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隶向导献上忠诚[向哨]》李传言

9、第九章

　　叶近椋是被一阵湿濡而温热的触感唤醒的。

　　他睁开眼，还未来得及弄清楚现状，身体便猛然一颠，脑袋直挺挺地撞上了某处坚硬的钢板。

　　头顶的痛感让叶近椋迅速地清醒了过来，他定神一看，却是发现自己此时居然已经不在卫堂的宿舍里了，而是身处于一辆被改造过的越野战车上。

　　叶近椋的跟前是有个熟人——是之前卫堂带他进入天都时遇见的骆天衡。

　　不过骆天衡并没有注意到叶近椋已经苏醒。

　　他卡在越野车的前座与后座的空隙间，一只腿踩着车板，另一只腿则半跪在粗粝的仿造皮座上，半悬在睡在后座的叶近椋的身前。

　　骆天衡捧着叶近椋的右手，这会儿正微阖着眼，暧昧地舔舐着向导修长的手指与明晰的指节。

　　行车的颠簸并没有影响到骆天衡的动作，他伸着艳红的舌头，细致地舔过了叶近椋的每一处指缝。

　　叶近椋：“……”

　　虽然他对卫堂说过，人类的性`癖是自由的，自己不会对他人的兴趣指指点点，但骆天衡这种症状……叶近椋还是建议对方去看一下医生。

　　叶近椋咳嗽了一声，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听到他的声音，被当场抓包的骆天衡吓了一跳，差点没牙关一合，把叶近椋的手指给咬了。他连忙放开叶近椋的手，慌张地想起身后退，结果却不小心忘了自己眼下正蜷在越野车里这事儿，这么一撤，脑袋直接和先前才敲打过叶近椋的车顶来了次亲密接触复刻，顿时把自己撞得险些眼冒金星。

　　叶近椋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右手：“我的手看起来很像猪蹄或者鸡爪吗？”

　　骆天衡干笑：“不像！宝，你的手很漂亮，像弹钢琴的，猪蹄和鸡爪哪能比得上！”

　　“既然看着不像吃的，那你干嘛嘬的津津有味的？”叶近椋纳闷。

　　和叶近椋初见时一副浪荡模样的骆天衡这会儿倒是纯洁起来了：“事出有因，事出有因！”

　　“什么事，什么因？”

　　骆天衡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叶近椋与他对视，这才发现哨兵的眼眸竟呈现着一种介于琥珀与金黄的奇异颜色，并且瞳孔也散得很大——在叶近椋的注视下，骆天衡眼里的异色逐渐消弭，恢复为了原本的深棕，瞳孔也缩回了正常数水平。

　　“我的精神体是苍鹰，和卫堂、威鲁的战斗种不一样，不是偏向作战的哨兵，”骆天衡解释道，“我的异能是鹰眼视界，通俗点来说就是千里眼，望远镜。荒原的天气变数太多，经常有龙卷风和沙暴，直升机和无人机完全没办法升空，所以侦查勘探，预防天灾和兽潮的工作一般都是我这种侦查哨兵在负责。”

　　叶近椋狐疑：“那这跟你刚才的性`癖发散有什么关——等等，我明白了。”

　　骆天衡应该是为了进行侦查而使用了异能，遭受了哨兵反噬，这才会舔他的手——向导是可以接收反噬的容器，只要和哨兵进行亲密接触，就能将哨兵的异能反噬转移到自己身上。

　　“你能明白就好。”

　　“所以你的性`癖是手？”叶近椋真诚发问，“医生怎么说？”

　　骆天衡：“……”

　　“不过说实话，其实也还好，”叶近椋又道，“你的取向对象还是正确的。”

　　骆天衡问：“这话怎么说？”

　　“说简单一点，就是你是个人，你的对象至少得是同类。”

　　被完全误解了性`癖的骆天衡还想挣扎一下，向叶近椋解释，然而还不待他说些什么，越野车又猛烈地颠簸了数下，把骆天衡还未出口的辩解给悉数塞回了肚子里。

　　叶近椋抄起后座上的一件疑似属于骆天衡的外套，草草地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而后偏头看向越野车的车窗窗外——

　　天空昏暗得如同要滴出墨渍一般，黑沉得令人胆战心惊。

　　车下的大地不住地震动着，可这份震颤却又与地裂不同，就其感觉，更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一步步地逼近着。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这里吗？”叶近椋问。

　　骆天衡点头：“是兽潮。”

　　世界毁灭之后，原本的秩序悉数崩坏，为了在荒原上繁衍生存，无数的生灵发生了异变。

　　这些强悍而凶猛的异兽或是像怪沙龙那般独来独往，又或是成群出没，蛮横地碾过废土大地——乐园所要面对的危险从来都不止天灾的余波，由大型异兽群体组成的兽潮也是一大威胁。对异兽而言，被乐园庇护着的普通人类弱小至极，倘若能撕裂乐园的铁壁，就能尽情地大快朵颐。

　　叶近椋又问：“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还留在卫堂的宿舍睡大觉才对。

　　“我偷偷把你背出来的，”骆天衡朝叶近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这次的兽潮有点奇怪，我和卫堂，还有其他几名A级以上的哨兵先组成了先头部队，出来探查一下情况。我感觉可能有场硬仗要打，你是向导，有你在的话，要是有人发生了哨兵反噬，也能尽快恢复战斗力。”

