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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天气越来越热,日光的炽热烘烤着大地,能躲凉的人早就躲好了,蜷缩在舒适的空调房里不问世事。
      殷逐行可没这么好命,左手一个沉甸甸的工具箱,右手一个脏兮兮的袋子,血腥味在炙热的空气中更加令人窒息。本来戏弄完店主的殷逐行心情不错,但是走在烈日当空,漫漫无期的回家路上,也变得有些烦躁。
      细密的汗水顺着脸滑下,流过下颌锋利的轮廓,殷逐行脸上的脏印也被汗水冲出了几道沟壑,他看了一眼太阳,撩起衣服下摆抹了抹脸。
      回家的路上经过一个菜市场,混合着血腥气和烂味儿的气体扭着屁股往人鼻子里钻,实非常人可以忍受。
      殷逐行对这倒是熟门熟路,七扭八拐地走到一家卖鱼的铺子,小声地叫醒昏昏欲睡的老板,对着他露出抱歉的憨笑。
      老板半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位脏兮兮的客人,不耐烦地问:“要啥?”殷逐行像是没看到老板的脸色似的,左翻翻右闻闻,最后老板的胡子都快吹上天了,他才憨憨地笑了笑,指了指一条已经有点发臭的鱼。
      殷逐行的家就在前方城市边缘的老旧筒子楼里。他拎着鸽子和鱼,像是极其满足似的,哼着跑调的“最炫民族风”和“小苹果”的串烧曲,一边看着墙上少儿不宜的小广告,然后羞涩地转过了脑袋。
      经过蝇虫嗡嗡的垃圾堆,爬上狭窄阴暗的楼梯,殷逐行走到尽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这个房子特别小,一室一厅,大概是放个屁能砸到后脚跟的范围,家徒四壁,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不过屋子还算是整洁干净,没有普遍存在的脏袜子之流。
      殷逐行把袋子拿进屋,取出缓冲血放进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用试管装了一克田七也放进盒子里,再把鸽子拿出掏出心脏,最后把那条不新鲜的鱼放在案板上。腐烂的鱼腥味和鸽心的新鲜血气在闷热的空气中弥漫,让人只想尽快逃离,不会想到要靠近看看。
      弄完之后,他才仔细地洗了手,搓掉指甲缝里的污垢,然后洗了把脸,因为他始终垂着眼睛,细小的水珠挂在低垂的眼睫上,迟迟不落。
      然后他接了杯水,转身进了他家巴掌大,连扇窗户都没有的卧室。他靠着墙,把杯子靠近唇边,虽然干渴,但喝水却是慢慢的,小口的,均匀的,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样子。
      他把喝完水的杯子扔进厨房,又转身走进狭小又阴暗的卧室里坐下,双手搭着微屈的膝盖。房间内没有光线,像是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山洞,殷逐行收起了在走路时四下飘散的目光,静静地坐着出神,几根过分长的刘海垂过殷逐行的眼睛,更觉晦暗不明。
      果然,不出十分钟,耳边响起敲门声,不过殷逐行却丝毫不动,完全没有起身开门的意思。声音响了几下,随后就是“咔哒”一声,来人直接用钥匙开了门。过了一小会,来人竟熟练地敲了一下卧室的门,然后径直走了进来,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那是个女人,模样漂亮,穿着时尚,带着点矜持的笑意,是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存在。她微笑着走过来,亲切地开口:“阿行,等我很久了?”
