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五章 辩言间惊疑人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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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华宫。
殿内光线柔和而庄重，夙瑶立在殿内高台之上，静静地听着怀溪讲述整个事情的起因后果，秀美而端庄的面容平静得好似无风的湖面，没有一丝丝情绪的波澜。那样深不可测的神情在这样的光线之下，竟显得有几分诡谲。
诡谲……紫英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会想到这样的一个词，但是此刻的确也找不出其他的词语来形容夙瑶此刻的神情。按理来说，门派之中发生了这样恶意伤人的事件，再怎么平静的人也会露出两分讶异。可是眼前的掌门……却偏偏沉默得让人觉得心悬。
想到这里，紫英不禁觉得有些气闷。自己先前正在承天剑台冶炼打算给漱玉的那把剑，却被告知说云漱玉主动寻衅元越和虚凉二位师兄，出手恶意伤人，使得如今元越笑得快要断气，虚凉也俨然成了一个废人，更让人无语的是，那丫头竟然封了他二人的穴道，害得虚冶师兄他们根本无法替元越和虚凉解穴。
云漱玉刚一入门便惹出这样大的乱子，那以后可如何是好？
“紫英，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正思量着，夙瑶却突然问道。紫英神色凛然道：“掌门，弟子觉得此事蹊跷。”
“哦？说说看。”
“云漱玉是一个新入门弟子，虽然直接步云登天，成为师叔一辈，但是和元越虚凉二位师兄相比，自然还是有差距的。试想一下，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怎么可能会头脑发热地去挑衅已经在琼华派呆了多年的师叔辈弟子？”
“怎么不可能？”一直在旁边冷眼相加的怀溪插了进来，满脸鄙夷和不屑：“说不定她就是那种人呢。更何况此事是我亲眼所见，师叔莫不是信不过弟子吧？”
紫英微微侧头，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十分平缓，却露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和冰冷，令人望而生畏：“怀溪，云漱玉的脾性，我比你要清楚得多。我虽不知道此事原委是否如你所说，但是我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云漱玉绝对不会笨到没事找事的地步。”
以前她说过，她虽然很喜欢刺激热闹，但却更喜欢“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平淡自得。这种平白无故惹事的习性，和她不相符。
“弟子怀朔，云漱玉已经带到。”气氛刚刚沉寂下去，殿外忽然传来怀朔的声音。夙瑶抬眼看向门口厚重的织锦布帘，淡淡地说了句：“让她进来”紫英神色一凛，冷冷地瞄了一眼一脸幸灾乐祸之色的怀溪，微微侧头看向门口。他犹记得四年前漱玉的那个禁不起任何讥讽嘲笑的脾气，不禁有些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门帘被人挑开，一抹温和的日光随之倾泻，而后消失。漱玉在门口微微立了一会儿，目光迅速地扫过屋内所有人的面庞，在紫英的脸上微微停留了片刻，然后迈着沉稳平静的步子款款走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的衣服划破了数道口子，左臂上缠着白绫，隐隐地透出些许暗红。
但这些都不是让紫英感到讶异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漱玉的神情也是异常的平静，仿佛一面镜子，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这和紫英心中所想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云漱玉，竟然平静如斯，甚至比掌门更甚。
“弟子云漱玉，参见掌门。”思量期间，漱玉已经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对夙瑶作揖道。她的声音也是异常的平静，平静的反而让人觉得心里更加没底。饶是紫英平日冷静超然，此刻也忍不住转头看向漱玉，负在背后的手因为心里的紧张，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轻叩身后剑匣，发出轻微的声响。
如果这一次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他怎么对得起云伯父临终前的嘱托？
漱玉像是注意到了紫英的焦灼，微微侧头，安慰一般淡淡地笑了笑。
“大胆云漱玉，竟敢穿成这样来见掌门，你到底有没有把掌门放在眼里！”不等夙瑶说话，怀溪就愤怒地说道。紫英冷冷地看向怀溪，神色骤然冷厉：“怀溪，不得无礼！”
漱玉慢慢地回过头，脸上分明带着笑意，却见了便让人觉得一阵发寒：“怀溪师~侄~，”她慢慢悠悠地说了四个字，还刻意加重了“师侄”二字，气得怀溪脸色骤变。“我要穿什么样的衣服，似乎还轮不到你来指摘吧。更何况掌门都没有说什么，你怎么就先开口了？莫非……你把自己当作了掌门？”
“你！……”
“云漱玉，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过？”夙瑶高高在上，冷冷地打断了这场“斗争”。漱玉一脸淡然地回过头，摇摇头，理所当然道：“弟子不知。”
“不知？”夙瑶一挑秀眉，声音却带了分看戏的意味：“那么我问你，你今日是否与元越虚凉二位弟子在卷云台比试？”
“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反而把人噎的有些不知怎么回话。紫英怔了怔，越来越觉得这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云漱玉。先前见面的时候虽然也觉得她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却没有今日这般明显。紫英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到底买的是什么药，只能静静旁观。
