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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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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谈恋爱啊,爷答应你了吗就谈恋爱!
陆翛抬起头狠狠瞪他。
辰瀚坐到他另一边,隔空看着Sia坦然道:“你猜得没错,我在追求小小。”
“什么追求嘛,明明人都已经叼走了……”
丁然然抱着腿窝进单人沙发里,小声逼逼。
陆翛耳朵一动,真传自陆女士的死亡视线立刻射了过去。
丁然然肩膀一缩,连忙伸手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并且讨好地对他哥笑了笑。
“可你和小小,是兄弟啊?”Sia看上去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困惑。
“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其实吧,我大哥他不是我哥,我大哥和小哥不是兄弟啦。”
丁然然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然后读了一下现场的空气,看到没人制止她,于是愉快地把辰瀚与他母亲,以及丁西河陆歌云夫妻两人之间的往事解释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所以姐你看,我大哥和小哥完全可以领证的哦,爸不是我大哥的爸啦,其实就算大哥是我爸亲生的他们也可以结婚啦,我小哥本来也不是爸亲生的嘛,不存在血缘关系的哦,伪血缘关系也不存在哦,不需要和谐的嘛,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大哥你以后还是别叫‘爸’了,叫‘叔’就行,这门婚事可能爸妈那边不大好通过,不过反正我已经同意啦!我支持你哦,大哥!”
她看到Sia的脸色,咳了一声,乖觉地重新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好了好了,我的发言完毕,你们继续讨论,继续讨论,嘿嘿。”
“事情就是这样,”辰瀚笑了笑,“Sia你可以把我看成是一个陌生人,对小小一见钟情,正在追求他,并且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当然我也会用行动来证明我值得。”
Sia沉默了一下,还没开口,丁西河和陆歌云就携手进了门。
“兄妹几个在聊什么?”丁西河笑呵呵地问了一句。
丁然然眼珠骨溜溜转了一转,看向她的哥哥姐姐。
Sia朝两位长辈点了点头,“丁叔叔,妈,有件事我想你们也应该听一下。”
陆翛下意识一把抓住了辰瀚的手腕,后者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微摇了一下头。
他的目光似乎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让陆翛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Sia看向陆翛,视线有意无意地在他手上停留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小小他失忆了。”她说道。
“你说什么?!”
首先惊呼出声的竟然是嘴上从来不饶人的陆歌云,丁西河脸上一怔,旋即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你先别急,先问问是什么情况。”
安抚好妻子的情绪,他转身朝沙发上的几个孩子点了一下头,“说说吧,怎么回事?”
“这件事我还是今晚在后台的时候听说的,刚才正在问辰哥和小小呢。”Sia首先开口道。
辰瀚伸手覆上陆翛正在微微颤抖的手背,“是这样的,陆阿姨,爸,你们也知道我是昨天上午过来的。”
“那时家里只有小小一个人在,他给我开的门,我当时看他脸色就很不好,之后他看上去很困的样子,在沙发上睡了大半天,再醒过来的时候记忆就有点混乱。”
“他自己说好像是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但也没有别的地方有什么不舒服,可能只是这些天排练太累了吧。”
“我看他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看上去都挺正常的,也不影响日常生活,就建议他等过两天看看能不能恢复过来,暂时别跟您二位说,免得您二位担心。”
“今天下午是团里出了紧急状况,小小必须要上台,但又怕因为他的这个状态导致演出出什么意外,才不得不跟团里领导解释了情况,也没有故意只瞒着您二位的意思。”
“辰辰你这孩子也是,太不懂事了,这么严重的事怎么能瞒着我和你陆阿姨呢!”
“辰瀚你别给他背锅,这么大的主意肯定是这小子自己想出来的!”
辰瀚刚说完,丁西河和陆歌云就同时开口说道。
丁西河再次拍了拍妻子的手背,“你让老李把车开回来,我这就给六院的老赵打电话。”
“我现在就开翩然的车送他过去。”
陆歌云说完又扫了这群熊孩子一眼,“你们几个给我老实呆着,等回来再收拾你们。”
“跟我没关系啊!”丁然然举起双手喊冤,“妈我可不比你早知道几分钟啊!”
