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一章 相见知亲人已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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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车马驿，我们从掌柜的狄丽拜尔了解到了一些有关昆仑山上的事情，然后就要了几间房住下了。期间我向他们详细地介绍了太一仙径，大到里面的景致和妖物，小到每一段里所有的药物，一一向他们叙述。下午的时候，我们吃了点东西，顺便还去商店买了许多药品备用。
到了傍晚，菱纱就早早睡下了。我把天河从房间里叫出来，对他说：“天河，以后……你少用你的那把剑吧。”
“啊？为什么啊。”天河摸着脑袋，一脸不懂。我叹了口气道：“不为什么……你就当是为了菱纱好，以后尽量少用你的佩剑。”“哦……”天河依旧一脸疑惑，但他也没有再问。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倒在床上，心里忽然有些厌恶自己。
我本是知情的，那么我就有义务不让菱纱再受苦。但万一因为我的插手，事情再度变得不可预料怎么办？菱纱的爹娘、哥哥还有卿刃的死，就是因为我的一个无心的举动造成的。我真的，真的好害怕再出现那样可怕的蝴蝶效应。
可是……菱纱怎么办？她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难道就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寒毒侵蚀而亡？我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够既保证不出意外，又可以保护我的朋友不受伤害？我捂着脑袋，感觉心里既矛盾又无助。星裂凑过来，关切地问我：“你怎么啦，脸色很不好。”我宽慰地笑了笑，说：“没事，只是有些担心菱纱的身体。”星裂“哦”了一声，在我身侧睡了下去。
我却一直都没有睡着，心里焦躁得像是有人在不住地打鼓，只是不断地看着窗外如墨般黝黑的天幕，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等星裂熟睡之后，我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拿上剑，从窗户跳了出去，御剑赶往白灏道。
爹，女儿回来了，女儿要来见你，请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一定一定要在我敲门的时候打开门，女儿拜托你了！
已是夜半时分，白灏道的各户人家都已经安睡，空留一片蟋蟀的幽鸣声，像是在呼唤着什么。我找到了我家，开始用力地拍门，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爹！爹！女儿回来了！漱玉回来了！你快开门啊，爹！爹！”我这样喊着，目光愈加热切地看着那扇陈旧的木门，希望下一秒，这扇门就能够打开，露出那个我思念了许久的面容。
只是，半晌过去了，屋内没有任何动静。空气之中，我的声音在渐渐消散，除了微风刮过枝叶花草之间的声音之外，别无他响。
“爹！爹开门啊，我是漱玉，你快开门啊！”我加大了音量，手上也加了力道。不会吧，爹难道睡的这么死？还是……他根本就不在家？
“哎呀吵死了吵死了，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不远处的一个小木屋里亮起了灯火，一张睡眼惺忪头发蓬乱的脸伸了出来，带着睡意怒气冲冲地对我喊道：“你别敲了，没看见那个房子连门都是锁着的吗？那一户人家里早就没人了！”
“没……没人了？”我大吃一惊，心下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难道说，爹已经……
“是啊，早就没人了。”那张脸继续说，“反正我来到白灏道的时候这间屋子里就没有人，每天只见到一个琼华派的弟子来这里，再没见过其他人进出。”
琼华弟子……莫非是紫英？我皱皱眉，刚想说话，那张脸就缩了回去：“行啦，你也别白费力气了，有什么事情明天找那个琼华派弟子问去，我们都是人，不是夜猫子。”说着，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屋内的灯火也熄灭了。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他说这里已经没人住了，难道说爹真的已经……可是不可能啊，初月华莲的功效不是可以支撑四年的吗？怎么可能……看来，现在只能去琼华派找紫英问一问了，他一定知道爹到底在哪里。
这样想着，我隐了身，御剑飞往琼华派。进入的方法和上次一样，仍是声东击西，然后我便直奔剑舞坪，像个小偷一样趴在门缝上费劲地往里瞧往里瞧，以便确认这个房间是不是紫英的。但不知道是我找错了方向还是过于粗心大意，找过了那么多房子，就是没有看到紫英的身影。
