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一条鱼》犹昔

2、错误？

　　我想，我等，我期待，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孙燕姿《遇见》
　　2009年。
　　北京某高校2009级传媒学院的迎新晚会正在举行，晚会的暖场嘉宾是学校的摇滚乐队——神之弃地。关于这个乐队的几名成员，校园里流传着很多故事，每一个故事都让在场这些正当年纪的少女们神迷。这不，前奏还没响，台下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你知道吗！”单琪身边一个女孩子用浮夸的语气说道：“我在自习教室见过神之弃地的主唱建成，主唱大人真人真的好帅啊！”
　　“我听说他为人谦和有礼，可他为什么会看上那样的女朋友啊！”另一个女孩发出扼腕叹息的声音。
　　这时只听另一个女孩幽幽地说：“我喜欢他们的鼓手，我觉得他比主唱大人长得更帅。我打听了一下，家境优越，长相帅气，会好几种乐器，最关键的是人家现在还是单身，不像主唱大人已经名花有主了。”
　　“单身也没你什么事，你就别打主意了。这个鼓手出了名的臭脸臭脾气，从入学到现在也不知拒绝过多少女孩子了。”
　　“嗨，这个吉他手，你们有打听到了什么吗？”
　　几个女生就这么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单琪和晨曦坐在几个女生前排，听得一脸茫然。作为两个大一新生，对于学校的这些红人，他们一概不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应该好好地回去补补课了。
　　灯光暗了下来，表演就要开始了。一向反对“个人崇拜”的晨曦不屑地感叹了一句：“切，哪有那么夸张，我倒要看看这几个人是什么牛鬼蛇神。”
　　“大家好，我是主唱建成。”单琪看向舞台，台上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有着明朗的笑容，干净利落的短发。
　　台下粉丝一片狂叫。晨曦对单琪轻语了一声“呵，夸张。”
　　“大家好，我是吉他手李锐。”单琪又看过去，那是一个张扬的年轻人，带着耳钉，头发在发胶的固定下像激光一样射向不同的方向。
　　粉丝又一片狂叫。“至于吗！”单琪回了晨曦一句。
　　“大家好，我是键盘手安定。”
　　单琪往背椅上一靠，已经懒得仔细看了。任由粉丝在他们身边狂叫。她和晨曦淡淡地相视一笑。
　　这时，隐在角落里的人开始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鼓手于苏扬——”。
　　单琪的表情凝固了。
　　世界在她眼前静止了，粉丝的尖叫，晨曦的耳语，渐起的音乐，她都没有听到，她只知道自己听到了三个字：“余苏阳”。她仰着头看向舞台，可惜灯光太暗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人脸，但是这种名字重名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呢？是他！一定就是他！
　　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转头告诉晨曦：“我认识他！我认识他！他是我的朋友！我找他很多年了！”
　　晨曦略显尴尬地拉拉单琪：“大姐，你先坐下好嘛，那大家都看着你呢！”