“陆阿姨,我陪你们一起过去。”
辰瀚站了起来,把明显带着抵触情绪的陆翛也一起拉了起来。
陆翛才不想去医院呢,别说他没什么事,就算有事他也不想去。
但他现在已经跌到了这个家食物链的最底端,丧失一切话语权,陆女士板着脸把眼一瞪,他就委委屈屈闭上了嘴,只能任由辰哥抓着他的手,把他往车库牵去。
陆女士当过战地记者,一手千里奔逃的狂野车技就算是时隔这么多年也毫不逊色。
所以他爸一般不让他妈碰方向盘,甚至接送的司机晚上都不会把车留在他们家车库。
第一次听说这个事的时候陆翛简直不敢相信,他那个十五年间一直严肃又端庄的主编妈竟有这么一段非同凡响的过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又何曾真的好好去了解过他的家人们。
那场灾难虽然葬送了他的舞蹈生命,但同时也暴力摧毁了他和这些亲人之间,由他自己亲手垒起的高墙。
躺在医院里的那些日子,他仿佛终于“看见”了身边的这几人。
他一直以为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母亲,其实知道他的每一个喜好,也会偷偷为他每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成就自豪,只是因为她那嘴硬心软的性格,才放不下姿态来主动向他示好。
而他爸虽然不是他亲生父亲,在十岁那年他将自己从水流湍急的寒冬冰河里救起来时,他们之前便已有了不逊色于血缘的羁绊。
还有然然,他曾经痛恨的、责怪她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亲情的这个小女孩,竟然将他当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样崇拜着,仰望着。
他们一直在等着他卸下防备与猜忌,不再敏感回避他们的亲近,也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他的整个世界。
那么多年来,对这些亲人的善意视而不见,自怨自艾龟缩在自己固执的臆测里拒绝去看见他们的真心,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逼。
虽说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他却因为某种别扭的心理,又浪费了之后仅剩的五年。
直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这句土到掉渣的话,只有摊到自己头上了,才知个中滋味。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天地不容的大傻逼。
他有什么资格,成为这个家里唯一还活着的人……
就是因为要来看他,他们三个才登上了那班飞机……
如果不是他非要去留学……
如果那个暑假他没有故意找借口不肯回国……
是他的错啊,都是,他的错……
“小小。”
陆翛握紧的拳头突然被一点一点地掰开,那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执拗地将他从疚悔的泥沼中拉上来。
“小小怎么了?”副驾驶座上的丁西河问辰瀚,他刚挂了打给六院副院长的电话。
“没事。”辰瀚将陆翛冰凉的手指裹进掌心,坦然地回了一句。
“没事就好。”丁西河应了一声,回头念叨:“小云你开慢点,别回头小小又被你颠晕车了,你看看你,开起车来就跟脱缰了一样,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哪儿这么娇气了,咱家就只有你才晕车!”陆歌云顶他一句,但车速还是放慢了。
听着爸妈熟悉的互怼,陆翛有点想笑,但一阵疲惫涌上来,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在发沉。
他太累了,不只是这一整天高强度的训练和表演造成的,更是精神的透支令他心力交瘁难以为继。
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素白的墙面,鼻尖萦绕着比梦靥更可怕的味道,一瞬间陆翛如同坠入冰窖,直到看到旁边床上的辰瀚,才让他勉强清醒过来——
原来世界并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毁灭。
幸好他不是在做梦,或者,幸好,这个梦还没有醒来。
“什么时间了?我想回家。”
陆翛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因为身体在忍不住的颤抖,他差点直接跌在地上。
病房里一有响动,辰瀚就醒了,他刚看了看时间,见状连忙放下手机,过来扶住陆翛,一边说道:“早呢,再睡会儿,昨晚的检查报告还没出来。”
病房单薄的窗帘透出将曦未曦的天光,大约是早上五点左右的样子。
“我、我想回家。”
陆翛的牙齿在咯咯打颤,他抓住辰瀚的手臂,根本无法觉察到自己有多用力。
辰瀚皱眉:“你怎么了?”
陆翛突然失控地喊道:“我要回家!你听不懂吗!我要回家!”
辰瀚的眉头皱得更紧,嘴里哄着他说:“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陆翛却已经一把推开了他,光着脚踉踉跄跄往门口走,辰瀚追上去,却被再次推开。
一名护士开门进来询问情况,陆翛猛地撞向她,在惊呼声中冲出了门。
楼梯上的灯光在陆翛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拉出长长的影子,让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他扶着墙壁,执拗地朝前走着,一脚深一脚浅,摇摇晃晃。
辰瀚小心地护在陆翛身边,他每一次靠近的企图都以失败告终,因为陆翛此刻的力气,大得反常。
但这种状态同样也十分耗费体能,在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医院走廊上,陆翛终于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梦里依旧是那片延绵不尽的湖面,他在湖水中央转着圈,一旦开始,永不停止,如同一个坏掉的八音盒小人,他伸出手抓住跳舞的木偶,火焰在他的指尖飘摇,将他的全身点燃,凝固的湖水爬上他的脚面,爬上他的双腿,筑起高台,顷刻间世界颠倒,他坠向天空,坠向没有尽头的深渊,就像一颗失去终点的彗星,镜子里,他看到自己抬起手,水下的倒影,燃烧于指尖的火焰,一群翩跹的红色蝴蝶钻出黏稠的浓黑平面,旋转,旋转,一旦开始,永不停止……
然后他再次醒了过来。
床边一字排开五张挂着同款凝重表情的面孔。
陆翛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想逃跑:“怎、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