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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孙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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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淮渌城知府孙客卓带着人马冲进了洪府,洪质原本以为这姓孙的坐马车起码午后才到,没成想那东厨养的鸡都还没叫,人就到了。
洪质一个鲤鱼打挺,洗漱完急匆匆地赶来,看见的便是孙客卓燃香上祭的那一幕。孙知府上了香,却没有继续往里走,他转身负手立在正厅前,背后便是孙絮轻的棺木。
孙客卓也不与洪质废话,他带来的四十府差,一个个马都未下,在厅外提刀等着。他让洪质把家中一干相关人等全都叫来了正厅。
洪超先到,他扶着怀了孕的三姨娘来到正厅,命人收拾了一张短榻给她躺着。二姨娘院子离得远,来时赶得急,出了一头汗,小少爷洪起见了,便递了巾帕过去。
孙客卓看了眼正厅上给他留的位子,却没打算过去坐下,他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大家子人,目光深邃,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裴被洪府丁役“请”来了正厅,他抬脚进去时,那洪老爷正命人给站在厅口的孙知府递茶水,孙客卓闻声转头,见这所谓的凶犯进了正厅,怒气却未立即发作,他吊着眼角看向凶犯,轻轻推开了丫鬟递来的茶盏。
老裴还以为这孙知府爱女心切,会把那茶盏砸过来,没成想他只是负手上前,冷冰冰地问了句:“我女儿是谁杀的。”
不待老裴作答,那洪质腆着个肚子急忙上前,指着吴虚道:“这就是凶犯,儿媳手中还捏着他的冠珠,昨日清晨所有人都看见了。”
“爹,那冠珠是……”不等小少爷说完,老裴抢过话头,问道:“孙账房去哪儿了?”
洪老爷一愣:“孙诚?我记得今日是十五,他大约在写今日要送报的商表,你寻他做什么?”
老裴活动了下手腕,对孙知府道:“请先把孙账房找来吧。”
胡扯,老裴心里翻了个白眼,昨日明明见他屋中凌乱,哪里是还有心思写报表的样子。
孙客卓眯眼盯了他半响,末了给外头的人使了个眼色,没过多久,孙诚默默从长廊一侧走近,最后停在了正厅门口,他抬眼看着那漆黑的棺木,也不进去,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孙账房不进来?”老裴抱拳靠在厅门口,似笑非笑地问道。
孙诚没有正眼看他,只是向孙客卓点头示意,孙知府不耐烦地瞥向吴虚,厉声道:“前因后果我不想知道,你只告诉我凶手是谁。”
一旁的洪大老爷却急了:“诶!亲家万万不可听这歹人胡言乱语,穷途末路之人惯会是随意攀咬。”
“洪老爷,何必这么急着跳出来踩我。”老裴想笑,但见那孙知府面无表情地盯向自己,想着他老来丧女必定悲切万分,心中有些不忍,便收了笑意,说道:“我若是随便报个名字出来,想来也没人信服,孙知府还是听我说说前因后果为妙。”
孙知府暗暗握了握拳,他身形健壮,但此时却显得十分疲惫:“说。”
老裴靠在门轴上,偏头看了小少爷一眼:“先解释那冠珠吧,洪小少爷清楚大夫人手中冠珠的由来,他那儿还有份口供,是大夫人房中的丫鬟亲口承认的。”
小少爷洪起上前,将怀中的证词递给了孙知府:“那两个丫鬟是大嫂的陪嫁,想来不会帮着真凶撒谎。”
洪老爷伸着他根本看不着的脖子,他虽然个子不矮,可惜视力不佳,看不清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写了什么,便有些狐疑地问道:“什么口供,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少爷将昨日他与吴虚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孙知府看了那份证词,沉声道:“即便她命人刮走了你的冠珠,又能说明什么?”
“孙知府,当日大夫人的尸身在招金湖被人发现,所有人都觉得,她手中握着的冠珠便是我行凶的铁证。”老裴话锋一转,转头扫了厅中众人一眼,“那么如果当时死的不是大夫人呢?”
小少爷皱眉:“你什么意思?”
