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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随着冬日的降临,各种各样的不便之处也随之一同缓缓入侵了人们的生活。
      比其他三个季节时要更加短暂的白昼;暴露在室外过久就会让人肢体僵硬,甚至造成冻伤的严寒;以及总会洋洋洒洒的飘落的,厚厚一层覆盖着大地,阻碍通行的雪。
      在种种不利条件的堆叠下,即使并不乐意,人们外出的时间还是无可避免的被迫缩减了。

      一旦天色渐沉,最常见的选项便是囿于屋内。即使再如何心焦,也鲜少有人会在冬季选择走夜路。

      因为夜晚是很危险的——冬日的夜晚尤为如是。

      人类天生的生理构造使得他们很难在黑暗中视物。即使为此制作出了可以手持的松明,情况也依旧没有得到明显的改善。
      摇晃又黯淡的光源让视野只剩下狭窄的一片。哪怕仅仅是吹过一阵卷着细雪的微风,唯一的照明都有可能会因此熄灭。
      被路上的障碍物绊倒这样的事情总会发生,穿越山岭时踩到猎户留下的陷阱或者失足滑落山坡之类的事更是数不胜数。被亮起的火光刺激到的野兽会一反常态的主动袭击,而在昏暗中无法看出细致差别的景物更会让人们陷入迷途。

      一旦地上积雪或者结冰,别说穿越山岭了,就连穿越自己居住着的,无比熟悉的村子都会变成一件难以完成的事情。
      不管再怎么借助松明,皮屦,棉衣之类的外物,冬日的雪夜对于人们来说都是难以跨越,不想挑战的困境。

      而在数十年之前,不只是冬天的夜晚,这个国家的所有夜晚对于人们来说,都意味着困难与危险。
      夜晚会让人们难以视物。
      难以视物便意味着难以劳作,难以行走,更重要的是,难以分辨出自黑暗中出现的身影,其真身究竟是动物,人,还是鬼。

      ——这个国家的夜色中藏着鬼。
      在很久之前,足有数十年之前,这对于人们来说都是一句描述真实情况的叙述。

      在那时候,不管男女老少都不会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外出。就连有名的大名麾下那群佩戴着刀,身经百战的武士们也鲜少有人胆敢在夜晚时分外出游荡。
      只要夕阳西下,外出劳作的人们就会自发地准备返回家中,玩耍的孩子们也会被他们的双亲喊回,就连路边的乞丐们,都会拼命的在天黑之前找到可以庇护自己的寺庙或者破屋。
      一切都是因为在当时,黑暗中藏着异形的,以人类为食的,普通人类完全无法匹敌的生物。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事实,逐渐变成了大人们吓唬那些不听话的孩子们的传闻逸话。

      ‘如果你们不听话的话,就会有鬼在晚上把你们抓走吃掉。’

      这么说着的大人们会故意摆出严肃又可怕的表情,压低声音。故作可怕的脸往往会把孩子们吓得的‘哇——哇——’的拖长声音大叫着跑走,一段时间内都不敢再调皮捣蛋。
      然而也会有胆大的孩子,丝毫不惧大人们的话,用切身经历证明了即使调皮捣蛋也不会被鬼抓走吃掉,只会被家长们抓住一顿胖揍。于是‘夜晚的鬼’便越发变成了吓唬小孩的故事。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鬼已经在这个国家销声匿迹将近60年了。
      而迫使鬼藏匿起来的人,也已经从有着赫红长发的高大青年,变成了一名皮肤枯皱,发丝苍白的老人。

      衰老意味着贫弱。这是如定理一般存在于世的,难以撼动的常理。
      随着人体的衰老,肌肉也好,骨头也好,都会退化萎缩。双眼开始变得浑浊,肢体也开始变得不协调且动作缓慢。年轻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年老时要耗费大半的力气和精力。

      但名为继国缘一的男人,却仿佛是生来就是为了挑战人类关于极限的常识一样,跳脱于常理之外。

      即使头发花白,双目依旧清晰又明亮;尽管皮肤枯皱,动作依旧利落又迅捷。
      使用着日之呼吸这一呼吸法的,从出生开始看到的世界就与常人不同的男人,仿佛被上天所偏爱一般,丝毫看不出衰老对于他的实力的影响。

      但继国缘一自己清楚地知道,和精力血气都最为茂盛的青年时期的自己相比,现在的他的确变弱了。

      ——尽管这变化对于其他人来说,几乎可以当做于无。

      如果说普通人类的极限是10,那么名为继国缘一的这一存在的上限便是100。从青年迈入老年,的确让他的实力下降到了95。但是对于上限只有10的其他人来说,100和95是可以算是没有差别的存在。
      无论哪个,都是穷尽人力也不能及。