无奈之下，我改变了战术，开始在窗纸上掏洞往里看。这下倒是清楚多了，但是问题是视野也有限，看不到多少地方。尤其是一间房间，明明亮着灯，但是无论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到里面有人。我只好再度趴在门缝上面，换了个角度。但是我还没有站稳，门突然间被拉开，我“哎呀”一声踉踉跄跄地跌进了房间里，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肩头立刻架上了一片银辉。
门缓缓关上，一个少年的冷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是谁？夜半擅闯琼华派，趴在我的房间窗户上做什么？”
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温度，瞬间冻结了一室温暖。
这个声音……
我的喉咙忽然一窒，半晌说不出话来。然后，我顺着肩头的那把剑，一点一点回过头去，看清了身后之人。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那一刻，我的心仍然漏跳了几下，嗓子又干又涩，只能愣愣地看着。
身后的少年一袭蓝衫白衣，清湛无比。俊朗的面容冷寂如冰，一对深邃的琥珀色深眸折射着冷淡的月华。虽然从里面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慑人的气场，还有那清冷高远到无法触摸的气息。
“你……你是……”看清我的样子之后，紫英忽然一怔，剑上顿时没有了杀气。我强行命令自己回过神来，努力展开一个笑容，尽量平稳地对紫英说：“嗨，好久不见了，紫英小师叔。”
“漱玉？！真的是你吗？”紫英怔了一秒，随后立刻收回手中的剑，一脸惊喜地看着我。我点点头，道：“是啊，不然你觉得还能有谁？”紫英转身拉开门，谨慎地往外看了看，复而关上，奇怪地问我：“你怎么会跑到琼华派来？路上无人发现你吧。”
“哎哎哎，我说紫英小师叔啊，好朋友这么久没有见面，起码第一句应该是‘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而不是别的话吧。还有，怀朔和璇玑难道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到了播仙镇了吗？”我把手背到身后，有些不满地说，目光却在此时细细地打量着他。
四年过去了，紫英和以前相比也有了许多变化，曾经略显稚嫩和热血的俊朗面容，此刻已经完全如同冰雕玉琢一般成熟和冷漠，目光相比以前更加淡漠。不过性格上倒是没多大变化，还是一如往常的缜密细致。
目光转移之间，我却忽然发现他的腰间有一点橙色，定睛一看，方才看清那是我送给他的九龙缚丝剑穗。
原来……他还一直带着，我还以为他已经不再带着了。
紫英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点点头道：“说是说了，只是我没有去而已。”“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啊，还非要我亲自跑上来。”我不解地问他。
“是因为……”紫英欲言又止，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他轻叹了一口气，答非所问道：“你这四年里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我摇摇头，说：“这些事情等我入了琼华派之后再详细跟你说，你先告诉我，我爹在什么地方？”
“你是说……云伯父吗？”
“是啊。我本来先是去了白灏道，想和爹见个面再来找你的，但是那里住的人告诉我，我家里已经没人了，所以才上来找你的。”
听完我的话，紫英的神色显得更加不自然，他的眼睑微微低垂，浅浅遮住了清冷的目光。他抿了抿下唇，半晌后才问我：“你真的想见云伯父吗？”“嗯，他是我爹，我不能不见他。”虽然紫英的样子让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我仍旧坚持着，坚持着要见爹一面。
紫英叹了口气，说：“风云归隐后随我来。”我听话地隐了身，跟在他后面往琼华派山门走去。
“紫英师叔，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守夜弟子问道，紫英说：“我在播仙镇落了点东西，很快就回来。”虽然这个借口不咋地，但是估计是因为平时紫英的信誉度很高，守夜弟子立刻无条件相信，给他放了行。紫英道声“多谢”，拱手为礼，然后带着我御剑往山下飞去。
到了流月崖的时候，紫英停了下来，对我说：“好了，可以把‘风云归隐’解除了。”我解除“风云归隐”，看着空无一人的流月崖，奇怪地问他：“紫英，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我爹在这里吗？”
