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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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成了！”
随意扎成马尾的黑直发看上去有点油，末端发梢轻微分叉，本就白的不健康的皮肤变得更加缺乏血色，纤长的下眼睫下开始出现若隐若现的黑眼圈。
状态看上去有些糟糕的白非已经整整在工作室闷了一周半，除了解决生理问题外几乎寸步不出。起初她每周还被提溜着偶尔出一两次门，在参考着日历认真比对了一下进度后，便干脆地进入自闭状态，在工作室里宅成蘑菇。拿按照修改版分镜画出的初稿询问意见后，又被系统挑剔地指出一堆问题。白非在思考后修改了其中一部分（台词，构图，人物动作表情），不能改的直接放弃。当然嘴强系统也没好到哪去，一样被关在工作室里按白非要求完成各种辅助工作。迫于完美主义的性格压迫，两人（主要是白非）在这一周半里完成的大多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优化。将（勉强得到白非认可）的最终版和初版对比，似乎确实有种微妙的舒适感从阅读中体现出来，代价是堆满了垃圾箱的分镜稿。
白非小心翼翼地趴在桌子上，再一次翻动成品，虽然仍有一些刺眼的小瑕疵，但确实是能在期限内做到的最高水平了。疲惫感和烦躁感奇异地消减下去，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粉色的心情，在身体内膨胀着。
“……可能我真的很喜欢漫画吧。”她自言自语似的说。
【？？】
起初只是种无所谓的选择，坚持只因为白非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但在一遍又一遍和系统的修改后，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件多么有趣，而自己有机会为之献上热血又多么幸运的事。
她想起来自己以前为什么要学画画了，想起来那个似乎被刻意遗忘的理由。某时某刻，她回忆起那个坠入水中而捕捉到的幻梦。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成为一个漫画家。”在大家奇怪的眼神里，自己是这样说的吧。
“……真想成为厉害的漫画家啊。”白非轻轻叹了口气。
【你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而且你的天赋绝对是这个时代里最强的！】系统语调激昂地安抚她。
白非已经第五次重新翻看最终版，越看越觉得差劲，心情莫名其妙down下来，有些低落地说：“真的吗？”
系统早就认识到小白的性格缺陷会不定期发作，赶紧催促白非去打包邮递好让她转移注意力。白非从情绪中走出来，规规矩矩地填好地址、邮编等必要信息，书写的文字清隽有力、大小适中，相当符合本人性格，工整如同打印版。在填到发件人时，她忽然停下来，陷入某种思考。
‘果然要取一个笔名吧？用真名太麻烦了。’虽然获奖的可能性很低，但一想到自己的名字有可能刊登出来并被某个人注意到，白非就感到一阵恶寒，忍不住抖了抖。
系统也很支持。白非索性从旁拿过一张废纸，毫不犹豫地落下第一个字“黑”。白非，非白，黑。她的取名逻辑相当简单明了。写完第一个字后，白非又问：‘你有什么名字吗？’
【需要征求我的名字吗？】系统愣住了。
‘当然，你是我重要的助手啊。’白非有些奇怪，‘快点告诉我。’
被直球击中的系统感动到不行，扭捏了一下才老老实实地说：【我的名字没法用你们的文明体系表现出来，假如要音译的话又太长了，而且读起来很怪。】
‘那你用这里的语言起一个昵称吧。’白非不太在意，脑子里开始构思想画的长篇。
【因为你是小白，我就叫小黑好了。】系统突然兴奋，声音听上去有些害羞。
‘【小黑】啊，有点……’白非想了想，在纸上添上两个字，‘那就叫【黑次方】好了。’
系统自觉和白非又亲近了不少，叽叽喳喳地指导白非在单子上依然写真名，笔名备注在原稿背面。白非把快件封好口，看了眼旁边的日历，离截止日还有5天，开学日还有2个月。
2个月啊……白非发了会呆，突然感觉时间还很充裕。她翻开自己的计划本，一见到里面密密麻麻的练习安排就立刻被冲昏头脑。
好吧，即使是两个月，似乎也是要爆肝的两个月啊！白非合上计划本，从一边拿起草稿纸就要练习人体。房门突然被敲响，白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了一下才说：“请进。”
门被打开一条缝，露出母亲黑掉的半张脸。
“你要发霉到什么时候啊？”母亲咬牙切齿，“出来洗头！”
“！！”
