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隶向导献上忠诚[向哨]》李传言

8、第八章

　　卫堂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一向开朗叶近椋难得的保持了沉默。

　　如果他的设想没有出错，如果其他向导也跟他相同——向导，其实并不能治愈哨兵。

　　所谓的疏导精神海，实际上只是将哨兵承受的意志反噬，简单粗暴地转移到向导的身上，让向导以身代之而已。

　　最开始在亚威的废墟与卫堂相遇时，亲吻了卫堂的叶近椋会在事后突然感觉身体不适，就是他把卫堂身上的哨兵反噬转换到了自己这里。彼时的叶近椋只以为那是慢半拍的胃疼，现在，他才意识到了实情。

　　与其说向导是治愈哨兵的医生，倒不如说他们只是单纯的“容器”。

　　叶近椋的心沉了下去。

　　他在监`禁所反制轻佻哨兵的方法，就是让身体中存储的、尚未消减的哨兵反噬回流，二次污染轻佻哨兵的精神海。而他触碰狼化哨兵威鲁时所感受到的痛楚，则是因为自己转移了威鲁身上的哨兵反噬，分担了威鲁的苦痛。

　　叶近椋失去了记忆，忘却了有关自己的一切。虽然知道这个世界正值末日，哨兵是守卫人类最后的乐园的卫士，但并不记得向导与哨兵的真正关系。

　　而此刻的他，已然触碰到了向导会被视为奴隶的某种真相——

　　意志的反噬是恒定存在的，作为容器的向导是可以吸收反噬的器具。

　　但，就像水瓶会被装满一样，向导也有所谓的“容量”。

　　反噬的痛苦连身强体壮的哨兵也抵挡不住，更遑论没有异化的向导？

　　一旦向导接受的反噬越界，冲破了临界点——

　　嗙。

　　会发生什么，不用言说能都知道。

　　向导是哨兵的奴隶，是捍卫废土乐园必要的消耗品。

　　这是维系岌岌可危的末日文明的秩序。

　　叶近椋呼了口气，克制了一下心中所想，将自己的思绪悉数隐藏了起来，并没有让漆黑的哨兵觉察到他的异状。

　　见卫堂仍旧在盯着自己，叶近椋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

　　他不着调地反问着：“说起来，你头上的那个四声道耳朵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什么……唔，人的性`癖是自由的！你放心，我不会乱说什么的。”

　　“你问这个耳朵？是半兽化的副作用，不是什么个人趣味，我又不是骆天衡那种变`态，”卫堂没有意识到叶近椋是在调侃自己，语气尴尬地解释着，“我和骆天衡赶到监`禁所的时候，那里还有两个受伤的哨兵，和几个应该是他们同伴的家伙。”

　　“然后呢？”

　　“我不太清楚你和威鲁跟那两个哨兵发生了什么冲突，反正在我和骆天衡到场的时候，那几个哨兵向我们发起了攻击……我应该算是正当防卫？稍微跟他们动了动手。”

　　叶近椋：“……”

　　卫堂既然发生了兽化，就说明他应该是在打架时使用了哨兵异能——虽然这会儿看上去紧张而窘迫，但叶近椋可没忘记，眼前的青年是能独自击溃沙怪龙的S级哨兵。

　　真实的战况，恐怕不止“稍微动手”这么简单。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叶近椋不由得在心里向轻佻哨兵和他的同伴，表达了一丢丢假惺惺且隐含幸灾乐祸的怜悯。

　　片刻后。

　　叶近椋朝卫堂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朝自己这边凑近些。

　　“怎么了？”

　　“你过来一点。”

　　虽然没有得到解答，但卫堂还是顺遂了叶近椋的意，靠近了他。然而谁知就在卫堂凑过来的时候，叶近椋却是突然出手，精准而又出其不意地——捏住了卫堂头顶那对圆圆的黑豹兽耳。

　　卫堂：“……”

　　叶近椋不客气地搓了两把豹耳。

　　和他想象中的触感不一样，虽然同为猫科动物，但与家猫柔软的猫耳相比，黑豹的圆耳毛质更硬，摸起来稍显扎手。不过，这份略带酥麻的触感倒是更合叶近椋的胃口，让他爱不释手。叶近椋一时没忍住，差点把卫堂的头发也给一并揉了。

　　“你在干什么！”卫堂被叶近椋的唐突举动镇住了，他还是头一回被人摸了半兽化形态时的兽耳。

　　叶近椋一脸无辜地朝卫堂眨了眨眼：“我在治愈你啊！”

　　“啥？”

　　“你不是因为反噬发生了半兽化么，”叶近椋体贴地说着，“我帮你疏导一下精神海，虽然你不说，但硬扛反噬，其实很难受吧？”