      殷逐行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欣喜又克制的笑容,显得甚至有点羞涩,“没有,晴姐,我也刚回来一会呢。”
      简洛晴闻言笑容更加美艳,“没有就好。我让你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逐行闻言像是献宝似的欣喜,拿出之前的小盒子,双手递给简洛晴,“这里面是缓冲血,和田七,不过其他的东西我没买到,抱歉。”说到最后他的欣喜退去了,声音也越来越小,莫名透着一股乖巧。
      简洛晴见状也没有责怪,只是笑着接过了盒子,又像突然想起似的,“噢,我之前忘了告诉你,前几天出了点事,铁粉和磷粉买不到不能怪你。”她本来就不抱着逐行能买全的指望,要是能买到才奇怪呢。
      逐行笑笑,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简洛晴又挑起另一个话题,“吃饭了吗?好久没尝你的手艺,有点想念了呢。”
      逐行轻轻“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只有一条鱼和几只鸽子。”
      简洛晴笑了一声,揉了揉这个“弟弟”的脑袋,转身去厨房看。逐行自然也迅速跟上。简洛晴的嗅觉是非常敏锐的,这也是做这一行的得天独厚的天赋。她看见案板上一小堆鸽心,直觉有些奇怪,不过因为那种臭味实在影响她的嗅觉,她闻不出来什么异常,只好若无其事地退了出去。
      殷逐行在一边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可他的目光却没有什么变化,一直都是那种呆呆的,没有焦点的眼神。他像是刚想起来般,小声解释说:“我买完材料回来以后,看见有人便宜卖鸽子,我想我正好需要鸽心做实验,然后肉又可以吃,就多买了点。”他像是怕因为自作主张而被责怪般,抬起眼睛看了简洛晴一会又垂了下去,倒真有种小孩子认错时的可爱。
      简洛晴笑了,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接受训练这么久,这种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不要偷懒就行了。”逐行闻言抬起眼睛,眼睛睁大了一点,迅速点了几下头。
      简洛晴失笑,“好啦,这条鱼都不新鲜了,吃了对身体不好,扔掉吧,也不能一餐饭只吃鸽子,我们还是点外卖吧。”
      逐行倒是不好意思了,“晴姐好不容易来一趟,我真是……”
      简洛晴笑笑,扬了扬手机便走出去打电话了。
      她身体转过去之后,殷逐行也转过身去倒腾他的鸽子肉,细细地准备佐料准备炖了它们,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略微期待的笑意。
      突然,他的指尖一顿,堪堪地停在鸽肉的上面,但马上他又自然地处理起食材,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断过。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带着苦涩一点点占据他的心头。
      殷逐行的母亲因为难产过世,所以他从小便和他的父亲殷时贤相依为命。殷时贤是当地大学的化学系教授。因为大学并不出名,所以他的收入也就够父子俩的日常开销,没有什么余钱。不过父子俩的小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三餐总有一餐是肉食,天热了还有闲钱买个西瓜开开电风扇。碰巧殷逐行成绩还不错,晚饭后殷爸爸训练一下儿子的“淑男”仪态,听听儿子的青春期抱怨,然后算算今天开支,生活琐碎,却带着有烟火气息的温暖。
      “如果没有那个发现,如果没有那场病,如果没有那个女人,或许一切都很好吧,”殷逐行时常这样想着。
      三年前,殷时贤在做实验的时候,竟偶然窥见了另一个世界的秘密,然后兴奋难当,认为这可以让自己的儿子,甚至整个世界都转变命运。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秘密又有他控制不了的毁灭性力量,他又死死捂住不肯开口。
      直到不久后殷逐行一场大病结束了他的犹豫。因为殷教授没有钱给儿子治疗,而逐行的病却经不起拖延。在殷爸爸走投无路之际,简洛晴出现了,带给他治愈的希望,又领他走向深渊。殷时贤的血液有十分特殊的成分,简洛晴为了让自己更强,用他儿子的性命要求他牺牲自己的身体为自己做实验。
      殷逐行那时见父亲脸色不好,以为他只是太过操劳,虽然心疼也没多想,殷爸爸自然也不会多说。等殷逐行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在他做最后一次手术之前,殷教授把煲好的鸽子汤放他面前,叮嘱他做完手术要好好补补身体。逐行觉得奇怪,但手术迫在眉睫容不得他多想,他只能感受到,父亲脸上挂着虚弱又安慰的笑容,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那一瞬间,有很多很多话涌到了逐行的嘴边,但他又无从说起。以为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说,结果等他回来,看见已经凉透了的鸽子汤,他才终于明白,那些矫情的话,他可能可以说出口,却永远也不会有人听了。
      起初他觉得惊诧,觉得不解,觉得埋怨,他不敢相信那么爱他的父亲会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但是一个月后,一个叫简洛晴的女人找到了他,告诉他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秘密,然后说他的父亲为了救他自愿牺牲了自己。
      年少的殷逐行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怀疑,因为他知道羽翼单薄的他根本无法抗拒,直接接受的话更有利于他接触到这个惊人的秘密,更快地强大起来。简洛晴自然欣然接受这稀缺血脉的继承者,一边防范着这个少年,一边利用他让自己变强。
      逐行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用简陋的学习资源,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天赋,逐渐接近这个世界的核心——炼金术,一种赋予人力量的同时,又能带来覆灭的可怕武器。
      随着年岁增长,和多年的观察推理,逐行已经能够确定自己的父亲和那个女人做过交易,又是那个女人的野心导致实验失败和父亲的死亡。仇恨和野心是最好的学校,在这所学校里,殷逐行学得非常出色。
      在三年孤独踟蹰的日子里,逐行总是会想起那个曾经让他厌烦的,小气的,糊涂的,没有父亲气概的男人,但他也是唯一的,尽力的,任劳任怨的,为他挡住了十八年风雨的人。这么突然地从生命中剥离,让人不习惯,孤单,还有点让人烦躁的想念。
      想到这里,殷逐行用力闭了闭眼,然后把汤煲架到灶台上,用小火慢慢煨煮。做完这些,他走到厨房门口,倚靠到门框边,满脸期待地问:“晴姐,点了什么好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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