计划似乎要被迫推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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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东方娱乐漫画分社内第三层。
“铃铃铃……”
响起的电话被立刻接通。几个分组小组长在办公桌之间的过道内走来走去交代任务，耳边全是快速翻动原稿的“沙沙”声，编辑部内里充斥着一股忙碌的气氛。
“刚从总社接到一个新要求。”
办公桌最靠北的主编挂断电话，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两手撑在桌案上站起身，所有编辑都看向他，室内一瞬间极为安静：“总社已经决定筹备同类型新刊，本次结果统计必须比往届提前15天完成。条件可以适度放宽，最好从这一批里选拔出更多新人。”
阮欣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手边堆了一沓的文件袋有点头疼。本来这一次收到的投稿就偏多，又要加快半个月……防脱护发素似乎在眼前笑着向她招手。
阮欣搓了把脸，再次扶正眼镜聚精会神地看起下一份原稿。
【复仇也许会伤及无辜。杀死自己的仇人后，如何处置对方的遗孤成了杀手最大的困扰。杀手许诺，在实现她一个愿往后再取走她的性命。而天生目盲的女童，唯一的愿望是让杀手教会自己什么是红色。】
这已经是她今天看的不知道第多少篇了，早就过了新鲜期。过了一遍记忆确认不是抄袭，阮欣仔细看了几页后，就快速翻动起来，心里浮现出一个个相应的形容词。
剧情简单流畅，分镜优秀，场景渲染力极强，人物线条略显稚嫩，对白过于艰涩。3分，4分，5分，3分，3分。
她打齐原稿，把给出的一个个分数快速写进文件袋上的格子里，写完后瞟了眼作者信息，顿了顿，以为自己眼花了，再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汉平省江东市，白非，女，12岁。
反应过来后，阮欣倒吸了一口凉气，重新掏出原稿仔仔细细地一页页查看，越看越觉得了不得，暗暗感慨自己一把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看完后，她整理着纸页，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朦胧的惆怅感。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故事，杀手和女孩相遇，杀手带出女孩，杀手看见女孩在身前死去。
非常简单，却以情动人。
开头的紧张压抑让人立刻感到身临其境，情绪不自觉被调动起来。漆黑的地洞尽头有一扇阴影中的小门，杀手砍断女孩锁链的时候，衣服上沾着女孩父亲的已经凝固的血。
女孩从囚笼中重见天光的那刻，不自觉挡了下眼……
她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吗？
或者说，杀手真的以为她什么都看不见吗？
女孩最终仍然没有逃过命运的安排。她在地上小声地喘着气，口腔中满是血沫。杀手远远地看见她，像是看见一朵花凋零，或是一颗星星坠落。
那样的目光——
是一个杀手的目光。
杀手已经习惯周围人的死亡，不如说她因此而活着，能够活着。这是异化的不变铁律。但她最后还是走上前，合上了女孩的眼皮。
——红是什么？
红是太阳。
红是春夏之交。
红是血。
红是一个杀手最后的温柔，冷酷也致命。
阮欣摸了下额头，惊觉自己竟然冒出半身冷汗。温情的背后原来是彻头彻尾的欺骗。女孩真的是在巧合下被仇人杀死的吗？阮欣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一瞬间感觉无爱了。
12岁的小孩而已，为什么要写这么露骨的故事？
她暗暗认定这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又重新注视自己给的评分，一时间有些迟疑。
如果考虑到年龄因素，需不需要……再高点？
所谓编辑的专业视角也不等于完全忽略作为一个读者来看对作品的接受度。她思考了一会，把剧情的3分改成了5，一方面是缘于可行的二重解读，一方面是条件放宽后的情感加分。接着她又把画功的3改成4。改完后，阮欣看着自己给的最终分端详了一会。
——太高了。
年纪小是把双刃剑，你无法确定她的未来发展，以及这是否只是三分钟热度的产物。
阮欣又把画功改回3，犹豫了一会，最终没有再次改动剧情分。她把文件袋塞进一边的完成区，等着小组长收走传给下一个编辑。
你们也乖乖地给我震惊一下吧！
阮欣将注意力投入到下一份原稿，暗暗想着：也许以后还有机会见到她也说不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