　　一边说着，叶近椋还一边转移阵地，把手伸向了哨兵的臀部——卫堂是正对着叶近椋的，叶近椋不太清楚半兽化的哨兵有没有尾巴，只能亲自上手去确认一二。

　　被这么上下其手，卫堂只觉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悉数绷紧了。

　　治愈就治愈，干嘛对他的屁股下手？

　　卫堂已经知道，向导是通过身体接触，帮助哨兵疏导意志反噬的。可这并不代表，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叶近椋的触碰了。

　　回想起废墟城市里的那个吻，卫堂莫名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取向应该是正常的，毕竟卫堂虽然没喜欢过女人，但也未曾对男人产生过想法。他一向独来独往，对谁都不假辞色，是个不讨喜的性子，也完全没有朋友——不管是骆天衡还是威鲁，在卫堂的认知里，这两人都是共同战斗的同伴而非无话不谈的好友。

　　叶近椋是第一个和他如此亲近的人。

　　但叶近椋是向导。

　　叶近椋的亲吻只是为了疗愈。

　　漂亮的向导对任何一名哨兵都会是这般亲昵。

　　卫堂觉得自己发昏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些许，在叶近椋即将得手的时候，他猛然攥住了向导修长的手腕，并顺势起身前压，把越界的叶近椋给压回了床上。

　　向导的体质和正常人无异，完全比不得哨兵这样的人形怪物。仗着体能的优势，卫堂轻轻松松地就压制住了叶近椋。

　　他捏着叶近椋的手腕，微虚眼眸，想跟没什么分寸感和自觉的向导撂几句狠话，但又不清楚尺度，只得没什么威慑力地警告道：“别乱搞小动作。”

　　叶近椋很无辜：“什么叫‘小动作’？”

　　卫堂言简意赅：“豹子的尾巴摸不得。”

　　叶近椋惊讶：“我只是想摸一下确认确认——原来真的有尾巴？让我看看！”

　　“已经没了。”在叶近椋抚摸兽耳的时候，卫堂就发现自己的半兽化已经逐渐解除了。

　　叶近椋缩了回去：“真小气。”

　　卫堂拿他没办法：“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叶近椋没搭理他，挣开卫堂的手之后便一抓被絮，把自己埋了起来，像是在跟卫堂置气一样。

　　卫堂无可奈何，只好妥协服软，凑到把自己裹起来的叶近椋身旁，低声下气道：“真是怕了你了……下次半兽化的时候，让你摸一下，行了吧？”

　　“就一下？”

　　“……两下。”

　　“能不能大方点，拿出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度来！”

　　卫堂咬牙切齿：“摸到反噬结束！满意了吧！”

　　叶近椋把头探了出来，姑且算是心满意足了：“这还差不多。”

　　卫堂做了个深呼吸，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忍字诀：“你睡了快一天了，我现在出去给你拿点吃的东西来，稍微等我一会儿。”

　　叶近椋把卫堂的房间当成自己家：“我要吃甜口的。”

　　卫堂：“……”

　　卫堂忍了。

　　待卫堂捏着拳头，大步流星地走出宿舍后，躺在床上的叶近椋这才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擦了一把嘴角渗出的零星血迹。

　　叶近椋皱起眉头。

　　他现在是乐园唯一的向导。

　　虽然未曾接触过向导的卫堂和骆天衡对他态度尚可，但这并不代表，天都的其他哨兵会对他抱有善意。

　　移动城市天都内有着数量庞大的哨兵群体，其中一部分人，是卫堂与骆天衡这般常驻天都、未曾接触过向导的哨兵；而另一部分，则是如同对他口出狂言的孟察和监`禁所的两名C级哨兵那样的，对向导抱有深沉恶意的家伙。

　　废土荒原广袤而充斥危险，虽然陆上舰是庇佑人类的最后乐园，但谁也不能保证，乐园不会成为荒土。

　　叶近椋揣测，那些不把向导当人看的哨兵应该来自其他拥有向导的乐园。只是因为某些缘故，或是被驱逐，又或是陆上舰沉没，这些家伙来到了天都，成为了天都的哨兵。

　　他姑且将两类哨兵划分为了“天都哨兵”和“外来哨兵”。

　　擦拭掉了嘴角的血渍，叶近椋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叶近椋不太清楚作为向导的自己能够承受的反噬过量线在哪个节点，只知道让兽化的白狼哨兵恢复人形着实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虽然现下醒了过来，甚至还和卫堂插科打诨了一番，但叶近椋仍是感觉浑身乏力，身体困乏得很。不过他也分不清，这份倦怠究竟是来自躯壳还是来自精神。

　　作为向导的自己究竟是谁人？

　　他存活于这个残酷末日的意义，又是什么？

　　作为容器受人支配？

　　绝不。

　　叶近椋侧着头，又睡了过去。

　　然而这一睡，却让他不幸地倒了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