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蒂亚》莎勒塔娜

3、第 3 章

　　“我想你应该去进修一下餐桌礼仪了，塞提”，拥有着和小克罗蒂亚一样海藻似的黑色波浪大卷的卡罗尔·简迈着慢步，悠悠地端来烤好的褐色面包片，漫不经心地弯腰从桌上拿起褶皱的报纸。

　　“我总担心你会因为这样粗暴而得罪不少人。”

　　“一群只会乱吠的野狗，”塞拉舔着上牙床，含糊不清地咒骂着，“崽种！”

　　阳光从楼梯转角的窗户投了进来，把黄色的床帘吹拂开，在墙角下的几盆兰花间蹦跳。

　　“宝贝，你不能事情一不顺你心就开始暴躁，傲慢，无礼。”克罗尔拉开凳子，把番茄酱挤到煎蛋上，笑意盈盈道，“你要习惯，没有多少东西能始终如我们所愿。我害怕你失去分寸。”

　　“但我相信你决不会失去分寸的，我亲爱的女儿”

　　咖啡豆的苦涩香气盖过了面包的麦香，鸡蛋夹番茄酱的甜腻。塞拉抿了抿嘴，把牛奶和大块方糖一起丢进杯里，刚洗漱完没经打理的红色短发显得乱蓬蓬的。

　　“当然。”她把头埋向妈妈的怀里，像是个乱拱蜂蜜的小熊。

　　早饭总要结束，事实上这种温情时刻对于纳斯塔一家是十分稀少的。大的那位需要顾及许多商业活动，她和她手下唯一的艺人都不希望一个妈妈永远都围着自己的独生女转。而小的那位则一直比她敬爱的妈妈更加野心勃勃，更懂得自己想要什么。

　　塞拉很快收拾好自己坐车去了工作室，她需要去和合作人一起讨论完成下一张专辑的歌曲内容，并且带上了卡罗尔挑出来的试镜剧本。

　　这是一种令人新奇的体验，毕竟塞拉的电影目前都是听任面试官的各种要求回答的即时试镜和给了合适角色就去演的，没有得到过这种提前拿到剧本的专享待遇。

　　这就是青少年潮流明星的快乐吗，塞拉摸了摸绑好的小辫子，惬意地眯了眯眼。

　　一进工作室，瞧见玻璃门后那个黑色的侧影，塞拉立刻换上了热情洋溢的笑容，跟她火红张扬的头发相称极了：“帕奇！！”

　　一个大大的拥抱毫不吝啬地送了上去。

　　维托克里斯回过头，笑着回拥了这个可爱的朋友，并且羞涩地挠了挠头发，问她：“你觉得我们的歌怎么样？”

　　“棒极了！”塞拉飞快地回答，“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压榨你多为我编上几首，来吧，让我可以一个人尽情痛快地唱啊跳啊，直到'啪！——'的一声死去！”

　　“嘿！”维托克里斯果然瞪大他的褐色的蜜糖般的眼睛，满满的不赞同快要溢出来了，显得别样的无辜可爱。

　　“OK，OK。我错了。”塞拉瞟了他的肢体活动一眼，马上对上他的眼睛，开始对她的合作伙伴道歉。

　　“我们开始吧。”她继续扬起她的招牌笑容。阳光假小子气，是她现如今无法更改的主打歌。

　　随着各种设备的调整，以及各式各样的修改，塞拉的专辑终于敲定了大半。

　　依旧延续rock风的pop路线，一首与维托克里斯的合作曲，两首由维托克里斯编曲的独立曲，三首向其他专业音乐创作人邀歌的商业曲以及塞拉自己作曲作词的两首舞曲，一首情歌。

　　rock即上帝。

　　Itfeelslikenobodyeverknewmeuntilyouknewme

　　Feelslikenobodyeverlovedmeuntilyoulovedme

　　Feelslikenobodyevertouchedmeuntilyoutouchedme

　　Babynobody,nobody,untilyou

　　“我觉得这首可以当我的主打歌了。”塞拉得意洋洋地向德罗弗，卡罗尔指定专辑制作人炫耀道。而帕斯坦·维托克里斯在确定好属于他的部分就急匆匆地回去了，临走时塞拉送了他一个飞吻。

