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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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式部就这么停留在了港口黑|手|党总部里。每次看着银作为太宰治的秘书忙碌的时候，总有一瞬间的恍惚。毕竟，“她”的世界里，银是和兄长芥川龙之介一同被太宰治引领进入同一个组织，随后成为游击部队一员的。
现在看到身着得体黑色套装，黑色长发扎在脑后，还化了一些淡妆的银……
她瞥了眼气定神闲地下达各种指令的太宰治，再瞄瞄双手插在裤子、阴沉着面孔死盯住自己不放的中原中也，只好在心底幽幽叹息。所以说，太宰さん的心理承受能力太令人佩服了。
“为什么藤原家的巫女会在这里蹭吃混住？”中原中也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接近嘶吼，可惜对于紫式部来说毫无震慑力，她反倒是很想扔回一个白眼。
反正太宰さん日常逗弄一下这位，必要的时候利用接着坑一把是常态。只要中原中也一日对港口黑|手|党效忠，他注定只有用目光试图杀死现任首领一条路可以走，而且无法拒绝太宰さん的任何一个命令。
这么一想，不知道是被太宰さん逼迫着做出最符合他想法选择的中原中也可怜，还是眼前这个更可怜了。
似乎是留意到紫式部的走神，太宰治轻轻咳嗽一声，“中也，我不是让你为藤原家的姬君带去了回信吗。”
“那又如何？”中原中也继续恶狠狠地瞪住紫式部，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
“那一位的回复想必足够有诚意才是。”她淡漠地扫了眼中原中也，旋即垂下了眼帘。
就是不知道……事后自己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就是了。
而兄长大人那里，自己不过仅仅托人送了一封口信告知有一份不定期的工作而已，毕竟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与之相对，那一位分外的通情达理让人不由心底一寒。
但是，紫式部也不是很清楚，那一位是否猜到了自己不愿离开的另一个原因。
在看到另外一个世界的片段后的第一个晚上，她彻彻底底地失眠了。
只要闭上双眼试图入睡，眼前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冒着倾盆大雨送来手稿，一脸决绝的兄长大人。明知应该出言留下他，却怎么都无法改变默默目送唯一的血亲离去，然后接到他去世噩耗的结局。
那种心脏被无数肉眼看不到的细针反复刺穿的痛楚让她不得不在床上蜷缩起来，最后一头冷汗地猛得坐起身子，睁开眼就是无尽的黑暗。
然后她听到了太宰治疲倦又释然的声音。
“你也是吗？”
紫式部愣怔片刻，小心翼翼地把手向外探出，冰冷的指尖在不期然间触碰到一个干燥温暖的掌心。旋即，对方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踩着近乎无声的脚步走到她的身边。
她仰头，昏暗中逐渐看清的是太宰治苦笑的面容。
这是他从未对外展露过的表情。
她的直觉这么告诉自己。
所以紫式部并没有直接做出回答。她改变姿势，选择坐在了床缘，也给太宰治让出了空间。
在太宰治一脸无奈地在身侧落座后，紫式部用眼神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距，做出了一个她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动作。
下一秒，太宰治相当吃惊地迅速扭过头，看着把脑袋搁在自己肩头，将港口Mafia现任首领当作靠枕的紫式部。而被盯住的某人毫无自觉，还各种微调角度以求得一个最为舒适的姿势，然后在大概半分钟后终于安分了下来。
墨黑色的长发因为她的动作有些凌乱，更让她的脑袋显得有些毛茸茸的。
一贯注意礼仪姿态的紫式部完全没有去留意这些。
她知道身边的人和自己是同类。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承受着另一份“自我”的重担。也知道……他有和自己一样脆弱的一面。