“毋须多问，随我来便是。”他依旧没有多说，只是领着我往瀑布的方向走去，然后布下一个结界，将我们罩了进去，领着我穿越了那层水帘，进入了一个寒气逼人的的通道之中。我四处张望着，心中不祥的预感逐渐加深：难道说，爹真的已经……
“到了。”紫英停下脚步，声音有些低沉。我从他身后从出去，诧异地看到了一个冰封的洞穴。而那洞穴之中，放置着两具结满了冰的棺材。我瞪大了眼睛，声音像是硬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这是……”
“这里，便是埋葬云伯父和云伯母的地方。”紫英的声音很轻，却在我耳中被不断地放大，放大，放大到震耳欲聋。我的胸口不住地起伏着，仍缓解不了到脑中的一片片眩晕。摇了摇头，我尽量平稳地问他：“我爹他……过世，多久了？”
“……已有三年之久。”
“三年……”我喃喃着，再也控制不住心中巨大的绝望和无措，伸手死死地抓住紫英的衣襟，像是抓住最后一株救命稻草：“不可能的，这根本不可能！冷落说过，初月华莲的功效不是可以支撑四年的吗，为什么，为什么爹会已经逝世三年？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骗我，在骗我对不对？”
“……自从你失踪之后，云伯父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若不是有初月华莲的支撑，怕是根本坚持不了一年。”紫英偏过头，像是害怕注视我的眼睛，声音依旧低沉。
脑海里顿时惊雷轰鸣，手脚也止不住的开始发软，只能勉强撑住身体。我深吸了一口气，松开紧握紫英衣襟的双手，转头看向冰封起来的两具棺材，声线已经止不住的开始颤抖：“我爹……在临终前……还说过些什么？”
“漱玉……”
“有话直说便是，我没事。”我知道紫英担心的是什么，虽然依旧身体发软，嘴上却催促道。紫英在身后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道：“云伯父在临终时，说他这一生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在他有生之年，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对不起云伯母的嘱托……他想听你，再叫他一声爹……云伯父逝世的时候，都没有闭上眼睛……”
“爹！”我重重地跪在了结冰的大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早已蓄满眼眶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我的双手撑着冰面，任凭冰冷的感觉藤蔓一般缠上身体。我大声地抽泣着，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你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亲人，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我！爹！你听到了没有，我在叫你啊！爹！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手指用力地蜷曲起来，冰屑塞满了指甲，冰冷的感觉麻木了剧烈的痛。而后，一道被电击的感觉刺入心脏，指甲里的冰屑似乎全部融进皮肤，凝结在心脏里，我呜咽着蜷缩在了地上，双手死死地摁着胸口，妄图可以稍微暖和一些，但是全然不顶用，胸口的冰冷感越来越重，整个胸腔里都像是结满了冰，一呼一吸都变得极其困难，视线也模糊起来，如同蒙了一层纱。
“漱玉！漱玉你怎么了？”一双微热的手扶起我蜷缩着的身体，搭在我右手的手腕上。我蠕动着嘴唇，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冷……胸口……好冷……”搭在我右手腕上的手指不易察觉地一动，紫英往日平静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慌乱：“是蚀心寒……漱玉，红魄在哪里？”我艰难地摇摇头，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忽然间，一股暖流从后背进入身体，慢慢地游走在四肢百骸之间，最后汇入心脏，融化了坚固的冰凌。身体一点点重新回温，我脱力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模糊的视线如同对焦一般清晰起来。回过头，我看到紫英正在收回刚刚为我缓解蚀心寒的纯阳真气。他舒了一口气，奇怪地问我：“红魄呢？我不是告诉过你，要随时带着吗？”