夙瑶似乎也没料到漱玉会答得这般爽快，顿了顿才问：“那你是否在卷云台点了他们两个人的穴道？”
“是。”
“是否封住了他们二人的穴道，使得他人无法替他们解穴？”
“是。”
“那你还不知罪？！”夙瑶眉头一皱，断喝道，声音里带上了两分怒意。漱玉却依旧面不改色，冷静道：“弟子不知自己何罪之有，望掌门点明。”“你！……”夙瑶见漱玉依旧没有悔改之心，不由怒气渐生：“你主动挑衅两位师兄，甚至还出手恶意伤人，使得他们二人现在简直是生不如死，你居然还有脸泰然处之，口口声声道自己不知有罪！你说，你到底有没有罪！”
“没有。”漱玉仍旧很简单地说了两个字，神色愈加沉寂，目光也逐渐变得冰冷深幽，与从前那个目光清浅的女孩完全两样。紫英心知漱玉这样不知深浅地顶撞掌门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连连用眼神暗示，可是漱玉全然不加理会，只是自顾自地紧盯着夙瑶愤怒不堪的面容。
“漱玉，不得无礼！”紫英知道此时自己是必须要插进来了，便沉沉地喝道，同时向夙瑶拱手道：“掌门，云漱玉是新入门弟子，尚不知门派礼法，行此逾礼之事，望掌门见谅。”他顿了顿，见夙瑶仍是一脸余怒未消，继续道：“更何况，是掌门命令弟子带领漱玉修行，弟子也有失职之过，请掌门明鉴。”
“这件事情和紫英无关！”见紫英有要替自己承担罪过的意思，漱玉的脸色瞬间变了一变，原本还无波无澜的脸上骤然有了起伏，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慌失措。
一听到漱玉对紫英直呼其名，夙瑶的眉梢微微一挑，幅度小得没让任何人察觉。
“那个，弟子的意思是……此事与师兄无关。”漱玉也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当，急忙改口道：“师兄的确是带领弟子修行的，但是这件事情是弟子一人而为，紫英师兄并不知情，与他无任何干系。”“哦？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接受惩治了？”夙瑶平息了怒气，淡然地问她。
“当然不是。”漱玉的神情也逐渐恢复平静，重新变得如浩海一般深不可测。“难道掌门在说了那么多之后，都不曾打算问一问弟子为何拒不认罪吗？”
“说说你的理由。”夙瑶微眯了眯眼。
“弟子拒不认罪的原因有三。其一，弟子根本没有主动去挑衅元越虚凉二位师兄。其二，是二位师兄先出手恶意伤人。其三，弟子点了二位师兄的穴道，并非出手恶意伤人。”
“掌门，你莫要听她胡说八道！”怀溪瞪大眼睛，打断了漱玉的话：“弟子亲眼所见是她主动挑衅二位师叔，还害得他们成了那样，断然不会有错的！”
“怀溪师侄，请不要在别人交谈的时候插进来，很不礼貌。”漱玉转向怀溪，深邃冰寂的眼中如同凝着一层薄冰，却又能恰到好处地让人看到那层冰幕之后隐隐闪烁的业火。怀溪立刻住了口，眼里闪过一丝胆怯。
紫英怔怔地看着漱玉深渊一般的双眸，分明从里面看到了什么悄然滋长的东西。
“还有，请你不要以自己的智商来衡量他人的脑容量，我的脑子又不是被你踢过，竟会蠢到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门派里，挑战两位在门派里呆了那么久的师叔辈弟子。若不是我用了点穴的方法，只怕现在都已经陈尸卷云台了吧。要知道，二位师兄用的，可是琼华派的高级剑术‘千方残光剑’呢。”说到最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纯真无害的笑容，如同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却看了便让人心生惊恐。
“就是因为他们，我的衣服也给弄破了，剑也坏了，又受了伤。平心而论，换做你们，难道不会出手吗？更何况我先前告诉过二位师兄了，这场比试点到为止，而且我也可以使用自己所会的任何招式。他们违反了规则在先，我点他们的穴道是在情理之中，我何罪之有，何错之有呢？”她故作茫然地看着其他三个人，目光里却又含着针一般的明察秋毫。
“哦对了，我忘了说了，当时两位师兄前来找我的时候，怀朔正在和我说话，他可以为我作证。至于怀溪师侄你的‘亲眼所见’嘛……真实度我可实在不敢保证。”漱玉补上了最后一段话，看着怀溪，笑意到了唇角便不再上扬，幽深的瞳彩中隐隐闪过一道光。
怀溪抿了嘴，脸色发白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的确，他并不是亲眼所见一切，只不过是在半路上看到两位师兄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卷云台，觉得好奇才跟过去的。至于那一番说辞……全部都是虚凉师叔教给他的。本以为云漱玉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心浮气躁，心智不佳，自然会沉不住气与掌门理论，最后说不定还可以因为冲撞掌门把她赶出去，再不济也能把她罚个够，却没想到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女孩能有如此凛冽强大的气场和一颗临危不乱的心。
想到这儿，怀溪心里止不住地一阵懊丧：这家伙是双重性格吗？为什么一个先前看上去那么活泼温和的人，会突然变得如同一根冰刺？搞得自己大意，做了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人没害成，自己反而落了个难处。
夙瑶看着漱玉，脸上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目光里却糅合着一种复杂到让人难以言表的成分。良久，她移开目光，看向沉默许久的怀溪：“怀溪，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掌……掌门，弟子……弟子不是有意要欺瞒掌门的，实在是师叔的要求，弟子无法推脱啊。”看到那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奔向自己而来，怀溪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招供道。虽然他很清楚把师叔招出来之后自己的下场会很惨，但是此刻他也实在是瞒不下去了。
