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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言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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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第一人,仙道祖师爷,仙帝陛下,仙家子,仙诀,仙师,种种尊称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他曾是西南毒獐之地木府的少家主。
“木家子,曾今的天之骄子缘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是啊,缘何?”他自问自答,缓缓睁开双目,目中魔气四溢连面孔都模糊了,可也不过一瞬,一瞬间的愣住后他很快回过了神,四散的魔气顷刻被收回体内。
万万年前的旧事,早该被遗忘,早该遗忘。可心底空落的痛是他多年前缺失的半魂。
昆仑地阵中当年斩下的一半魂魄在呼唤着曾经的旧主,呼啸着要回到体内。他再次体验到神魂撕裂的痛,他扶住额头,头痛欲裂,耳边有着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仿佛置身于万年前从仙帝尊位跌下的那一刻。
“本该懵懂的一半魂魄却生出心智有了蛊惑人心的能力。”他缓缓睁开双目,自语道:“木展,当年你斩落我的半魂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不是说要将我挫骨扬灰让我不得好死 ,死不安生的,怎的就这点本事。”
“不是说要亲眼看着我神魂聚灭,天诛,不得超生的。”
“不是说,会一直伴我左右。”
几乎在他话落的一刻,洞中有另一道声音响起:“阿亲。”
立安抬眼看去,洞府东侧站着的白衣少年郎不正是当年日日跟在他身后,笑着唤他“阿亲”的那人。
少年面上的神情是胆怯的,眉眼间的狠厉被青涩面容遮掩,可不过看了一眼,立安便移开目光。“年少的你,从不会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少年清澈的眼中深埋着迷恋,痴心,妄念,还有极致疯狂。
立安神色平静,声音亦平静,可他这极为平常的一句话叫白衣少年僵住,少年面上稚气淡去。
此刻的白衣人面上清秀几乎不见了,他面上有大半繁复花纹遮挡,只有一双眼黑亮暗沉。
“虽身着白衣却一身消不去的死气,魔道老祖颓废到这地步,便是与天争命的代价。”
白衣人仿若未闻,往前走了两步,嘴里仍旧唤他“阿亲。”
立安目中神色复杂,他知晓木展此刻模样并非惺惺作态,而是昆仑地阵中被囚之人日日夜夜被心魔折磨,许是早就疯了。
地阵中的是他,却也不在是他。
当年狂傲不可一世的魔修木展,此刻,不过是另一方世界中被囚的孤魂。想到这,立安心头难受了下;随即他为自己这难得的恻隐之心好笑,他笑着摇摇头,站起身主动走近白衣人,伸出双手环上白衣人的腰,几乎是把白衣人半抱在怀中。
白衣人看着高大威猛,甚至比立安还要高半个头,此刻被立安环抱住却一动不动。
立安早已见怪不怪,这人不论在外如何威风,在他面前总是拘谨甚至小心翼翼过了头。
他以前还奇怪,奇怪这木讷的石头怎会生了七窍心,后来他做的那些事伤了他的心,他便不想探究了。
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木展这个家伙,本就是没有心没有情的石头人,他做的那许多事说到底是为他。
他登顶大道并非见不得黑暗,与之相反,他所经历之事言语难以诉说。
当日仙魔之争说是木展一手挑起,可若没有他的纵容,魔族又怎能真正起势攻上三十三界天。
他当日神魂俱灭是真,可有个傻子啊,甘愿受缚于此也要为他寻得一丝生机。
天帝陛下,唉,说来惭愧,他这仙帝不过天道意识下的一个傀儡。
立安靠着木展的胸膛,听着他胸腔急促的心跳声和呼吸声,缓声笑了一瞬。然后他说“石头,该还我了。”
白衣人没有回答,搭在立安身后的手却把立安抱了起来,他抱着立安缓慢走进洞府深处。
白衣人耳边是立安平静的声音。他听见他的阿亲颇为遗憾的说:不能亲眼见到你,当真遗憾。
他的阿亲似乎还笑了,说:石头,我死了不知多少万年。本来麽,死了便死了,还来叨扰我做甚。
往年小打小闹我也不在乎,但你这家伙太过嚣张,不仅重创小凤凰,还想把小凤凰留下的东西都毁掉。这样可不好,这样,我可是会生气的。”
他的阿亲说着生气,声音还是平淡的。木展面上的表情却僵住了,他缓慢停了下来。
他对他做的过分的事不是一件两件,件件都让他胆战心惊觉得他的阿亲不会再包容他,可那么多过分的事阿亲都原谅他了,从未对他说过,他,会生气。
似乎阿亲也发现了他的异样,阿亲低下头在他耳边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木展沉下目光,眼中的星光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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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昆仑太极峰。
“九师兄请来的这位,不知是何身份。”
“某乃猫妖国百户候。”
“原是百妖国,到不知百妖国主同猫妖王可还安好。”
“劳仙子惦念,某的君上一切安好。”
黑衣人说的这句不尽不实,叶筠却不在探究,只道:“猫妖王派你来,想来妖国亦不平静。”
前几日黑衣人给叶筠送了一份大礼,叶筠本想着什么时候还了,但应着立安重启凤凰岭结界之故耽搁了不少时日。
黑衣人拱了拱手,“得九峰主援手,国中已无大碍。”
“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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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岭内突然传来昆仑三子被重创,魔域不死生物攻占凤凰岭的消息。
这个消息传回的瞬间,叶筠便知自己是时候该去拜会昆仑地阵中的那位老祖了。
她在昆仑地阵扣门良久,才见那黑衣的魔修施施然的来了。
那放浪形骸的模样,叶筠见着到是新鲜。
许是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那黑衣人笑了一下,声音里都是化不开的甜意。“往外走一遭,小九到越发活得像个人了;不在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外界变动亦能搅扰心神,牵动出些许好奇,甚好!”
