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森林》凉鬼鬼

8、八、未来

　　时间是无所谓缺少任何人的。

　　609的生活依旧如从前一样淙淙流淌，跌跌撞撞却貌似目的明朗，百无聊赖却貌似步履匆忙。每每上课王小喜总是大无畏的占稳第一排，冰糖顽固的钉在第三排正中间，猫猫一个人远远窝在角落，凉鬼鬼盐粒儿则是见缝插针就地栽秧。

　　只是食堂里以及熄灯后的话题中，多了那个原来并不为大家所在意的孩子。

　　找一个人把自己嫁掉，告别这朝八晚四三点一线令人生厌的求学的日子——这以往不断在609夜间座谈里出现的戏谑之语，不像如今真的会硬生生横亘在眼前。

　　然而随着这个夏天的逐渐流逝，未来确实成为了一个越来越迫在眉睫亟待解决的问题。

　　未来在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地方。

　　对这些生如大多数常人的妖怪们而言，她们没有天赐的显赫家族，亦没有天赐的优沃条件，所以她们不得不如那大多数常人一样背负着身家性命踏上一条又一条的征途，哪怕自己百般不愿意也不能不去看那一幅又一幅的浮生尘相，并且随时随地，毫无其他选择的，必须在一场又一场的赌博里，做出自己的决定。

　　谁说上帝不扔骰子。

　　但与鸵鸟主义的凉鬼鬼不同，王小喜是一个战士，拓荒者，开垦者，从不畏惧任何活生生血淋淋的现实。

　　GRE考试完毕，凉鬼鬼看着那双眼通红但神色淡定，回到609后朝她略略一瞥接着什么也没说爬到自己的床上就倒头大睡的孩子的时候，就已然心知肚明。

　　小嫩拿到Stanford的offer了。

　　小嫩想提前毕业，学校不放人。

　　小嫩自己跑出去玩，竟然叫我帮她回邮件，王八蛋。

　　小嫩要办签证，什么都不知道，居然问我。

　　小嫩现在走的都是我的Visa卡的钱啊，象话吗你说说。

　　小嫩，要走了。

　　是从哪一天开始，王小喜再挤到凉鬼鬼的床上两人一起望着上铺床板上的透气孔各自发呆胡乱说话的时候，那孩子嘴里絮絮叨叨的，都成了这一个人的名字。

　　而那时候的凉鬼鬼正在重新审视一些事情，譬如盐粒儿谨言慎行背后的功利，冰糖咄咄逼人背后的恳切，猫猫糊里糊涂背后的心机，以及王小喜貌作疯疯癫癫背后的有条不紊水到渠成。

　　凉鬼鬼，亏你成天沾沾自喜自以为对谁都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其实你眼里看到的，一直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

　　凉鬼鬼不是记仇的人，但是是懂得如何分辨嘲讽与谏言的人。

　　而那时候每个人的未来，似乎也开始慢慢明晰，虽然尚不能算作板上钉钉，差不多也到了要呼之欲出的程度。冥冥自有天定，每个人有生而如此的性格，于是有生而如此的道路，这些事情，凉鬼鬼从来笃信不疑。

　　那么未来唯一的魅力，大抵就在于它永远是当下不可知晓的吧。

　　于是凉鬼鬼侧脸看身旁那已叨叨完毕呼呼睡着的孩子，禁不住兀自就开始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