“呵呵，既然怀溪已经承认了，那是不是就没有弟子什么事了，掌门？”漱玉终于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随着她的笑，漱玉身上原本冷清锋利的气场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阳光一般温和的气息。至于刚刚还占据着她双眸的月光般的冰冷沉寂，却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清澈，一如他们初见的时候，只是要深邃的多。
仅仅是在一瞬间，她就好像是从一个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紫英愕然地看着她，对眼前这个女孩感到愈发陌生。
“……”夙瑶沉默片刻，对漱玉说：“云漱玉，此事你虽不用负主要责任，但是你打伤了虚凉和元越却是事实。鉴于你是事出有因，我这一次可以不罚你，但是你必须要把他们二人的穴道解开，不能坐视不管。此事就这么办好了，紫英，”她突然转向紫英，神色微厉：“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出现第二次。”
“掌门放心，弟子日后一定严加管教他们，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紫英拱手道。夙瑶点点头，说：“你们下去吧。怀溪，你先留下，我有话要问你。”
“是，弟子告退。”
“弟子告退。”
紫英和漱玉各行一揖，退了出来。临走时，漱玉还不忘给怀溪一个“你小子今天死定了”的幸灾乐祸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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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结束了，真让人受不了。”我不悦地撇了撇嘴，一想到还要给那两个被驴踩过脑袋的家伙解穴，我心里就更加不爽。不过怀溪就惨了——谎报军情意图嫁祸他人，估计要在思返谷呆上一阵子了。我朝后面的琼华宫瞄了一眼，心里面勾勒着怀溪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脸上露出了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腹黑之笑。
“漱玉？”一只手在我眼前晃晃，把我飘远的魂儿叫了回来。我回头，不好意思地冲神色怪异的紫英笑笑：“咳……哈哈，我没事，思想抛锚了而已。”紫英顿了顿，眉宇间有一丝急迫：“漱玉，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把元越师兄和虚凉师兄的穴位解开？这么久了，要是再不解，我担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话说紫英你这个人就是善良过头，同情心泛滥，这种人你也想着要救，要是我的话肯定打死都不管。”我很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对紫英说。紫英摇摇头，神色里有几分黯然，又有几分认真：“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只是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的同门，十三年来情同手足，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并不想和他们产生什么矛盾。”
看着紫英那一脸淡然的模样，我忽然就觉得心里酸涩的紧。你不想与他们产生什么矛盾，但是他们却偏偏要与你生事。到那时，十三年来的情同手足，十三年来的相安无事，在拔剑相对的那一刻又算得了什么？
仅仅是在升仙之际可以随手斩杀的不必要的累赘罢了。
“拿你没办法。”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紫英一起去了剑舞坪。
刚一到剑舞坪，我立刻就囧了：有一间弟子房的门前密密麻麻挤了N多人，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丰富之极：有好奇的，有担心的，有气愤的，有嘲讽的……反正“喜怒哀乐”四大表情均可以在此找到。果然是琼华派弟子中的扛把子，被点了个穴就引起这么多人的围观，面子真是够大的。我“啧啧”地咂着舌头，跟着紫英往那里走去。
“紫英师叔他们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原本还算喧闹的人群霎时间就像被罩上了真空玻璃罩一样完全没了任何声响，使得元越嘶哑凄厉的笑声异常的突兀。围观弟子们一个个目光都齐刷刷地黏在了我和紫英身上，视线里的成分以及复杂，啥感情都有。还不习惯接受如此炽热的注目礼的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地往紫英身后闪了闪。紫英估计也是第一次受到如此“礼遇”，身形略微有点僵硬，但是依旧显得非常沉稳淡然。然后，他带着我进入了这间弟子房。
“哟，好久不见啊二位师兄。”我从紫英身后露出半个身子，笑眯眯地冲瘫在床上的二位师兄打招呼。元越的脸已经笑得面色紫涨，浑身抽羊角风一般痉挛着。相比之下，虚凉就幸运多了，虽然因为动不了而显得有点像摊烂泥，但起码脸色要好得多。见到我，他二人的脸上均出现了几分忌惮之色，虚凉的身体还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我有这么恐怖吗？我扬了扬眉，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状似无害实则腹黑的笑容。哼哼哼，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惹我，再惹我就把你们整的比现在还惨。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五章 辩言间惊疑人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