      这样的异常,就算是众鬼的始祖,活了500年的鬼舞辻无惨也会畏避。

      也正因此,尽管将大量的时间花费在寻找鬼的踪迹上,继国缘一却在那日之后再也没有遇见过一只鬼。

      即使一旦听到了相关的传言就会前往,一旦发现了相关的线索就会彻底搜寻,但那些当地人们口中的‘鬼’,最后往往都会被证实是误报。
      ——因为黑暗而错将奔跑的动物看成了鬼。
      ——因为恐惧而误将摇晃的树影看成了鬼。
      每一次前往有着‘鬼’的逸闻的地方时,最终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无所获。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
      斩杀鬼。
      斩杀那让无数人痛哭,让无数生命消失的罪恶源头,这是继国缘一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鬼舞辻无惨相遇时所意识到的,自己的宿命。

      为了这个,即使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也不会使这个心如止水的男人感到颓丧,停步不前。

      然而偶尔,在独自一人奔波在寻找‘鬼’的路上的闲暇间隙,继国缘一会想起过去的生活。
      笑着握着他的手,将他牵系在这个人世中的妻子;他那未能出世就死去了的孩子;对他报以希望又最终对他失望的鬼杀队的大家;拯救了他,让他知道了自己的人生并非一事无成的珍贵友人;以及,曾经向他伸出了手,却又与他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的兄长。

      过于相似的地点勾起了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的回忆。

      那是在未曾与兄长分道扬镳之前,在一次出外杀鬼的过程中,他与兄长一起看到的一次冬日日出的记忆。

      那时和现在一样,都是在覆盖着薄雪的山中。在斩杀掉走投无路逃到山顶上的鬼之后,恰好迎来了旭日东升的时间。

      先前还像是覆盖着雾的天空缓缓被橘红的辉光所浸染。云霭涌动,太阳仿佛鸾鸟一般自层叠流云之间展翅而起,投落的万缕霞光将所有一切都染上金芒。
      他握着刀站在同样提着刀的兄长的身后,两人的发丝衣袍都被微风轻轻拂动。霞光化作细碎的金粉洒落在迎光而立的兄长身上,衬的回首看他的兄长也像是在发光。
      ——‘那我就,当这个国家第二强的武士好了~’*。
      美好的,梦幻的,像是只在梦中出现过的,幼时的约定实现了一样的景致。

      啊啊——等确认完乌森的情况之后,再看一次日出吧。
      这样决定的老人,收回仰望着不断飘落的雪花的天空的视线,静静呼出口气,将目光投注在不远处的乌森城上。

      ……

      踏入虚掩着的城门的瞬间,继国缘一就感受到了极其鲜明的不和谐感。
      就像是一直呼吸着森林中的新鲜空气的人突然被置身于人来人往的闹市,就像是从未穿过衣物的人被强行套上衣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与不适感如同利箭一般刺穿了他,让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想退回门外。

      这绝非害怕或者畏惧一类的情感。如果非要准确形容的话,这更像是千锤百炼的身体与神经所发出的无意识的警告。
      ——这里并非你能踏足的领域,这里并非人类能存活的领域。
      ——理应速速离去。

      是正因为足够的强大与敏锐,才能够接收到的信号与讯息。

      冰冷的空气随着呼吸的动作被吸入肺部,迅速将能量运送至全身。一手扶住刀柄的老人以一种常人见了都会傻眼的速度冲刺了起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留下一道道深红残影。

      偶尔从房屋中散发出来的浅淡尸臭,几乎和雪地融为一色的森白白骨……整座乌森城都散发着一种冰冷气息,空旷无声的像是死地。

      通透世界下找寻生命体几乎不受阻碍的男人在屋顶檐角上不断跳跃,踏散一路碎琼。轻巧的身影跃过无数条空无一人的大街小巷,最后裹挟着一身尖风薄雪,落入本应设有重重阻拦的天守阁中。

      和外城一样,天守阁中除了城主房之外空无一人。
      ——这么说也许并不准确。因为就连开启着通透世界的继国缘一也无法确定,透着桔色暖光的城主房中,是否存在着‘人’。

      在六十年前,他曾经见过鬼的始祖。
      那是拥有着五个脑,七个心脏,虽然在外表上伪装成人类,但是绝非人类的异物。
      那时所感受到的异样感,直至今日也没有从继国缘一心中消退。

      今日今宵,此时此刻,与之相似却又不同的异样感和那日一样,飞速的涌上了心头。

      门里的毫无疑问是‘别的东西’。
      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像是虚幻又像是实体。某种既非人,也非鬼的东西。

      投在障子门上的影子随着烛火的晃动而摇曳,再度深深呼吸的继国缘一站定身躯,一手扶剑,一手轻轻叩上门扉。
      “深夜打扰,冒昧了。”他凝视着门上的影子,“请问我能进去吗?”

      “请进。”

      与静谧的,犹如簌簌落雪的女声进行了足以称得上深夜怪谈的问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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