吗？”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属性之力面对神力根本就是蚍蜉撼树。所以，她也不再犹豫——

　　额前的太阳图腾发出明灭闪现的微光，不断有裂痕从中心处向周围延展。封印完全碎裂那一瞬间，一道波纹以她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打散了拉里赫斯手中的书页。
　　“竟然选择主动破开封印？莉莉丝，你还真让本王刮目相看……”拉里赫斯只是平静地重新翻找着书页，不断有时空碎片模样的乱码在纸面上浮现，昭示着命运的篡改依然在继续！

　　虽然才刚打开神力的封印，用起来不那么得心应手，但有神力的莉莉丝和没有神力的莉莉丝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从虚空中拔出了盈满太阳神力的直系传家之剑，整个荒原的土地因为受不住这高温而开始皲裂、皱缩，天地瞬间为之色变。拉里赫斯左手一握拳，意图将整个空间直接瓦解，却被莉莉丝一剑斩断！
　　金红色的结界将整个赫尔卡星牢牢护住，莉莉丝的剑尖引导着太阳的光芒，随着她一剑指向拉里赫斯而自宇宙间奔涌而来。根本没有人会观测到这颗流星一样的光束，因为它在一瞬间穿越无数星系来到这里的速度早已超越了光速千倍万倍！
　　拉里赫斯只是伸出手掌随意一挡，奔涌的洪流就自动分成两股，余波重重击打在结界的表面，爆炸产生的强光足以照亮方圆数百光年的宇宙空间。
　　他轻轻捻起几张书页，须臾之间连动作都没有看清，锋利的纸页势不可挡地破空而来，单单是切割空气的声音都可称之为一声巨响！

　　“糟了！”莉莉丝慌忙也在左手掌心制作出一本同样的书，迅速撕下几张书页瞄准对方的轨迹抛射出去！
　　这本书并不是普通的书籍，那是太阳神族特有的篡改命运的能力《命运之章》。只要是符合《纪年》规定前提下在书页上写下的事情，就绝对会发生，作用相当于一本低配版的《永夜纪年》。而书中的纸张也如同命运一般具有不可抗拒的力量，这世界上除了《纪年》本身和同样的纸张以外，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

　　终是神力的解除晚了一步，莉莉丝没能抵消掉所有命运之章。剩下的纸张在她的脸颊和身上划出几道血口之后便消弭于无，而最后那没有瞄准莉莉丝的一张纸则轻易粉碎了莉莉丝的结界，接着没入了赫尔卡的土地。

　　莉莉丝顾不得疼，又撕下一页命运之章向那漏网之鱼弹射过去，千钧一发之际，于地幔深处销毁了它。

　　如果让它就这么穿透整个星球，赫尔卡就完了！

　　还未等莉莉丝转过身来，拉里赫斯就是隔空一记弹指。这轻飘飘的一下看似毫无作用，莉莉丝却如千斤之力重重击在胸口般整个人飞了出去，连呼吸都被生生阻隔！

　　三道闪烁着雷光的箭矢自远处突如其来，直取拉里赫斯的面门，阻止了他接下来的举动。毫无防备之下，拉里赫斯的脸颊上竟然被划出一道血痕！

　　“哼，弑神之器【雷神之翼】吗……”
　　他沉默着抹去血迹，无波无澜的眼睛里逐渐浮现出一丝危险的气息。“我堂堂太阳神族，竟然会被这种杀死过雷神的小小神器所伤……”

　　尚未稳住身形的莉莉丝猝不及防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没事吧？”展开双翼的雷伊紧紧抱住她，一如当时莉莉丝抱着坠下悬崖的他。
　　“……”莉莉丝看着突然出现于此的雷伊，嘴角的黑血都顾不得擦一擦。“你是笨蛋吗？！赶紧走！这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我知道！”雷伊紧锁的眉头间，是无比真挚的担心。“反正迟早都要面对的，我……我只想和你一起。”

　　“真是感人啊……”
　　拉里赫斯闭上眼睛，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拉里赫斯，别这么用功啦，来跟我们一起用晚膳如何？”
　　“我才不想和直系的后代一起吃饭！”小时候的自己单纯的像个愤青，只知道去讨厌直系的人，至于到底是为什么，他也不清楚……
　　“莉莉丝她并不懂什么直系旁系的，跟你一样，她也是个很孤独的小孩而已哦。”
　　“孤独什么？她至少还有你陪！”
　　“来吧，我们都可以陪你啊。”
　　世界上最温柔的女孩牵住了自己的手，从此三个孤独的孩子形影不离。
　　年龄最小的莉莉丝是他们共同的小妹，而拉里赫斯与漪翠则扮演着兄长和长姐的角色。