“他”给予了“她”人心。
所以，他不会伤害她。
感受到太宰治身上浓重的黑暗血腥气息，紫式部却没有半分心慌，甚至感到了一丝怀念。
她依靠着太宰治，任他照旧握住自己的手，合上双眼，借着这份有限的温暖安然睡去。
一夜无梦。
至于之后培养出港口Mafia首领和紫式部肩并肩手牵手友好地一起休息习惯什么的。
秘书银小姐表示首领从来没有做出过错误的决断。
中原中也拒绝发表意见。
各种微妙的平衡在太宰治的手中显得格外容易。
让紫式部有种“这种日子继续似乎也不差”的错觉。
然而，在听到太宰治轻描淡写地安排游击队去对付意图干掉自己的一队职业军人时，领头人名字还是让她恍惚了片刻。
下达完命令的太宰治留意到了紫式部的神情变化，轻笑一声，“要猜猜看是哪位看我不顺眼了吗？”
紫式部白了他一眼，“你准备学习德雷克先生吗？”
“想多了，我向你保证。”
她轻叹，“那么……你还是坚持要这么做吗？需要我提醒吗，他不认识你，而且……之后只会将你视作敌人。”
“……抱歉。”
两人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过了不知多久，紫式部相当淡定地看向了厚重的大门，提起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话题，“算算时间，他快得胜归来了才对。”
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
默默品味着这个别称，她深深感到了命运的嘲讽。
紫式部安静地望着身着黑色高领外衣的白发少年，看着他被中原中也斥责，看着他因为太宰的话语而恐惧地颤抖，看着他——接下了下一个任务。
“你的下一个目标，是武装侦探社。”太宰治平淡地这么说道。
她缓缓地将视线转向太宰治。那只右眼里在瞬间掀起足以吞没所有人理智的黑暗巨浪，旋即又恢复为一片死寂。
“人虎”。“白色死神”。这个名为“中岛敦”的少年，是太宰さん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另一个关键人物——
“他还真是改不了捡人的习惯。”太宰治轻笑着翻开一页调查书，眼底一片冷凝，“不过也托他这个爱好的福，计划第二阶段结束，得以正式进入第三阶段。”
紫式部在心底叹了口气。 “祸犬”现在被兄长大人捡去了武装侦探社，不知道会有什么新的外号出来。就是希望那个性格可以稍微改一改，虽然……按照兄长大人那个作风不太可能就是了。
“啊……”紫式部陪同太宰治看着监控器屏幕上闯入港口Mafia总部大楼大肆杀戮的人影，只觉头痛不已。外加眼下两人正在横滨市的繁华街道里穿梭的情况越发让她觉得脑袋发胀。
口口声声嚷着“让黑衣男出来”，半个字都不提被带走的妹妹。重点呢芥川龙之介君？
不是、兄长大人不是和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去特务科偷出当年MIMIC动乱时港口Mafia与特务科交易的录像了吗？如果当年她获知的情报无误，秘密交涉的全部过程，包括影像和声音都被全部记录下来了才对。既然都知道对手是可以把港口Mafia扩张到足以和政府敌对的首领，到底要是怎样的大脑回路才会选择直冲敌方总部的？
此外，理应镇守总部、却拽着紫式部离开的太宰治一路通过对讲机下达各种指令，在繁华的街道上灵敏地穿行，最后在某个不起眼小巷里的店家前停住了脚步。
紫式部抬头看清店家招牌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酒吧LUPIN。
她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太宰治，他面容上浓重的伤感和怀念让她将到了嘴边的话语无奈地如数咽了回去。
太宰治凝视入口处的大门片刻后，侧过头嘴角含笑看向正死死盯住他的紫式部，“しょうちゃん，能……别现身吗？”
“……你居然约了兄长大人单独见面？”紫式部心中一片惊涛骇浪，“需要我强调多少遍，他不认识你。而且……说不上几句你就会暴露身份的。当年你和种田长官的秘密会面是有影像记录的，算算时间，那段记录也差不多被他弄到手——”
“拜托了。”
她愣怔地看着他浅浅的微笑。
“最起码让我和他亲自道个别。”
“她”并不知道兄长大人在生命的最后和太宰治具体说了什么。
而现在，她居然有幸可以知道成为横滨暗处无冕之王的太宰治和兄长大人最后，也是唯一一次会面的情形吗？