“我把它借给菱纱了。菱纱的身体也不好，而蚀心寒又好久没有发作过了，我以为没事了。没想到……”一想到伤心的事情就会发作。我咽下后半句话，苦笑着摇摇头。紫英沉默片刻，把我扶了起来，轻声说：“人死不能复生，云伯父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所以……”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轻声说，酸涩地笑了笑。回过身，我看着爹娘的棺材，跪下去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平静地对紫英说：“明日我们就要上山修仙，你到时候一定要等我。”
“我们？”紫英皱了皱眉，疑惑地重复。我点点头，说：“对，是‘我们’。我，韩菱纱，云天河，柳梦璃，还有星裂，我们五个人明天一同上山。菱纱和天河你见过的，就是巢湖边你救过的那两个人。”
“……原来如此。那么明日，我在琼华派等你们。”紫英点点头，承诺道。我笑了笑，说：“紫英，谢谢你这四年以来一直照顾我爹，一直尽着我应该尽的责任，也谢谢你在四年以来一直都在找我。你是我这一生里，最好的朋友。”
说到后面，紫英忽然微微一怔，原本宁静深邃的眼神里起了一丝波澜。只是我当时已经转身离去，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出去的时候，我并没有布下结界，只是任瀑布冰凉的水淋湿自己。然后，御剑离开流月崖，往播仙镇飞去。
从窗户回到房间的时候，我才突然发现房间里亮着灯火，菱纱、天河、梦璃，还有星裂，他们四个人都在房间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浑身湿淋淋的我从窗户里翻进来。我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一边讪讪地笑着问他们：“你们怎么会在我房间里啊？”一边暗骂自己注意力如此不集中，这下把事情给惹出来了。
“是星裂把我们叫过来的。他说你不见了，我们出去找了一圈没有找见，所以就一直在这里等你了。”菱纱解释道。梦璃有些担忧地拉我过来，双手结印，一阵暖流从她的手指间流淌过来，烘干了我身上的衣服和发丝。她问我：“漱玉，你身上为什么湿淋淋的，出了什么事情。”
“我去白灏道找我爹了。”我轻声说。此话一出，其余四人均是一副跌掉下巴的模样。“不是吧，你大半夜的跑去太一仙径，万一遇到危险了怎么办？”星裂有些着急。我摇摇头，淡笑着说：“不用担心，危险倒是没有。”
“那你怎么浑身湿淋淋的，没有见到你爹吗？”天河问我。我悲凉地笑了笑，说：“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呀，难道说……”菱纱猛然住了口。气氛霎时间沉寂下来，只余一片静谧。梦璃轻轻拉起我的手，轻声道：“漱玉，你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如果你现在的样子让你爹看到了，他也一定会难过，不能安心转世的。”天河也插话道：“嗯，漱玉你不要难过了，我爹也是死得很早，你放心，有我们在，你不会孤单的。”
“谢谢你们。其实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哽住了。长长地吸了几口气稳住情绪，我对他们说：“大家都先回房去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不能误了时间。”
“……好，那你也要早些睡。”菱纱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和天河、梦璃一同离开了房间，只剩下我和星裂，隔着流泪的蜡烛，相顾无言。
我站起身，和衣躺在床上，对星裂说：“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星裂点点头，吹熄了蜡烛，躺在了我身旁。
过了一会儿，就在我马上要沉入睡梦之中的时候，星裂忽然对我说：“漱玉，我能不能……抱着你睡觉？”
“什么？”我下一下子被惊醒，翻起身来诧异地看着这个银白色毛球，窗外的月光透进他晶紫色的眼眸中，折射着一种湖水般平静光滑的静谧。我笑了笑，重新躺下，调侃他：“抱我？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儿，不怕我把它们给压折了吗？”
“不怕。”星裂轻轻地，但又异常坚决地说：“我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只能抱抱你，安慰安慰你了。”
这是什么思维，安慰不了就要用抱的吗？我哑然失笑，颇有些无奈地说：“你想抱就抱吧，不过，把你的胳膊压断了可就不是我的事了。”星裂大喜，连忙伸出两只前爪，一只绕过我的脖子，一只搭在我的胳膊上。
这就算是“抱”吗？还真是……我暗自翻了个白眼，感受着脸颊上毛绒绒的温和触感，慢慢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一章 相见知亲人已逝