　　“不可能，你的主打只能是和帕斯坦合作的这首。”德罗弗·维洛奇板着脸，依旧保持着他那冰一样的残酷。白色半休闲工装衬得他跟一块撞不倒的冰山一样。

　　“hei！你不觉得一首唯美忧郁的情歌更适合打动人心吗？”塞拉踢了踢脚下的小高跟皮鞋，继续为她最疼爱的孩子努力争取出道的机会。

　　是的，这的确是她最疼爱的孩子，自她从电影院回来用力抓住在脑海里莫名其妙闪过的一些旋律后，她就认定了这份灵感的重要性，硬是中了魔般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抠下来，所有调子，节拍，词句，乐器配合被她死心眼似的一个个地试过去，耗时2个月，直到她把它们所有都服服帖帖安安稳稳地在应该待的位置安好。

　　这好像是跟自己的脑细胞打仗一样，塞拉想。

　　这首“灵感曲”所带来的脑部疼痛是前所未有的，比起之前所有的自作曲还要耗费更加巨大的精力。那是一种真实的脑疼。仿佛裂开脑壳的疼痛迫使塞拉不得不花了大量的医疗费用看了医生，一番折腾后，得到的却是去咨询心理医生的鬼建议。

　　《untilyou》制作过程带来的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脑部疼痛，更是补更多乐理知识所带来的精神意义的疲惫，超出时代的风格带来不小的麻烦。但塞拉并不会像一些妈妈一样对难产的可怜孩子有厌恶情绪，她几乎爱死了写完后仿佛敷上一层薄荷味的清凉贴一样的舒适感，她对这种类似脑部按摩的舒畅痛快依赖极了。

　　虽然因为这首歌所摔坏的家具和设备并不会因此而恢复如初。

　　这首和当下时代曲风格格不入的pop情歌虽然被承认完成度不错，旋律足够打动人心，但是有时候出众就意味着小众，以德罗弗的眼光来看，它有爆的巨大潜力，可他依旧不敢拿它在这个Disco盛行的市场上作赌。

　　“我们可以对它增加宣传力度作为半主打。”德罗弗抠动策划纸的边缘，夜晚的黑暗被隔绝在这个亮白的房间里，他不禁感到一丝疲惫，“但是我们的概念一直都是pop-rock加舞曲，不是抒情慢歌。即使我们可以在专辑里加情歌，但它也不应该喧宾夺主。这样后期制作和宣发会很难做。”

　　行吧，平行主打副主打半主打，我得接受专业人士的安排。

　　皮鞋尖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地面，塞拉必须妥协，“对不起，德罗弗。”她饱含歉意的声音仿佛被塞满了苦瓜味的棉花糖。编好的小辫子也松开了不少，一些碎发贴在她低下头后的鼻尖上。

　　德罗弗叹了口气，手不自觉地抬起挠了挠头，无奈地看着这个与他相识三年的孩子。他知道这个幼稚小孩的心情，谁不想为自己艰难创作出来的优秀歌曲争出一席之地呢？

　　“我们可以在下张专辑重新灌制，你总要出一张新风格的唱片。”条纹衬衫的袖子被他从手肘上捋下来，“记得下个星期准备好录音，别让我再听见你扯着嗓子在录音棚鬼叫。”

　　“rock不都这样的嘛！”仿佛一瞬间打起精神的红发女孩马上为自己开脱道，鞋跟哐一声砸在台脚上。

　　“再胡说就把你扔到杰琳老师那继续进修，她的知识还是足够你再学个十几年的。”德罗弗拿过助理整理好的资料起身，“现在——，你可以下班了。”

　　怂了的猫咪显得弱小可怜而无助，但冷酷的制作人并不为此动容。

　　从工作室出来已经接近凌晨，街头却依旧亮得不行，高楼大厦中，霓虹灯牌的彩光在各式的玻璃窗间闪烁，大街的景象倒映在上面好像形成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穿皮草的女士拉开一辆橙黄老爷车的车门，压着卷发坐了进去，她的紫色毛毡帽上掉下了一颗珍珠。路灯照耀着这个繁华的城市，喧闹依旧，购物袋挂在来来往往的手臂间，大大的字母直白地撞进眼睛。黑皮肤的小孩蹲在街角，涂鸦墙上铺满了各式的字体。摩托车党们迅速地掠过大街，把地上的宣传单卷到半空。

　　纽约

　　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