老裴将手里一颗珠子抛给孙客卓:“孙知府可以看看这珠子,当时被大夫人攥在手心的就是这颗。”
“你!那珠子明明被我收着,你是什么时候偷走的?”洪老爷心中十分骇然,这吴虚今日明明根本没有近过他的身。
孙客卓不理会洪质,他将那珠子夹在两指之间,凑近仔细地看了半响,随后拧紧了眉头,抬头回了句:“分文不值。”
“确实,这珠子根本不值钱,向来骄奢的大夫人会命人偷取,显然别有目的。”
孙知府皱眉问道:“什么目的?”
“栽赃,就像把大夫人之死栽赃给我一样,她想把府中某个人的死栽在我身上,但最后害得自己丢了性命。”
“哗啦”一声,众人回头,向正厅一侧坐着的洪超看去,大少爷解释道:“没什么,洒了些茶水。”那整杯茶水洒在了地上,向一旁的短榻流去,三姨娘莫愁赶紧将搁在地上的鞋子拎起来,以防进了水。一旁的二姨娘正打算掏出巾帕递给莫愁,却被洪超拉住,“不碍事,等吴先生讲完了再找人处置。”
孙知府对厅上的女婿毫不关心,他抓着吴虚,问道:“我女儿是被谁害的?”
“那日晚膳过后,大夫人将内府一众仆妇都叫去了正厅听训,但据府中丫头说,大夫人一般每月月初才会聚人去厅上听训,距离上次听训还未满半个月,为何又要训?我觉着实在奇怪,但这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起来,才发现,万事皆有因果。她当时,不是为了训人,只是为了将内府的仆妇聚到正厅,方便她做些事情。”老裴抬眼看向孙知府,十分自信地解释:“或者说,方便她找的帮手去为她做些事情。”
“做什么事?什么帮手?”
老裴这次却没有将头转向大厅,而是看向厅外,那个孤零零站在角落的人依旧没有理会老裴的意思。
孙客卓皱眉,“你是指孙诚?”
小少爷不解,扯了扯吴虚的袖子:“欸,你瞎说的吧,孙账房那天早上不是说他是去找大嫂报账的吗?你不是也撞见了?”
老裴抽走了袖子,无奈叹道:“因为当时他只看见管家一脸凶神恶煞地来逮我,并没有马上知道死的是大夫人。”
“他去帮大嫂做什么?”
老裴低头看向小少爷,说道:“其实我那天不是去找你的,我本来打算去找二姨娘谈些事情。”
不待二姨娘发问,洪超先皱起了眉,常年不见笑容的一张脸显得更加阴郁,他沉声问道:“你找娥眉做什么?”
“大少爷别生气,我待会儿再解释,先说说孙账房吧,我猜测大夫人当时命他去杀死二姨娘,再栽给我。他那时被我撞见,如今想来也不是什么恰巧经过。”
洪超身边的二姨娘,原本瞧着榻上的三姨娘脸色有些不好,想着她大概是不舒服,正想劝大少爷带她回去休息,谁知那吴虚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
“这只是你的猜测吧。”小少爷十分不服,“孙账房虽说是孙家送来的,但也不是行尸走肉,杀人之罪怎能儿戏,况且,大嫂为什么要杀二姨娘,就算是嫉妒二姨娘,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怎么会突然起了杀心。”
“这就要问二姨娘了,那日洪府家宴,你心神不定,到底为了什么?”厅中众人一瞬间都望向二姨娘,而老裴却没转头看她,他觉得有些饿,今日一早上还没有吃东西,他看了眼厅外默默站在那儿的孙诚,忽然觉着这人有些可怜。
老裴转头,见那二姨娘闷在那儿不说话,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在院中葡萄藤下埋的珠子我已经查过了,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你要瞒着这件事?说出来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若是你在家宴上便将此事捅出来,最多两家人脸面上过不去,弄个不欢而散,也不至于生出后面这许多污遭事情。洪大少爷的名声难道真的比你的性命还紧要?”
洪超拉住了娥眉的手,安抚道:“知道什么就说吧,不要顾及我。”
那高髻妇人紧紧抓着洪超的手,抬了头,“大夫人,与、与孙账房私通,那日我回三姨娘院子里拿外袍,他们、他们被我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