“……我知道了。”紫式部垂下眼帘，主动发动异能消去自己的身形和气息。
她根本不需要那个荣幸。
藏在角落里的紫式部安静地看到店门被人推开，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兄长跨入店内。
同时，太宰治的眼睛骤然一亮。
就好像7年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那个时候一样。
“好久不见，织田作。”
“我是第一次来到这家店，也是第一次在这里喝酒，而与你在此处见面更是第一次，织田作。”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你吗？”
“之前我终于处理哑弹了。因为总算实现了这个愿望，不由地抱着哑弹跳起来了！”
“一直想让你尝试的硬豆腐也改良了！”
不要再说了！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紫式部捂住耳朵，浑身颤抖，同时又因为长时间的锻炼而如同本能一般隐藏着自己的存在。
视野里太宰治展露出发自内心的笑颜，就好像迷路的少年终于找到家一般欢快，也让他看上去似乎变成了正在炫耀什么的青涩少年。
那些是“他”和兄长大人的过往吗？是“她”所不知晓的故事，是“他”一生中最为宝贵的回忆。
却根本不属于他们。
听到兄长点破太宰治的身份，看着兄长掏出不离身的手木仓放到吧台上并瞄准太宰，然后……兄长用粗暴的声音打断了太宰治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的话语。
“不要叫我‘织田作’！”
紫式部可以清晰地看到血色从太宰治的脸上骤然褪去，就连呼吸也暂停了。
许久之后太宰治才像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重新开口，“我邀请你来这里，是为了和你道别的。”
“有理应告别对象的人生才是好的。若那人会为那句再见而感到心痛，那就别无所求。不是吗？”
他恳求兄长不要在这个酒吧里开木仓，在兄长收回武器后微微一笑，“谢谢。”
“再见了，织田作。”
眼见太宰治就要离开酒吧，紫式部匆忙迈步跟上那个背影。在经过目送太宰离去的兄长身边时，她眼神复杂地瞥了眼在这个世界活得好好的兄长。
下一秒，织田作之助精准地捉住了紫式部的手臂，“有破绽了。我应该教导过你，这种时候必须保持心境平稳才对。”
她泄气地停止了异能的运作，对上兄长责备的双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那个男人有多危险吗？有告诉那一位吗？”
“……那一位认同了我现在的行动。”紫式部用少有的低沉声线回答道，“而且……太宰さん不会对我不利的。更不会做出不利于兄长大人的行为。”
织田满脸不赞同地盯住她，“你在说什么胡话？”
紫式部张嘴想要为太宰治辩解，比如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比如他其实没有半分伤害芥川龙之介的意思，比如他为自己规划的最终结局。可最后，她把所有的语句放回了心底，把自己的手臂抽离兄长的手掌。
“对不起……我和他约好的。”
陪同太宰治站在港口Mafia总部大楼的屋顶，紫式部清楚地感受到了倒计时的滴答声。她诧异地发觉自己手脚冰凉，胸口发闷，呼吸困难。但是却分毫不明白个中缘由。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的战斗就在自己的眼前落下了帷幕。
胜者是——武装侦探社的芥川龙之介。
就如同那艘船上的战斗，最后得胜的是侦探社一员中岛敦，而非身经百战的港口黑|手|党祸犬的芥川一样。
她沉默地跟随太宰治走向两人。在太宰治开口解雇了中岛敦又同时命令他带着泉镜花离开暗处，去光明一侧生活后出声打断了他。
“之后的说明，我认为就不必了。”
和早已见过紫式部的中岛敦不同，芥川龙之介露出戒备的神情，却旋即转为愤怒，“你是……织田作之助的妹妹？为什么会跟着黑衣男？”
她侧歪过头，目光冰冷地扫过已经没有余力再继续战斗的芥川，“我不觉得兄长大人有四处炫耀我照片的爱好。”
“是谷崎兄妹吧。”太宰治语气轻快，“很像他们会做的事，这样一来侦探社就有三对兄妹了。”