叶筠便笑了。“看来尊上这几日过得甚是舒心。”
黑衣魔修笑意不减:“得见故人,自然舒心。”
叶筠便不在问了,只是临出门却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句:“不去同他说一声,就这般同我走了。”
黑衣魔修伸出指头扣了下一旁立柱,嘴中说道“小九愣是话多。”
叶筠便不在多言,脑中却浮现:口是心非’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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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太极峰迎来个极有分量的客人。
那人一袭白衣,周身寒气四溢,本该时时随同在侧的几人却不见踪迹。
叶筠见了并没有太过诧异,只是平静说道:“师父来得比我想象中要早许多。”
易释语气笃定“你算准了我会来。”
叶筠笑了,把手中一直把玩的东西放在一旁,“知晓凤凰岭结界重启,师父又怎会不来。”
“那你定也知晓,我为何事来此。”
叶筠起身招出两仪剑,把剑递给易释。“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师父心中已然有决断,师父处置便是。”
叶筠话落,桃风溪同谢飞鸢却是匆匆进了大殿。
谢飞鸢对叶筠斥责道“小师妹说的什么胡话。”又对易释道“易师叔,小师妹性子执拗,若有什么误解还是说开的好,莫要平白伤了师徒情谊。”
桃风溪亦护在叶筠身前,笑着说“小师妹有伤在身,天大的事还请师叔担待些,待掌门回山在处置。”
这二人笑得和缓,保护的姿态却十足十半分不让。
易释垂眸,看着手中叶筠递过来的剑,不理会谢飞鸢和桃风溪二人,他问叶筠“你可有何要解释的?”
叶筠站在二人身后,面上既无惶恐亦无得色,她甚至笑了一下,。她问易释:“师父想我解释什么,是解释拜入藏剑峰却习冥凤诀,还是解释身怀凤凰火却不说。”
“这些你皆可解释。”
“师父来此,当真是听弟子解释的。”叶筠拨开护着她的二人向前走了几步“师父同我心知肚明,自我立太极峰起,不,自师父把幼时的我带入山门,师父同我间又有多少师徒情谊?”
“你若觉得我错待了你,皆可以同我言说,不必…,”
师徒二人皆是执拗的性子,谁也不肯先让步,局面一时古怪起来。
到是一旁的桃风溪缓缓收了手中扇子,“易师叔说叶师妹有事皆可同你言说,小子斗胆,到是有几句话想代叶师妹问一问师叔。”
“易师叔可还记得,当年师叔执意带上昆仑的那个凡女。”
“师叔爱做什么,我等小辈本没有置喙的余地,但师叔可知,那个凡女在藏剑峰做了什么?”
“应着师叔的偏爱,把藏剑峰搅得天翻地覆旁人亦没说过什么。”
“本来麽,这事是师叔的私事。”
说着私事,桃□□却细数当年阴私。
他们这辈九人,昆仑十二宫中最为神秘的是青冥宫,那是叶筠四师兄立的峰头。
可她四师兄,应着那女子所谓的无心之失,被废去双足,这些年里活得恍若废人隔世所居。
说到此桃风溪亦声色平常,可叶筠同谢飞鸢却清楚,他此刻并未如他所表现的一般平静。
桃风溪并未多说什么,不过是叙述了当日藏剑峰中祸起萧墙,同门差点反目的一幕。
这些事上本就是易释有所亏欠,他自己亦知晓,易释闭了闭眼,“青冥峰之事,是我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