　　“那卫堂知道你把我带出来了吗？”

　　骆天衡摇头：“他是最先出动的哨兵——哦，对了，”他从衣兜里翻出来一块软了吧唧的东西，“床头上摆着这个，应该是他走之前留给你的吧！”

　　叶近椋微怔。

　　骆天衡手里拿着的居然是一块巧克力，只不过因为荒原废土的高热气候问题，原本方方正正的巧克力已然融化成了奇怪的形状，其上的标识也有些模糊了，仅仅可以看到“草莓味”几个字。

　　甜口的。

　　叶近椋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许。

　　骆天衡替他撕开巧克力外侧的包装纸，把融了大半的巧克力掰开，塞进了叶近椋的嘴里，让饿着肚子的叶近椋补充了一点糖分与热量。

　　吃了巧克力，叶近椋顿时精神了不少：“为什么说兽潮有奇怪的地方？”

　　骆天衡从驾驶座与副驾之间的空隙钻回了越野车的车前：“因为要下雨了——荒原的天气就是这样，三年不下雨，下雨下三年。讲道理，虽然很多异兽都会在暴雨前进行迁徙，但异兽的感知可比废土科技强得多，一般会提前大半个月就开始大转移。但是这一次的兽潮……你也看见外面的天气了，马上，就要下暴雨了。”

　　“所以？”

　　骆天衡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忍不住收紧了一分：“兽潮的背后，可能有什么隐情。”

　　叶近椋在后座上坐好：“我之前就想问了，但是你和卫堂那个叫威鲁的朋友情况比较急，就没问——天都里是不是有两拨哨兵？一拨是原生的本地哨兵，一拨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外地人。”

　　“你想的没错，天都确实有两拨哨兵，”骆天衡道，“准确的说，应该不止两拨。目前陆上舰天都有超过五百名哨兵，但几年前，舰上的哨兵只有百来号人。”

　　“那这些外来哨兵是……”

　　骆天衡略微停顿：“他们是从其他乐园逃到天都来的。”

　　叶近椋抿唇。

　　骆天衡继续说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年陆陆续续地有移动城市和要塞城市发生意外，被突发的兽潮冲烂——我听卫堂说，他是在亚威的废墟捡到你的？亚威就是一座被兽潮毁掉的要塞城市，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城市就没了。有的人逃掉了，跟着哨兵一起到了天都，但更多的是逃不掉的人，他们都……”

　　说到此处，骆天衡蓦然止了声。

　　他没说完的话里的内容是什么，叶近椋心知肚明。

　　越野车内一时静默。

　　“这些突发兽潮是怎么形成的，现在暂时还没个说法，”过了片刻，骆天衡才出声打破平静，“总之，天都等级最高的哨兵先出来侦测情况了，探查一下兽潮的行进路线，看能不能让天都转移阵地，避开兽潮。”

　　叶近椋忽然问：“乐园的逃难者，除了哨兵之外，还有被哨兵保护的普通人，是吧？”

　　“是有一些没有哨兵的幸存者……”骆天衡道，“你问这个干嘛？”

　　“里面没有向导？”

　　“没有。”

　　叶近椋虚眼。

　　对外来哨兵而言，向导是纯粹的消耗品。从乐园出逃的时候，他们必然带上了同行的向导——只不过，这些向导们在逃亡路上被悉数“消耗殆尽”了。

　　也许是因为承受不了反噬而暴亡，也许是在痛苦中，被恢复了战力的哨兵扔在了城市的残迹与荒原上。

　　叶近椋揣度着：难道自己的身份，是被哨兵遗弃的亚威向导？

　　就在叶近椋暗自猜测着身世来由时，忽的，越野车内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响铃。

　　骆天衡赶忙接通车载通讯。

　　在阴云的干扰下，无线通讯里传来的声音不仅断续，还夹杂强烈的电流声：“骆天……听到请回话，这里……天都指挥中心……紧急情况……”

　　骆天衡拍了两下通讯器，忙不迭地追问：“出什么事了！”

　　“哨兵威鲁……失踪……！”

　　骆天衡忍不住破口大骂：“我草！这家伙不是已经恢复人形了吗？”

　　通讯器传递来的坏消息不止一条：“哨兵孟察……未归……失联哨兵……总计四十一人……”

　　叶近椋诧异地问道：“你不是说，只有一部分高等级的哨兵出来进行侦查吗？怎么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

　　骆天衡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我怎么知道！”

　　忽然——

　　叶近椋听到了一阵什么东西坍塌所发出的闷响轰鸣，那声音令人齿冷，充斥着鬼哭神嚎般的恐怖气息——哗。

　　伴随着塌方，暴雨倾盆而至。

　　叶近椋沉声问：“对了，我还没问……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骆天衡努力地保持冷静：“在亚威的废墟。”

　　叶近椋凝神，侧耳聆听着雨声。

　　他听到了一阵规律而富有节奏韵律的声音。

　　有什么正踩着水花，溅起节点，朝着孤立于残垣断壁的越野车驱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