　　“漪翠，将来等我们长大了，我可以娶你为妻吗？”
　　“诶？”漪翠睁大了一双灵动的眼睛，“这么早就谈这个？”
　　“没关系呀漪翠，我可以和我父皇说说的！”年幼的莉莉丝啥也不知道，只会随便乱说。“到时候，让你们做我的另一对父母！”
　　“大笨蛋，瞎说什么呢！”拉里赫斯弹了一下莉莉丝的脑壳，“我和漪翠是做不了你的父母的，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哥哥姐姐！”
　　“可是，”莉莉丝一脸委屈，“我的父皇母后自从我出生后好像就没再看过我……我，我不想要他们做我父母……”
　　漪翠微笑着摸摸她的头，“族长和族长夫人平时可是很忙的，你要理解他们啊。就算他们陪不了你，但他们永远都是最爱你的父母，这一点绝不会变。”
　　“漪翠，你就是太温柔了！”年幼的拉里赫斯说，“这样的你，很容易被欺负哦。”
　　“我记得你可是承诺过，你会保护我一辈子的。所以我不害怕。”漪翠只是吃吃地笑了。
　　“保护一辈子，四舍五入就是结婚！漪翠姐姐和拉尔特哥哥要结婚——”
　　“莉莉丝你这个大笨蛋，不要说这么大声啊！”
　　“面子薄的拉尔特哥哥就是口嫌体正直……”
　　“你这小屁孩哪里学来这么奇怪的词汇啊？！”

　　他曾天真的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如流水般继续下去。他也以为，自己对于直系那骨子里的恨意，也可以就这样慢慢被时光磨灭。

　　直到漪翠的旁系父亲犯下了意图毁掉《永夜纪年》的死罪，漪翠也受到了牵连。虽然在莉莉丝的全力争取下，漪翠只是被贬为侍女，依旧陪在他们身边。

　　只因为他旁系，直系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只因为是旁系，就要生生世世屈居人下？

　　随着拉里赫斯长大，在他心中这种以“只因为是旁系”开头的问题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直系的人钦定了他去更正一个文明的命运轨迹……

　　没有感到任何光荣可言。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扑进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旁系一支的长老——玉隙怀里哭了一天一夜。

　　最终，玉隙顶着整个旁系族人声嘶力竭的求情，力排众议，还是代替拉里赫斯完成了这项使命。

　　只因为是旁系，我们的性命就一文不值？

　　………………

　　拉里赫斯无法原谅直系的人，他也同样无法原谅自己。
　　因为《纪年》钦定的继任族长是莉莉丝。所以自己身为叛军首领，必须杀她。
　　哪怕自己唯一爱过的、也是唯一爱自己的漪翠也一并在这场内乱里牺牲，自己也不能停下脚步。拉里赫斯只能不断的憎恨着、厌恶着自己，把这当做是一种赎罪，对漪翠、对莉莉丝，也是对当年那个自己的赎罪……

　　咸味的泪珠滚落进脸颊的伤口，细微酥麻的痛感将拉里赫斯从回忆中挣扎出来。他随意伸手拭去泪水，静静感受着牺牲自己部分神力换来的强制命运篡改所带来的灾难。

　　整个赫尔卡星……不，是整个帕诺星系，都在坍缩。
　　这是命运的旨意，是神的怒火。

　　“这一次，你们直系会选择牺牲谁呢？”
　　挽起绝望而凄惨到扭曲的微笑，拉里赫斯消失在了这里。

　　整颗星球同时在震动。这是来自宇宙本身的毁灭，帕诺星系三亿多颗行星两千万个星云一万三千颗恒星，有生命的或者无生命存在的、质量巨大或者微小的，无一躲得过从根源开始将存在都抹消的神谕。

　　莉莉丝绝望地看着似乎毫无变化的、赫尔卡的天空。根本不需要再去翻看《纪年》钦定了谁来牺牲，神明一怒之下的血流千里，自然该由导致这一切的神明来承担。

　　“你敢！”雷伊死死地抓住莉莉丝的手腕，“你要是敢那么做，我就……我就……”

　　莉莉丝只是默默低着头。

　　【你会觉得自我牺牲很光荣，那是因为你没经历过永远失去一个人的痛苦，才会觉得生命的消逝与自己无关。】

　　【本来一个个活的好好的，就因为一本破书上写的东西，要把自己宝贵的性命都搭进去？且不说当事人愿不愿意，死者的亲属那不得哭天抢地啊？】

　　盖亚和缪斯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

　　这就是那些需要牺牲自己的族人们的感受吗。她想。
　　我身为族长，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过我，这样的责任是多么可怕……

　　雷伊狠狠地把她抱在怀里，生怕如果自己不这么做，她下一秒便要消失。
　　如果这就是末日，那也至少让自己和她一起承担！
　　“你敢……”雷伊把脑袋埋在她的肩上，声音有着些微哭腔。“你要是敢那么做，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我不怕死亡。她想。她我怕的是死掉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们。
　　谁又不是呢。

　　所以她只能沉默，咬着牙，回抱住他。
　　她还能怎么办？

　　星球的震动，似乎开始渐渐停歇。

　　与此同时，宇宙另一端，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消失了。

　　“！！”莉莉丝挣脱了雷伊，难以置信地望向天边，一个在雷伊看来什么都没有的方向。然后，她向着那个方向跪下了。

　　“是我父亲。”她说，“他替我改了这道命运轨迹。”

　　她该想到的。神力被释放出来以后，不仅能被旁系的敌人感知到，也能被直系的亲属感知到。

　　这是拉里赫斯的报复，为的是让她也感受到亲人替自己去死的悲痛……

　　太阳东落，正午月悬。牡丹积雪，时光倒流……
　　这是整个宇宙对神族族长的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