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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仙人花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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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头顶的一朵白云似乎粘腻的胶质,拉扯着她,是被施了术法。韩苗苗无论如何也无法穿越而过,气得她大骂:“谢诩,你放我上去!谢诩,你放我上去!”
她拼命往上顶,却无法移动分毫。
而她却像个没头脑的悲壮英雄。
她脸上出现了凄然之色,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一时间万念俱灰,什么飞升成仙,什么锦绣前程,都不如弃了。这修为还给他,这一命也还给他,这颗心也还给他,这十多年的记忆也还给他,只愿来世,不再遇见他。
她松手了。
迅速下坠的风割着她的脸,她的眼中,露出了孤注一掷的狠厉。
这时层云破开,谢诩衣袂飘舞的身影出现,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他直接打横抱住了下坠的韩苗苗。韩苗苗顺势扑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肢,露出狡猾的笑容,她就知道谢诩会来救她,第一次见面的山坡上,他就说她执着。
谢诩停在了掌门峰最高的香炉亭。
山风猎猎,谢诩看着怀中青丝飞舞的女子,轻轻松手,韩苗苗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为什么找我?”
他这清清白白的模样,堵得韩苗苗心里发紧。她柔肠百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师父,前几天就立夏了,我给您做了一件夏衫。”
她跪地托起轻柔的丝绸衣服,而谢诩却半天未回答。
韩苗苗抬头偷看他,发现谢诩正看着山间流云,脸上流落出萧索寂寞的神色,她多么想长伴左右,让他不再有这种表情。
谢诩看了一眼韩苗苗扎了好多次手才做好的衣服,道:“不用。你带回去吧。”
“师父,这是徒儿的一片心意。”韩苗苗死死看着他。
“我不用。”谢诩沉下脸,“你擅闯掌门居所,我念在你是初犯,就不再追究。以后没有我召唤,你不要过来。”
韩苗苗呆在原地,万般委屈不知道如何倾诉,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知道谢诩心意如何,
她陡然想小芳对她说的:“谢掌门向道之心极为坚韧,他不是不通俗务,而是目下无尘,实际上无法亲近。”
她的眼泪簌簌而下,将手上的衣服扯了一下,她手劲大,夏衫又轻薄,一下子就把好不容易做的衣衫撕成了两半,她又扯了好几下,一件好好的衣服就变成了四五片破布,她凄然笑道:“是我傻了,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傻。”
说完,她面对流云青松,哈哈大笑了几声,却落泪如雨,用袖子匆匆一擦,就往山下走了。她走之后,谢诩慢慢蹲下,把破碎的衣衫从地上捡起,面无表情,眼神闪动,独立山巅,良久停驻,显得更加寂寞清冷。
韩苗苗浑浑噩噩过了几日,突然谢诩传令,让所有内门弟子去议事大殿,她在路上先是碰到了曾全,然后又看到了杨师兄,本来重逢应叙旧,但是她正心灰,所以只是打了个招呼。
“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突然成了不会说话的带刺蔷薇。”曾全笑她,她扭过头不理,心里还在想谢
诩为什么要召集诸弟子。
“苗苗,这次召集我们,恐怕与灵脉有关。”杨师兄说。
“灵脉已经归了苍澜,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应该是好事。”
带着疑惑,韩苗苗来到了大殿,这大殿的第一道门,可容纳上千弟子,第二道门,站的是内门弟子,大厅内,则侍立着长老们的亲传弟子,韩苗苗应当站的位置,离谢诩很近,她敏锐地感受到谢诩有些不开心。
他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敷衍的笑容。
虽然恨他怨他,见到他,还是喜欢他。韩苗苗也觉得自己没骨气极了。
议事果然是关于灵脉的,几位管事长老汇报了情况,然后安排了几批弟子轮换,并宣布广招外门弟子前去采矿。
“杨奴和韩苗苗,找到灵矿有功,应该重赏。”谢诩开口道,“我有意激励诸位弟子多历练、为门派寻找资源,从此开始,若再找到灵脉,也如此重赏。”
“每年灵矿产出的两成,用来奖励发现者,这一次在云梦泽发现矿脉,每年归杨奴一层,归韩苗苗一层。”
“诸位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天下哗然。
韩苗苗一人,每年可得数万灵石,历年累加,总共超过百万,直至灵脉枯竭为止,韩苗苗也被砸晕了。她想不到自己还能参与分成,这样天降的好事,是前所未有的。
如此奖励力度,群情激动,下面的人都要嗷嗷叫着去寻宝了,大家都觉得前途无限美好起来,就连一些大修士也在思忖:是不是该出山,搏一个百万灵石的机缘?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苍澜落了个慷慨的好名声,诸弟子也被激起了热情,气氛正好,却有一人不知好歹地插嘴道:“还有掌门大弟子的婚事,怎么不议?”
韩苗苗认得这位江长老,是与她有深仇的郭大修士的师尊,此时他陡然提出这件事,韩苗苗心陡然一沉,而谢诩则面色不善,沉声道:“此事我已有决议,不用在此讨论。”
“谢掌门,你私下拒绝永安城城主求亲,这件事,对我苍澜大大不利,趁现在长老大修士俱在,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何如此专断独行?”
此言一出,韩苗苗心神俱震!