　　于苏扬一曲歌罢，回到后台收拾架子鼓，听到两三个热情的场务人员先后对他说：“外面有一个浅蓝色衣服的姑娘到处找你！”。
　　于苏扬不打算理会，继续整理自己的架子鼓。
　　“天怪冷的，不能让人家姑娘在外面冻着，你自己去说清楚。”建成好说歹说把他拉到门口，就差把他踹出去了。
　　“估计又是粉丝吧？”于苏扬被迫慢慢地跺了出去，被人喜欢对于苏扬来说是一种负担，他甚至开始后悔开学时答应了建成组建这个乐队。
　　室外很冷，候场区的演员们都带着妆，场务则是跑来跑去，只有门边站着一个姑娘，浅蓝色衣服，原地不动，东张西望——一定是她无疑。
　　于苏扬慢慢地走近她身边，心不甘情不愿地。
　　这已经是他第无数次演出过后被人“骚扰”了，于苏扬叹了一口气想，他已经拜托方晋去校网上发帖子叫大家不要在演出后来骚扰他了，为什么还是有这样不明事理的小姑娘！
　　“你好！”姑娘热情地打招呼道：“你是余苏阳是吗？”
　　“是啊……” 于苏扬漫不经心地答道，他的语气百般勉强，仿佛被托上刑场的犯人一般。
　　“你还记得我吗？”
　　“先假装认识然后套近乎”于苏扬心想，“怎么现在的女生都这个套路。”
　　他有些不屑。
　　见于苏扬没答话，小姑娘有些犹豫着继续说：“你是不是北京人呀？”
　　“是啊……”于苏扬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脸上还是维持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你是不是去过广州，然后又回到了北京？”女生继续激动地问道。
　　搭讪的女孩子多了，像这样户口调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谁还没去过广州？以前节假日里，妈妈总是会带他去全国各地玩，广州？去过好多次了，于是他懒洋洋地回答：“是。”
　　“你不记得我了吗？”单琪得到肯定的答复，开心地说道：“我是单琪啊！华师附中的单琪。”
　　“我后台还有些急事，我要先走了。”于苏扬疲于应付，赶紧找了个借口，准备从这个狂热的女粉丝面前消失。
　　单琪丝毫听不出这是借口，依旧是天真烂漫地说道：“好呀！那你先忙吧！”
　　于苏扬头也不回地溜之大吉，并在心里祈求不要再碰到这个小姑娘了。
　　可惜啊，天蝎座的人最近都水逆，第二天在食堂，于苏扬又遇见了这个傻憨憨的学妹。
　　彼时的于苏扬正闷头吃饭，身边还坐着基友方晋。余光里只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在他面前闪过，哐叽就坐到了他对面，他抬起头，看到一个笑盈盈的笑脸，是昨天那个学妹。
　　于苏扬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对于这种过分狂热的花痴，他决定放弃他和善的伪装，直接拿出拒绝的态度来。
　　“学长你好！”单琪有些羞涩地问道，“昨天你忙去了，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上话，你还记得我的，对吧？”
　　于苏扬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心想：“你不就是昨晚那个淡蓝色衣服的女粉丝吗，怎么可能不记得……”
　　“记得。”他淡淡地说。
　　可小姑娘完全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兴奋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
　　于苏扬闷头吃饭，不去理她，他正在蓄力中。
　　方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凑了上去，向着单琪道：“呦，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啊！”小姑娘开心地对方晋说道，“他以前是我爸爸的学生，帮我画了很多画，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我昨天特地回去找了一下，看！”单琪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些泛黄的画纸，画纸上画着精良的漫画，递给方晋。
　　“画功不错啊！”方晋戏谑地拍了拍于苏扬的肩膀，嘲讽道，顺手将画纸递到于苏扬面前。
　　于苏扬看都没看，他的怒气值已经快要满了。
　　“你看，上面还写着你的名字——SY”方晋笑道。他和于苏扬认识一年了，于苏扬总是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想要开点他的玩笑比登天还难。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一定要可劲挖苦他，他憋着笑，像一只漏气的煤气罐，突突地往外冒气。
　　于苏扬被方晋烦得不行，终于出离了烦躁，顺手把那些画纸糊到了地上。
　　单琪像触了电一样从桌子上弹起来，赶紧弯下身子去捡那些稿纸，她心疼地用袖子擦着纸上那些污泥，一张一张地整理好，然后满身戾气地站起来，冲着于苏扬道：“你为什么把他们扔了！”
　　于苏扬也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我不是你爸的学生，我也没有念过华师附中。我的座位也不靠窗，即使靠窗，也不会有小朋友在旁边写作业。最重要的是，我没兴趣给你画画，帮你解答你的疑惑。如果这是你搭讪的惯用开场白的话，你找错人了！” 他的齿缝里透出一丝凌厉的寒气。
　　没想到单琪毫不示弱：“如果你不是，你可以明确的告诉我，不用摆着一张臭脸隐忍不发。而且，不管你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你都没有资格把别人的心血往地上扔。这些东西对你来说一文不值，但对我来说却弥足珍贵，你这样不经过别人的同意，擅自糟蹋别人的心血，不觉得很过分吗？”
　　“我就是个过分的人。”于苏扬冷冷地答道。
　　“假装冷漠并不会让你显得很酷，愿意敞开心扉去接纳别人宽慰的人，才是真正的酷。”
　　单琪很潇洒地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呆若木鸡的于苏扬和笑得快要岔气的方晋。
　　后来在一个夏日午后，偌大的阶梯教室里风扇吱哑哑地响，于苏扬看了看大学英文课本上那些陌生的英文单词被浸在阳光里，每一个字母都幸福地想要跃出来似的，突然闪到单琪的那句话：“假装冷漠并不会让你显得很酷。”
　　他停了笔，想到最近总是在各大活动中看到她忙碌而谦逊的身影。英语演讲第一、设计大赛总策划……上个月方晋拉他去听的那场辩论赛决赛，他也看到她在台上，逻辑严密、例证详实、气势逼人，好像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只是一个花痴的女粉丝罢了。
　　几天后，在一次学生会议上，于苏扬再次见到了单琪。那是一个一两百号人的大会，团支部书记在台上口沫横飞地规划着学生会今年的发展，于苏扬懒洋洋地找了个角落坐下，打眼瞥见单琪安安静静地缩在一个角落里。他主动走了过去。
　　“你好！”单琪不计前嫌，礼貌地和他打了招呼。
　　“你这次怎么不追问我是不是广东人，有没有在华南附中上过学了？”于苏扬打趣地问。
　　“我后来有去侧面打听了一下，你的确不是广东人，也没有在华南附中读过书。我那时候也不认识你，只是因为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名字一样，一上来就直接问你，的确是有些失礼。”
　　于苏扬发现，单琪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她其实是个安静的小姑娘，会安安静静地开会，拿着笔飞快地记笔记，除了那些要她发言的场合，其实她跟人说话时会有些害羞，时不时地低下头。他之前一直以为她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女粉丝。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于苏扬问。
　　“谁？”单琪有些茫然地回。
　　“就，你要找的那个人。”
　　“他是个很温暖的人，我一直很想跟他说声谢谢。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他，没问清楚，真是抱歉。”
　　“那天下着雨，食堂的地上都是污泥，你一定心疼死了，我真的是个很过分的人呢。”
　　“你只是装出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可是我知道，你内心一定比谁都温暖。”
　　于苏扬沉默了一下，做到了她的身边，笑了。

　　我想，我等，我期待，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孙燕姿《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