紫式部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硬是重新转回了话题，“……我坚持方才的意见。你只需要给出明确的指示就可以了，那些说明毫无必要。”
“作为遗言太罗嗦。”斜睨太宰治，她这么评价。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声音里透出刺骨的寒意，“这个论断真是新颖。”
“走到这一步，你还打算继续瞒着我吗？”紫式部反倒露出一丝苦笑，“所以，你准备和‘他’一样，留我孤独一人在这个世界上？”
她尖锐的话语让太宰治无言以对。
“再给你一次说明理由的机会，我可爱的巫女。”
随着这个空灵声音的响起，时间停滞了。
紫式部和太宰治同时转向声音的来源，摆出戒备的姿态。
身着十二单的身影优雅地站立在不远处，纤细的手指捏住扇子，展开的华丽扇面遮住了来人的面孔，只露出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
“这算是当时承诺的奖励吗？”太宰治冲来人冷笑，周身气息压抑至极。
“你可以这么理解。”来人分毫没有把太宰的威胁放在心上，目光落在整个人僵硬住的紫式部身上，“那么，我的巫女，告诉这个利用自身异能特性成功创造出特异点，从而得知唯一存在于‘书’外侧世界中自己记忆的男人，你不愿意让他施行计划最后一步的真正理由。”
紫式部几番张嘴试图发音，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唯一？“书”的外侧？
所以……这里……是“书”的内侧？
“しょうちゃん？”耳边是太宰治疑惑的声音。
紫式部抬眼看向身侧的青年。她记得他运筹帷幄的模样，记得他脆弱的拥抱，也记得他方才面对兄长时的快乐和悲伤。
这些绝非虚幻。这里也是现实。
她闭上了眼，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嗓音道出了最为真实的心声。
“我不希望太宰さん死去。我……希望太宰さん能够活下去。”
“啊哈哈哈哈哈！！！”紫式部侍奉的主君发出清脆的笑声，流露在外的那双眸子里满是欢欣，“不过是借助他的手告诉了现实世界里‘你’的记忆，居然有这等效果！太宰治，不管是哪个世界，你总能给吾等带来惊喜！”
“你再一次赋予了她‘自我’。你再一次地……将自身的存在印刻在了她生存的意义之中。”
“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选择吧，太宰治。”
紫式部闻言猛地睁开双眼，愕然发现侍奉的主君身影早已消失，而一度停滞的时间也重新开始了流动。她有些慌张地看向太宰治，发现他已经信步走向屋顶外缘。
所以，她还是失败了。
耳旁传来太宰治用平静的语调说明着“书”，“书”内侧的世界，这个世界里“书”所具备的能力，然后交代日后要让这对才分出胜负的两人负责的工作核心，并警告这些内容不能让超过三人知晓。
在听到他被芥川问及为何要做到这等地步的时候，紫式部小小地朝前迈出了一步。
“也是……的确，我并没有多在意这个世界。就算被消灭也和我毫无关系。其他可能的世界里的我，一定也会这么说。但是。”
“这是他活下来、写着小说的唯一世界。”
紫式部只觉呼吸一滞。
“当然不能让这个世界消失啊。”
她遥遥看到太宰治合上双眼，脸上浮现出犹如见到美梦的笑容，“终于来到这一步了。我等候已久的这个瞬间。太让我期待了。”
“不过也有一个遗憾。”
“没办法看到你终将完成的那部小说了。”
“现在，就这一点让我有些不甘心啊……”
太宰治最后的话音散落在风中，整个人轻飘飘地往后一倒，很快消失在几个人的视野里。
紫式部鼓足勇气，一步一步地来到了屋顶的边缘，几次深呼吸后探出头朝下看去。
她只来得及看到刺目的一滩鲜红，双眼就被温热的手掌捂住。
“不要看了。你不适合这个。”织田低沉的嗓音在近旁响起。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转身紧紧地拥住了明显是全力赶到楼顶的兄长，十指用力攥紧了他的砂色风衣。
任织田作之助牢牢护住自己朝楼梯间走去，紫式部没有朝背后再多看一眼。
无论是芥川龙之助，亦或是中岛敦。
又或者是终于成功抵达彼岸，声名远扬的港口黑|手|党帝国的铸造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