她也知晓了永安城城主更替之事,当时只是感叹齐铭面相仁善而内心狠毒,却料不到自己还要和他扯上关系。这次江长老把事情拎出来说,她才知道在登基大殿之后,齐铭就向谢诩提出了结亲的事。
好在谢诩当时就正式拒绝了。
然而齐铭大怒:“苍澜视我永安无人,今日之辱,必将报复!”因此断绝了与苍澜的关系,导致了云梦泽苍澜分支无法再继续,一些门人因此对谢诩不满,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江长老。
“我是韩苗苗师父,我做出的决定,不用讨论。”谢诩挑眉。
人群中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杂音,这时一个白眉长老笑道:“江长老,为师即为父,结亲之事,只不过是一件私事,你在此提出,并不妥当。”
“林长老所言极是。谢掌门执掌苍澜十余年,苍澜新气象你我都可见证,那永安城城主面含幽怨、性格阴鸷、杀父夺位,也非良配,江长老有些无理取闹了。”
“你!”江长老怒而站起,他指着几位长老,“你们都相信谢诩,游龙掌门若在,断不会如此行事!谢诩,你到底是处于公心还是私心,你自己清楚!”
说完他就重重哼了一声,甩袖离去了。
谢诩听了,表面上平静无波,实际上深为忌惮。他也不禁问自己,是不是有私心?他其实也反复问了自己许多遍,却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他看着站在下首的俏丽女郎。他初见她时,她还只是一个少女,那是他第一次离开苍澜,天大地大,四处游历,没有记住山间的风、林中的花,却记住了她的笑脸。这些年,她像一株抽了条的柳树,风姿绰约,像一朵盛放的蔷薇。
这些日子他心乱了,他发现感情是比修行复杂百倍的事,他长于游龙道人之手,游龙道人教他修行,却没有教他如何和自己和解。
他是苍澜的掌门,肩负正道大任,他一直都做得很好,他虽然经历单纯,但是天资高绝,运筹帷幄、用人高明,他不是不懂人情,只是涉及到自己,他就无法聪明。
看着韩苗苗伤心欲绝,他的心中也隐隐刺痛。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陷入了迷惑。
“还有一件事,我们苍澜五年一次的门派小比定于金秋麦熟的时候开始,诸位弟子一定要重视起来,事关每个人的福利和前程。”一个管事长老又朗声道。“我派化神长老传来消息,在天边发现了仙人花圃,这次小比的前十名可以获得进入仙人花圃的特权,希望大家珍惜机会。”
仙人花圃,也就是飞升修士在凡间的药田,这些修士飞升时无法带走,就成了留在凡间的人门的重要机缘,人人做梦都想要进入,有这个机会,众修士都下决心尽力争取。
韩苗苗也勤加苦练,每日都在门派的练武场奋战到华灯初上,当她发现曾全也在备战的时候,才发现他也已经筑基了。
韩苗苗以为自己的感应出错了。她印象中他才刚刚引气入体,怎么短短几年后就筑基?这速度不仅比韩苗苗快,而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当时就和曾全打了一场。
在荒岛,她闲来无事就是练习枯木逢春诀,这法诀有两大用法,一是使草木丰盛,二是可以驱使草木,这是白银功法,也是苍澜的秘诀。经过几年的苦练,她已经有了小成。烈火决则是她一直学得比较好的攻击功法,也很适合伤害敌人。
和曾全对敌的时候,她发挥得很正常,却只和曾全战成了平手。
她本来以为自己对筑基高阶也不会逊色,现实却好好给她上了一课。曾全的灵气绵绵不绝,冲波逆折,九转回旋,让她左支右绌,她问:“你这是什么功法?”
“机缘巧合所得功法,一举让我冲到筑基高阶,有机会争那前十。”
曾全不肯透露真相,只是含混其词。韩苗苗却发现他的眼下出现了阴影,有亏损的征兆,就跟在他身后秘密送他回家,看着曾全在半路就脚步踉跄,站在家门前,没等小芳听到敲门声,就如同死了一样倒在地上。
韩苗苗连忙扶起他,把不灭之书的金粉洒与了他一点,曾全睁开眼睛看见她,就知道自己的秘密泄露了。
“你到底是什么回事?”韩苗苗担心。
曾全不回答,却流出泪来,说起另一件事:“你知道吗,你的干女儿活不了了。”
“你是说曾双恬?”韩苗苗震惊,她回想起六个月前曾带亲亲干女儿双儿去后山玩耍,当时她精神有些不济,不久就在她的背上睡着了。之后她又闭关了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小芳和女儿。
“嗯。她其实有先天不足,冬天又受了寒,染上了时疫,我们用了所有方法去救,还是没有用,现在只能常年卧床。听说仙人花圃里会有一些活死人肉白骨的药材,我怎么能不拼命呢?”
韩苗苗怒了:“你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
“小芳说你这些日子很难过,我们都不想让你更加不开心。”曾全露出凄楚的笑容。
“快让我看看双儿!”
韩苗苗把门扣得邦邦响,一脸憔悴的林芳开了门,见到两人,没说话,让两人进来了,自己坐在女儿房间的床沿上,爱怜地抹去小女孩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小女孩双颊赤红如火,发出轻微的鼻息,韩苗苗看了,心里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